“找我打听?啥事儿啊?”
“这个后生的事儿!”马喊水走到老支书身边:“外头天热,咱们进屋边喝水说!”
“进屋进屋!”老支书也邀请王重进屋。
老支书家里的陈设和马喊水家差不多,三人走到堂屋,同样是一张方桌,几条长凳,桌上倒扣着几个白瓷碗,还有个陶壶。
屋子四周的墙壁上挂满东西。
马喊水摆上三个碗,倒上水,先端了碗给老支书,又端了碗给王重,叮嘱道:“你刚刚恢复,一下子别喝太多,慢慢来。”
“谢谢叔!”王重笑着道,虽然自己并无大碍,可王重能够感受的到马喊水的善意。
“这后生我咋没见过,不是我们村的吧!”老支书端着烟杆,点燃火柴抽了一口,目光也同时在王重身上打量了一圈。
“老爷子,我叫王重,按理说也是涌泉村的,民国的时候,外头天下大乱,我太爷爷王顺清,带着我太奶奶还有我爷爷王永福,为了避祸来到涌泉村定居。”
“你是永福哥的孙子?”老支书激动的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一脸惊愕的看着王重,满眼的不敢置信。
“老支书认识我爷爷?”王重点头问道。
“叔!你别激动,坐下来慢慢说!”马喊水赶紧拉着老支书坐下。
老支书叹了口气,眼神中透着回忆,语气唏嘘的道:“认识,怎么不认识!”
“想当初我参加红军,还是永福哥带着去的。”老支书确实参加过红军,不过只走出二十里地,屁股上就挨了马家军的枪子,没法跟着队伍走下去了,就只能回到涌泉村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继续刨食儿吃。
“只是没想到,永福哥这一去,就再也没有消息,你太爷爷太奶奶就他一个儿子,多年没有音信,大家都以为他在战场上牺牲了,你太奶奶没多久就病了,建国以后,没过几年就走了,你太奶奶走了以后,你太爷爷没两年也跟着去了,还是村里给办的后事。”
说着老支书忽然目光一转,看向王重,问道:“对了,你爷爷呢?”
“他既然活着,怎么这么多年都不回来看看?”
“唉!”
王重叹了口气,同样一脸唏嘘的道:“不是我爷爷不想回来,而是他受了伤,失忆了!”
“受伤失忆了?”老支书疑惑的问。
王重道:“我爷爷参加红军以后,一路辗转,建国以后才和我奶奶结了婚,刚结婚一个多星期,就参加了志愿军,我奶奶就是那时候怀的我爸,最后爷爷在打漂亮国鬼子的时候受了重伤,两条腿炸断了,只能截肢,脑子里头还多了块弹片,昏迷了一年多才醒,醒来以后,好多事都记不清了。
后头临终前才想起来,老家是西海固甘沟乡涌泉村的,留下遗言,让我爸把他和我奶奶的骨灰带回涌泉村来,葬在太爷爷和太奶奶旁边,说他生前不能在太爷爷太奶奶跟前尽孝,死后就在地底下陪着他们。”
“可还没等我爸带他们回来,就又上了战场,在滇南边境牺牲了,我妈一个人把我带大,临终前把这事儿交代给我了。”
听完王重的故事,就连马喊水也不住动容。
“哎!”老支书叹了口气,感慨一句:“世事无常啊!”
“自古忠孝难两全,永福哥哎!”
“小重啊,你爷爷和你爹,他们都是烈士,是英雄啊!”
二人一番感怀。
“……”
随即,三人先回了马喊水家,把王重带回来的那罐子骨灰带上,老支书带路,领着王重和马喊水背上锄头铁锹去后山,找到了王重在这个世界里的太爷爷和太奶奶的坟。
说是坟,其实就两个小土包,连块碑也没有。
王重没让马喊水帮忙,自己花了半个多小时,在坟旁边挖了一个大坑,把骨灰埋了进去,迅速填好,垒成个小坟包。
三人下山的时候,太阳已经消失在天边,天开始有些昏暗了。
马喊水拉上老支书还有王重,一块儿去他家吃饭。
王重也见到了还是半大小子的马得宝以及小妮子马得花。
饭桌上,马喊水拿出了珍藏的半瓶高粱酒,用茶缸把半瓶酒给分了,主食是土豆,还有棒子面熬的粥,配菜是一碟子干辣椒炒咸菜。
不见荤腥,可土豆管够,还有咸菜和酒,已经是马喊水能够拿出来最丰盛的吃额。
“王重啊!接下来你有啥打算呢?”
