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流程、安全管理、设备老化、维修等等其实都不是问题,难的是人!
在周东北的指点之下,张建军的手腕越来越纯熟,或压或拉,恩威并施,很快就拉拢住了管理层绝大多数人。
谁都不会想到,一个私营煤矿,竟然也能塞进来上百个吃闲饭的,甚至还有二十多个吃空饷的!
一查才发现,都是鹤城各个部门领导的七大姑、八大姨、小舅子、大姑姐……
正如赵埋汰说的那样,东北公司不养闲人,张建军大刀阔斧,所有关系户全部开走!
不知道是不是被这帮过江龙的气势吓着了,没有一位领导有异议,别说上门兴师问罪,甚至连个问责的电话都没有。
周东北不会蛮干,张建军更不会妄自尊大,两个人在一点一点地试探某些人的底线,目前只不过是小试牛刀而已,不然那19条腿不是白掐折了?
用周东北的话说,从今以后,建军儿哥你管的不是生产和安全,因为有负责生产安全的矿长以及副矿长;你管的也不是销售,因为销售有大虎这位销售经理;你要管的是人,琢磨的是人心!
上到各矿矿长,下到井下工人,只要把人琢磨透、管明白,这个企业就成功了一多半!
陈六指和赵埋汰绝对是偏才,虽说一身的臭毛病,但不可否认是真聪明,拿到两台海鸥相机后,就跑去一家照相馆请摄影师大喝了一顿,没几天就拍的像模像样,什么曝光、焦距、灰雾度、颗粒度、宽容度……说的头头是道。
学车则更快,大虎因为太忙,上车时间少,一个星期了离合还踩不好,人家俩人已经活像十几年的老司机了。
艾国梁很快就把驾驶证送了过来,以防万一,他亲自坐在车里,让这哥俩分别在鹤城市里逛了一圈,这才放心地把驾驶证给了他们。
二虎他们知道以后,纷纷笑艾国梁太小心谨慎,难道还信不过这些哥们?
周东北骂了他们一顿,说这事儿国梁哥做的对,本来就是走后门办的驾驶证,开车上路又是手握生死簿,脚踩鬼门关,他这么做是对老陈他俩负责,更是对路上的行人负责!
二虎和许大宝臊眉耷眼地不敢再说啥了。
孟老二四个女人的座驾,早已经成他们的了,丰田4500归了张建军,大虎开了一辆奥迪100,另外一辆奥迪归了二东和豁牙子,新司机陈六指和赵埋汰开上了那辆蓝鸟,这本来是杨柳的车。
赵埋汰每次上车都直吸溜鼻子,说贼香,还不让陈六指在车里抽烟。
因为要跟踪杨柳,赵埋汰只能忍痛让陈六指开这辆车,张建军把矿里一辆破桑塔纳给了他。
二东接手了保卫科,同时进行了人员改革,一些老弱病残混日子的都被开了。
豁牙子的护矿队一直在招人,又购买了和警察服装特像的保安制服,电棍、催泪枪等武器都配上了,每天喊着口号操练,像模像样。
张玉兰带领的财务团队成绩斐然,三矿两厂账户里已经一分钱都没有了,合计有489万被前五位领导卷走,已经正式报警立案。
没办法,周东北只能先从建筑公司那边挪过来500万应急,这属于拆东墙补西墙。
钱到账的当天晚上,他又叮嘱张建军,被卷走的489万务必要追回来,而且这件事情还不能让警方插手,否则这笔钱就和咱们没关系了……
赵埋汰的消息,杨柳在频繁地接触钱大川的秘书李久明,可不知为什么,钱大川一直没见她,也可能是在等周东北离开鹤城。
这期间,张建军请李久明喝过两次酒,聊的不错,李久明甚至还提出了对煤矿未来的一些规划等等,张建军虚与委蛇,表面看十分融洽。
孙广志来电话,说东北集团和矿业公司、绿色食品公司的营业执照都下来了,周东北让张建军联系李久明,就说1月28号举办挂牌仪式,希望领导出席。
让张建军惊讶的是,李久明答应的非常痛快,又很快回复,说钱大川以及府办一些领导会准时出席仪式。
当天晚上,小红楼餐厅宴迎来第一位客人,老柳!
周东北举着酒杯说:“柳哥,话都在酒里了,走一个!”
