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1985:东北往事 第401节

掀开被子看了一眼后,他也迷离了,“这帮臭小子,耍我?!”

女孩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露出一片洁白的背部,“才几点哪,再睡一会儿……”

他没敢动,等女孩传来轻微的鼾声,才蹑手蹑脚爬起来,穿衣服就跑。

第二天早上,周东北去参加了孙大强出殡,他让老嫖帮忙找了三辆桑塔纳,此时也都来了。

一大早,居委会和派出所都来了人,只是孙大强的那些亲戚没来几个,孙大凤和两个儿子更不可能来,都是邻居们在帮忙张罗。

孙家没有墓地,火化完直接寄存了,虽然每年没几个钱,可居委会也做不了主,最后还是由周东南拿的。

白宴就在北山居民区一个普通饭店办的,挂俩幌,一共五桌,毕竟左邻右舍跟着忙活了三天,应该吃顿饭。

吃饭前,郝忠海代表派出所,居委会出了一位副主任,还有街长童婶都简单说了几句。

吃饭时,邻居们私下里相互打听起来:

“老孙走的挺场面,三个儿子就剩一个了,还回不来,今天的花销是居委会拿的?”

“老李头你糊涂了吧?居委会能拿这个钱?”

“说的也是,孙哥还留下那么多钱,估计花的都是这个钱吧?”

“不可能,那些钱都留给小周经理了,那就是人家的钱了!”

“瞎说,你没听郝所长说嘛,老孙大哥留下的东西他都会交给市公安局,以后还得给孙老大……”

“那谁花的钱?”

“……”

童婶说:“都别猜了,是东南拿的钱!”

虽然不意外,大伙还是唏嘘不已。

周东北从火葬场出来以后,并没有去吃饭,而是直接去了金山电厂。

皮三喜客气的有些过分,点头哈腰的又是烟又是水,又马上安排财务打款,周东北从来都不是得志便猖狂的性子,依旧是客客气气。

有些事儿,大家心知肚明就行了,没必要一是一二是二的说清楚。

张建军是第二天去的医院,给马王大牙扔下了一万块钱,多少就是个意思,魏家兄弟没敢叽叽歪歪,捏着鼻子认了。

二东只是回了趟家,还顺便给家里买了两头小猪崽,两天后就回了市里。

社会上一些人以前也只是听说,或者看到张建军身后这两个人,因为他俩都不是本地的,没人认识,更没人当回事儿。

这一枪不知怎么就传播开了,也让二东扬了名,现在他们无论走到哪儿,大部分人喊完建军大哥后,都会再打个招呼:东哥。

弄的就豁牙子没啥名气,不过他毫不在乎,依旧是那副弥勒佛的样子,白胖大脸上始终笑嘻嘻的。

魏家兄弟没再出面要什么公道,这事儿好像就这么不了而了了,可周东北很清楚,这根刺算是埋下了,彩票和电厂这两件事,自己已经把他们父子三人都得罪完了!

兴安社会上的头面人物就这么几个,近几年自己被硬生生按在了头把交椅上不假,可打砸抢、黄赌毒、欺行霸市等等样样不沾,身后又有方振这尊大神,魏俊民拿自己什么招儿都没有。

至于说要账的张建军,开录像厅的大虎、大眼儿,放局子和开游戏厅的刘二狗和猪大肠,开歌厅的老嫖和刘老六,开咖啡馆的姬老骚等等,这些人只是朋友而已,与东北公司没有任何关系!

朋友做这些,自己不犯法吧?

如果周大老板是塔尖,往下第二层就是要账的张建军、做木材生意的大黑熊、倒腾煤炭的魏家哥俩、还有这两年混得风生水起的刘卫国和刘卫东哥俩。

四条腿,稳稳当当,或许缺一条就会打破这种平衡。

有一次大伙聚会喝酒,猪大肠问:“各位兄弟,你们说到底什么是江湖?”

杨历年说:“江湖?江湖就是干呗!”

老嫖觉得挺有道理,连连点头:“嗯,就是干!”

大伙哄笑,这两个人说的“干”,虽然都是出力,但明显不是一件事儿!