老支书心情颇为沉重,在他心里,王重已经成了自家子侄后辈了。
“老爷子,我户口已经迁回来了,当初涌泉村收留了我太爷爷一家,又帮他们收敛了尸骨,办了后事,如此恩德,我也没什么本事,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大家”
“诶!”王重话没说完,就被马喊水给打断了:“你这个娃,说什么报答吗!都是一个村子的,再说了,你爷爷那是去战场上打仗搏命的,要是没有他们,哪有我们今天的安生日子。”
“你喊水叔说得对!报答这话以后不准再提了啊!”老支书深以为然的道,还责怪的看了王重一眼。
“行!”王重脸上露出笑容:“不说了,不说了!”
“对嘞,你刚才说,你把户口签回来了?”马喊水伸出去的筷子定在咸菜盘子上空,愣了一下,惊讶的看着王重问道。
王重点头:“我回来之前,兰州那边我已经把手续办好了,现在就差村里开个接受证明,我再上县里跑一趟,这事儿就成了!”
这些自然都是系统的杰作。
“你真要回来?”这下子,马喊水和老支书都惊讶的看着王重。
“就咱这地方,要吃没吃,要喝没喝的,一年到头靠着政府发的救济粮过日子,条件艰苦的很,你在兰外头呆的好好地,回来干啥子!”
老支书恨铁不成钢的道。
王重笑着道:“外头再好,也没有家好!”
“再说了,这日子是人过出来的,我年轻,有力气,不愁养不活自己,现在咱们国家的经济越来越好了,以后的日子肯定也会越来越好!”
“有些话,我说了,您二位别笑话我!”
“有啥话你说就是!”老支书赶紧道。
王重道:“我虽然年轻,又没啥大本事,但我们老王家,也算是涌泉村的一份子,受了乡亲们的恩情,我想呢,要是能够为咱们涌泉村做点事儿,尽一份力,将来就算到了九泉之下,见到我爷我爹他们,也能挺直腰杆跟他们说,我没有丢他们的脸。”
老支书看着王重,叹了口气,脸上却露出笑容,欣慰的看着王重:“不愧是永福哥的孙儿,这就脾性,像他!”
“老爷子,喊水叔,那你们看,这接收证明的事儿?”
“放心吧,你喊水叔现在是我们涌泉村的代理村主任,一个接收证明,他动动手的事儿。”老支书老怀大慰,苍老的脸上布满了欣慰的笑容,开心的说道。
“待会儿吃过饭,我就去村委会给你开证明,等你把户口的事儿办好了,到时候我和老支书再给父老乡亲们介绍你,你看可中?”
“中!怎么不中!这样最好了!”
“不过有件事儿,我得先告诉你,当初你太爷跟太奶走了之后,屋子就空了下来,那时候村里人都以为你家没人了,后头就给收归公家了,你屋的地也是一样的,都被收归集体了,后头包产到户的时候,又被重新分割了,你想拿回来,估计是不可能了,只能从集体的土地里头,再给你划分一片。”
“这事儿我明白,理解,我也能接受!”王重欣然笑道。
“那些可都是没人开垦过的荒地!”老支书提醒道。
“娃啊,你才刚回来可能不清楚。”马喊水怕王重不明白荒地的一丝赶紧解释:“咱们涌泉村包产到户也有好些年了,那些稍微好点的地,老早就被开垦完了,划归各家,村里的集体土地虽然多,可基本上全都是贫瘠的沙土地,想种庄稼,没有几年的功夫伺候,根本不可能。”
“叔,老爷子,您二位放心,我王重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也有几门手艺,养活自己不成问题。”
“真的?”老支书看着王重的脸,有点不大相信。
“要是没这本事,我也不敢跑回来呀!您二位就瞧好了吧!”
“宅基地倒是好说!”马喊水道:“不过现在村里也没啥空着的房子。”
“这有啥,让小重先住我家里,正好我家里就我一个人,小重来了,我还能有个伴!”