当初张建军、马晓华和杨历年为了救他,一直都是在老柳家里住了,这个人情得还。
老柳这人有些怪,对几个人挺亲近,可这份亲近中又明显透着一丝疏远,所以当周东北提出让他来矿上帮忙时,不出意外,他拒绝了。
人各有志,周东北并没有生拉硬拽,他曾经听杨历年说起过老柳的家世,或许正因为曾经的那些过往,他才会秉承着君子之交淡如水。
也挺好。
几个人都没少喝,半夜送他到家后,二虎和许大宝从后备箱卸下了两箱茅台和一整箱的软中华,他也没推辞,欣然收下。
还有两天挂牌儿了,债主却登了门。
人是被办公室主任范诚带进来的,富民煤矿的矿长贺钢正往出走,两个人打了个招呼。
张建军坐在办公桌后并没有起身,望着进来的十几人,波澜不惊,该来的早晚会来,这事儿躲不过去,他也没想躲。
于此同时,坐在销售部的周东北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打进他新大哥大的,那天晚上开完会,第二天张玉兰就带人去买了九台摩托罗拉3200,人手一台。
“哪位?”
“疯子哥,我,陈军儿!”
周东北愣了一下,怎么是他?他怎么知道自己这个新号码?这小子太精明,看来矿里有他朋友。
“哦,军儿呀,有事儿?”
“嗯,是这样,孟老二没进去的时候,我交了20万煤款,没几天他就出事儿了……”
周东北明白,这是来要账了,只是没想到还有他,就没吭声。
陈军还在继续说着:“不止我,还有咱们市里的大憨、老古、于海涛和于海波哥俩,另外还有几个其他市的,都和我们情况差不多。”
“这些人联合在了一起,今天去建军儿哥那儿要钱,估计已经快到了,我没搭拢这事儿,给疯子哥打电话说一声……”
周东北说:“知道了,军儿,谢了!”
陈军其实也来了,此时就坐在车里,停在砬山矿正门不远,先前大伙的车被门卫拦住以后,他说自己有急事,就没跟着往里开。
电话挂了,他有些失望,本以为以周疯子大气的性格,应该会说把钱退给自己,又或者让自己拉20万块钱的煤。
万万没想到,人家只说了句谢谢,这就他妈郁闷了。
可再一想,无论怎样,自己不跟着这些人进去是对的,毕竟有这种关系,那能跟着一帮人杀上门要账?
话说也没人敢用强,就算那些外地人不知道张建军在兴安城的大名,可前段时间煤矿里的枪战早就沸沸扬扬,他们当然早就听说了!
放下大哥大,周东北站起身,大虎和几个人都停止了说话。
“你们聊,我上去看看!”
五楼总经理办公室。
范诚介绍:“这位是我们东北矿业总经理,张建军张总!”
“认识,认识!”一个三十岁出头的胖子点头哈腰,“建军儿大哥,我也是咱兴安的,叫大憨,以前和郝爱国玩儿,我和姬老骚关系贼好……”
张建军“哦”了一声,对这小子没啥印象,瞅他提这两个人,郝爱国在自己这儿没啥面子,不过姬老骚的面子还是得给,于是伸了伸手,“都坐吧!”
第701章 兴安老乡
范诚搬过来几把椅子,大伙纷纷落座,椅子不够,有些人只能站着。
“各位,事情我都知道,”张建军靠在了宽大的椅子上,“我张建军从不耍赖,可这件事情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我们接手的时候,公司账上一分钱都没有,不信你们可以去查账,你们那些煤款都被孟老二几个把兄弟卷走了,我们也报了警,南山区分局立的案,现在只能等……”
一个又高又瘦的中年人打断了他的话,“张总,我说话可能不好听,但句句大实话!我们搞不清楚你们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更不清楚我们的钱怎么就没了!但砬山煤矿还在,也确实收了我们的钱,没有钱我们可以拉煤,这样总可以吧?”
“你是……?”张建军看着他。
“我叫老古!”
“老古?”张建军皱了一下眉,“哦,想起来了,以前跟孙洪波玩了吧?”
老古在鼻子里“嗯”了一声,明显不愿意提过去的事情。
孙洪波是孙大马棒的大哥,也是七十年中期到八十年代初兴安城的狠人,83年冬天被判了20年,还在大西北蹲苦窑。
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办公室,大憨和几个人连忙站了起来,纷纷喊疯子哥。
周东北笑呵呵道:“这么多兴安老乡?好好好,你们坐,我随便听听!”
于海涛和于海波哥俩相互看了一眼,看来谣传不虚,孟老二的产业果然被周疯子拿下了,而且还交给了张建军管。
这周疯子,真是逆了天了!