刘二狗又开始装逼了,摇头晃脑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呀!”

大眼儿意气风发,“江湖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二虎想起了在武侠小说里看到的一句话,沉声说:“江湖就是铁马嘶魂魄,赤血祭黄沙!”

老嫖瞪大了眼睛,“我艹,二货,这些字你都会写吗?”

二虎翻了个白眼。

马晓华吟诵了《庄子大宗师》:“泉涸,鱼相与处於陆,相以,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大伙鼓起掌来,你一句我一句,最后就剩下了张建军和周东北。

张建军站了起来,拍拍屁股,哈着腰往门口走,他拉开了包间的门,头也没回,“出门既是江湖!”

所有人都是一怔,我艹,有意境啊!

万万没想到,紧接着他又跟上了一句:“我去江湖撒泡尿!”

大伙哄笑,猪大肠、穆桂英和大虎他们开始七嘴八舌。

周东北细细回味着张建军最后这句话,这句话看似漫不经心,却不经意间将他的心思袒露。

我去江湖撒泡尿……

这是一种蔑视,他压根就没瞧得起那些混社会的,甚至还包括了他曾经的自己。

所以出狱后,他想走一条自己的路,这条路尽管披着黑皮,却干着人事儿,那些老弱病残简直把他当成了万家生佛。

不一会儿,去江湖撒尿的张建军回来了,甩着手说:“周大老板,就剩你没说了,别卖关子了!”

大伙安静下来,都看向了他。

周东北掐灭了手里的烟,悠悠道:“什么是江湖?这个问题挺好!我认为江湖不是飞扬跋扈,更不是仗势欺人,它是经历了人间种种后的心平气和,处变不惊……”

第536章 证婚人

周东北的“江湖”说,让所有人回味深长。

而兴安城的江湖,再往下则是第三层,他们是“中流砥柱”。

像文化宫的大虎、郭老四,站前开旅店的地瓜、齐保、山东子,开录像厅的大眼儿、钱冬子,开废品收购站的赵光腚,开音像店的二驴子,跟着大黑熊混的袁松,跟着魏家哥俩混的陈军和王大牙等等。

这些人或是跟着第二层级的某位大哥玩,或是关系处的好,又或者在社会上混了多年,身边总有一批人跟着混吃喝的小兄弟。

他们也是最不稳定的因素,每天社会上绝大多数的打架斗殴都与这些人有关。

第四层人数众多,他们一少部分是无业游民二流子,其余人都做着各种各样的生意,例如兴安商场卖服装的,二道街开游戏厅的,干饭店的,卖电器的等等。

这些人常常以认识某位大哥为荣,第二层次够不上的,能够上第三层的也很荣耀!他们白天忙着赚钱,晚上常常聚集一些朋友喝上一顿,偶尔喝多了看谁不顺眼,也会五马长枪地干上一架。

很多人周东北甚至都没听过他们的名字,但无论是在什么地方遇到,他们都会亲亲热热地喊上一声疯子哥,甚至还会偷偷地把饭店的账给结了……

这些人不可能和大名鼎鼎的周疯子有什么矛盾,够不着,因为巴结还巴结不上。

而像什么青少年宫的郝爱国,桥北的马回子,二百货放局子的刘宝军等等,这些人已经是昨日黄花,很多新出来玩的甚至都没听过他们的名字。

一层又一层,越往下人数越多,其实任何行业都这样!

这是一种微妙的平衡,社会需要这种平衡,兴安市从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初,就是这么过来的。

八九十年代的四层社会人,最下面两层是社会的不稳定因素,而最上面两层,最容易发展成为获取非法利益,有一套与法律秩序相悖的,非法地下秩序的有组织犯罪团伙!

例如刘卫国和刘卫东哥俩,已经明显有了这种倾向。

野蛮生长的八十年代过去后,一些聪明人渐渐醒悟,这年头不是谁狠就行了,你得有钱!