“老爷子,那我就先叨扰您一阵子。”王重笑着道。
“什么叨扰不叨扰的!”老爷子故意板着脸道。
几人脸上都露出笑容。
马喊水笑着招呼两人道:“行了行了,赶紧吃饭,都忙了一天了,肯定都饿了。”
次日,王重一大清早就拿着马喊水开的接收证明在马喊水的带领下跑到县里,把户口的事情办定了。
出了派出所大门,王重在县里的饭店,请马喊水吃了一顿饭。
看着桌上满满一大盘炖羊肉,还有烙饼,面条,油泼辣子,马喊水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重,你这也太奢侈了吧?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王重道:“叔!这两天为了我这的事儿,您忙前忙后的,操了不少心,这顿饭呢,就当是我这个做晚辈的一番心意。”
羊肉的香味扑鼻而来,马喊水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王重见状,也没觉得好笑,在一天三顿都是吃洋芋的马喊水眼中,这么一大盘羊肉,就是过年都不一定吃得上,可马喊水第一反应,确实责怪自己奢侈浪费。
“叔!您就别光看着了,赶紧吃,吃完了我还有事儿要麻烦您呢!”
“有啥事儿?”马喊水看着王重:“你先说,说完再吃。”
“那行!”王重道:“叔,我这次来呢呢,有点匆忙,东西也都没带全,还有不少家当还隔那边的,所以我得先回去一趟,把那边的事儿处理妥当了,再回来,我估摸着大概要一两个星期左右,具体时间呢我也说不好。”
马喊水虽然有些意外,但却很理解:“那我能帮你什么?”
王重道:“老支书是真心对我好,可我也不能一直住他家里,我想着,劳烦您先帮我把宅基地的事儿给办了,再到村里找些人,趁现在先挖些土出来,多晒些土砖出来,等我从燕京回来了,就立马着手建房子的事儿,至于工钱呢,每人每天两块钱,您看成不?”
这回儿才89年,就算是城里的工人们人均工资都才八九十呢,距离剧情开始的91年还有两年左右的时间,王重总不能一直住在老支书家里。
而起说实话,水花这姑娘不管是相貌身段还是品性,都很合王重的心意,想娶李水花,房子肯定是必不可少的。
“一天两块钱?”马喊水瞪大了眼睛:“这也太多了,折算到一个月,那不是六十块钱?”
“都是乡里乡亲的,反正现在又不是农忙时候,大家能帮忙就帮忙,要什么钱吗!”
王重却赶忙摇头:“这怎么行,乡亲们也都不容易,怎么能让他们白帮忙呢!不行不行!”
王重还不屑于占这点便宜。
马喊水看王重一脸坚决,想了想,道:“这样,你要是真有这心,一天供两顿饭就成!工钱就别提了。”
王重想了想,从兜里数出十张去年刚推出的崭新的百元大钞,递给马喊水。
“你这是干啥?”马喊水立马皱起眉头,瞪眼看着王重。
“喊水叔,您别误会,您是咱涌泉村的村主任,肯定是个能人,我这初来乍到的,人生地不熟,干啥都是两眼一抹黑,这些钱呢,劳您帮忙先找点好木头,每天给乡亲们安排上白面馒头,炖上羊肉,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那也用不上这么多钱!”马喊水不敢接王重手里的钱,“一天两顿,就算顿顿吃肉,吃干的,也花不了这么多,至于木头,你建个房子能用多少木头,用不上这么多。”
“那您看大概多少合适?”王重摇摇头,这要是到了后世,谁不是恨不得立马把钱揣自己兜里。
似马喊水这样淳朴的人,不说没有,但已经不多了。
马喊水想了想,才道:“有个二百块钱怎么也够了!估计还能剩不少。”
王重抽出三张,剩下的揣回兜里:“这样,您呢,就先拿三百,到时候等我回来了,多退少补,您看成不?”
马喊水咬咬牙,总算是伸手把钱接了过去。
王重脸上露出笑容,拿起筷子递给马喊水:“叔,这羊肉得趁热吃才香。”
马喊水看着王重,无奈的摇摇头。
吃过饭,二人分道扬镳,王重自己则上了火车,直奔燕京而去。
还是用老法子,跑到延津,燕京用空间里两对玉镯,换了十八万块钱,不是兰州和海吉不能换,而是现在不比以前了,只有在燕京,王重的两对玉镯才能换上合适的价钱,相比来说,这一来一回的车费和时间,反倒是不算什么了。
有了这十八万块钱,再加上系统安排的身份得的遗产和退伍金拢共三千多块钱,王重揣着巨款,再度坐上火车回到了海吉县。
这一来一回,再加上在燕京耽搁的时间,整整十天就这么过去了。
王重在县里买了辆永久牌的自行车,二八大杠,经久耐用,质量杠杠的,骑着自行车,买上新的床单被套,脸盆牙刷等等生活用品,车前杠跟后座上,绑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一路踩着自行车,出了县城,走在黄土路上,径直奔着涌泉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