有几个人没见过周东北,可他的传说听过太多了,都是茶余饭后的谈资,没想到今天见到真人了。
话说他和那些“故事”还真有点儿对不上,想象中的周疯子应该是武松般彪悍,可眼前这位笑起来一脸阳光,单纯的就像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怎么看也不像兴安的头号社会大哥,更别提什么飞斧取人项上人头,太扯淡了……
范诚在会客厅搬过来一把椅子,周东北轻声道谢,这才坐下。
张建军并没有动怒,脸上虽说依旧没多少表情,但态度十分诚恳,“老古大哥,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咱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兑了一家食杂店,已经和原来的店老板人货两清,那么,以前店老板欠的货或者是钱,是不是和你就没了关系?”
没有人说话。
老古张了嘴:“能一样吗?食杂店是什么生意?煤矿是什么规模的生意?再说了,孟老二已经死了,我们找谁去?难道国家不管吗?”
“老古大哥说到点子上了!”张建军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这事儿呢,我建议各位去找矿务局或者是市里相关部门,一定能讨要出个说法……”
所有人面面相觑,煤矿的承包人是个人,这事儿找市里能管?
“各位,”张建军站了起来,“今天我也可以给大伙儿做个承诺,如果警方能抓住这哥五个,哪怕我们损失一些钱,也会把各位的钱如数奉还,你们看怎么样?”
大伙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人家已经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咋整?
于海涛站了出来,看向了周东北,“疯子哥,我叫于海涛,这是我弟海波儿!”
周东北笑了笑,“你好!”
于海涛接近三十岁,身材中等,相貌也是中等,这哥俩看样子相差一两岁,长的都是那种扔人堆里找不着的相貌,毫不起眼儿。
“我以前跟丁五哥家是邻居……”
提人儿,这是东北人的习惯,不管是混子打群架,还是去医院看病,甚至是排队买鸡蛋,都喜欢提个熟人,希望能走个后门,让要办的事情能顺利一些。
丁老五?
周东北都看把他忘了,1987年冬天,他因为带人祸害了张大蛤蟆的马子李春红,被判了八年了。
“快出来了吧?”他问。
“是,用不上一年就该出来了……”
丁老五人品实在不怎么样,周东北点了点头,没再深问。
“那个……疯子哥……”他犹犹豫豫。
“有啥话就说,就算没有丁五哥,咱们也是老乡不是?”
“是是是……”于海涛连忙点头,又伸手擦了擦汗,“是这样,我哥俩交了12万的煤款,没成想……你说……哎,这是我们全部身家了,用户那边因为煤迟迟不到,也谈崩了。”
“再让我俩筹钱,真整不来了,我琢磨着,能不能赊我们点儿煤,也能倒到手 ……不过您放心,卖出钱我们马上就还,毕竟这事儿和那笔预付款是两回事儿,我们摆的清……”
周东北叹了口气,一脸为难:“张总在这儿坐着呢,按理说我不应该参与管理,更不能多话,这坏了规矩!可既然赶上了,又有这么多老乡,我就说两句!”
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他。
不是这些人胆子小,实在是周疯子威名太盛,再加上他们进来时正好看到一队人在院子里劈砖头,二三十个大小伙子,都穿着好像公安的制服,呼呼哈嗨,一块块砖头被他们劈成两半。
再一想起全鹤城都在说的故事,说前段时间有七八十人拿着枪来抢煤矿,结果被兴安几个社会大哥把他们的腿都掐折了。
几个人对七八十人,这得是什么战斗力?
故事可能夸张了,但真看到了坐在老板椅上一脸阴沉的张总,还有这位扮猪吃老虎的周疯子,就明白传言虽说真假难辨,但这伙人不好惹是一定的了!
周东北继续说:“孟老二的事情我就不多说了,你们也都清楚,实不相瞒,我们接手过来就是个超级烂摊子,不只是账户里没有钱,好多机电设备和办公设备都被人搬空了……”
“我们也着急往出卖煤,上个月的工人工资只开了一半儿,这个月的还没着落,既然海涛兄这么说了,我也就掺和一下,看看张总这边有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
张建军一脸为难,“办法是有,可毕竟是第一次打交道,这个……”
于海涛赶快说:“我有车,去年买的桑塔纳,怎么着也能卖十万,押上行不行?”
“我也有!”老古说完,其他人也都纷纷说自己可以押车,还有要押房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