就像魏家兄弟,从八十年代中后期出来混开始,打架就没听说怎么猛过,可人家就是牛。

而像刘家兄弟每天敲诈勒索,也是为了钱。

不过,绝大多数的年轻人还是不长脑子,每天七个不服八个不忿,拎着刀四处砍杀,盼着赶快出名,那时自己就是万众瞩目的社会大哥。

说起来,东北人骨子里就有一种“大哥”文化,就像个不受约束的灵魂,哪怕困在一个幼稚的身体里也会来回冲撞,这源自对暴力而产生的影响力的羡慕!

从八十年代初甚至更早开始,每座东北城市的中小学都会有这么几个孩子,凭借着狠人狠事儿,外加胆儿大心细有主意,开学没多久,就成为了学校乃至附近片儿区的“扛把子”。

他们内心深处有着自己需要维护的世界和平,学习啥也不是,打架斗殴一个顶俩,逃课睡觉不回家,录像厅台球厅游戏厅当成家,父母每天斗智斗勇,像抓贼一样。

虽说每次抓住以后,都少不了揪着耳朵拎回家,绑床上一顿皮鞭儿沾凉水,可打的再狠也没用,回头该啥样还啥样……

就是这些孩子,他们或是出人头地成了企业家,或是一头扎进社会这个大染缸,没被砍死的渐渐有了一些名声,终于能混上一碗社会饭吃。

还有一些聪明人,经过多年社会毒打后,终有一天回头是岸,老老实实上班或者做点小生意,老婆孩子热炕头,平平淡淡过起了小日子。

如今这些人已经生了华发,上有老下有小,每天还在为生活奔波。

64万已经到账,周东北对张建军没说什么客气话,张建军更没张嘴要什么辛苦费,甚至给王大牙的那一万块钱,都是他自掏腰包。

1200万齐了,不包括一些不动产、红松集团的木材欠款、两个饭店的流动资金以及在建三个工程的尾款,这些已经是周东北能拿得出来的全部现金,用了整整一个月才凑齐。

马晓华带着穆桂英和许大宝又去了新青林业局,杨历年上午也过来报到了,此时就懒洋洋地躺在他办公室沙发上。

“七哥,晚上你和我去见马总,咱们好好喝点儿!”他说。

杨历年直摇脑袋:“不去,人家马总现在多牛逼的人,天天上电视,出门更是前呼后拥,我听说都快给他提到副市了?”

“就是个虚名……”周东北笑道。

“那咋不给你提一个呢?”

一句话差点没噎死他,没等他开骂,老嫖拎着大哥大夹着小手包,溜溜达达地来了。

“哥,周末姬老骚结婚,用用你大奔呗?”他说。

“你车不也行嘛,用我的干啥?”

“差着档次呢,行不行啊?”

周东北也不当回事儿,“你和二虎说!”

“嗯呐!”他答应一声坐在了杨历年身边,犹犹豫豫,“那个……就是……”

他一撅屁股,周东北都知道他能拉几个粪蛋儿,于是连忙说:“我周末有事儿!”

“别呀,哥,那个……姬兄想请你做证婚人……”

杨历年哈哈大笑起来,这一上午实在太无聊,就听疯子接打电话了,终于捡到了个笑话。

老嫖黑着脸。

周东北真是不知道说啥好了,这姬老骚也是朵奇葩,竟然要娶他店里的无底洞,满兴安市打听打听,谁不知道这女人当年是他刚开业时的头牌。

现在他竟然要娶回家去,怎么想的呢?

老嫖也是没办法,都说劝赌不劝嫖,劝嫖两不交,可人家死气白咧的非要娶,也不是自己闺女呢,还能说啥?

当朋友的,又是连桥,能帮忙就帮着张罗张罗吧!

“哥”他只能劝,“姬兄人挺好的,你就帮个忙呗,证婚人也就是说两句话,念念结婚证……”

周东北眼珠一转,伸手指向了杨历年,“你求求七哥,我看他去做这个证婚人挺合适!”

“我?!”杨历年傻了眼,吓得连忙坐直了身子,“艹,我他妈可丢不起那个人,你别让我去!”

老嫖见求不动二哥了,转头就墨迹他。

杨历年虎着脸岔开话题,“我问你,那天你们几个把我灌多了,怎么把我整旅店去的?”

老嫖眨了眨眼睛,“抬呗!大宝子和豁牙子劲儿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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