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1985:东北往事 第280节

“你?!”

两个人同时喊了起来,又几乎是同时说:“你怎么在这儿?”

李大宏扬了扬眉毛,“我徒弟请我吃饭,你个老巫婆来干什么?”

“臭美!”陈敏也走,大步走到桌前,“小夏说要请我吃饭,请你回避!”

两个人上了年纪不假,可也都是在领导岗位下来的,几乎是同时反应过来的,中计了!

而此时,盛夏正坐在饭店大厅一角,两条嫩白的胳膊伏在桌子上,小下巴拄着手背,眼巴巴瞅着走廊那边,唯恐两个人之中的某一个怒气冲冲跑出来。

这些天可把她累坏了,两边送小礼物就搭进去二十多块钱,唯一的成效就是球案子的腿儿不再断了,折腾了这么多天,今天终于使出了这个杀手锏。

单间里。

李大宏看了眼桌子上的大拉皮,说:“我不走,这是我徒弟孝敬我的!”

“那我更不能走了!”陈敏坐在了他对面,伸手就拿起了筷子,夹起了一条拉皮。

“哎”李大宏急了,也连忙拿筷子,“你别动肉梭子,那是我的!”

陈敏已经把拉皮放进了嘴里,翻了翻眼睛,“老东西,年轻的时候见肉就走不动道儿,早晚挎筐儿!”

李大宏不搭理她,夹起一些肉梭子,放嘴里大嚼起来,“香,这要是办了,可就难找喽!”

陈敏站起身,伸着筷子就开始拌凉菜,嘴里还气呼呼说着:“就应该早点办了,看你个糟老头子怎么找?”

很快,那些瘦肉梭子就散乱的找不到了。

“你?!”李大宏伸长了筷子就去打她的手,“你个老巫婆,非得和我对着干是不是?”

陈敏呵呵笑了,躲了过去。

李大宏气呼呼道:“年轻的时候你就这么作妖,要不我妈能不同意?”

“你放屁!”陈敏瞬间就红了眼睛,“李大宏,你这么说亏心不?”

李大宏看着她,没吭声。

“当年你妈住院,是谁床前床后的伺候,那时候咱俩才处了多长时间?临床的阿姨一直以为我是你妈的亲姑娘!你们哥几个在哪?你姐和你妹妹呢?”

“你大姨家你哥结婚,是谁忙前忙后折腾了好几天?还有你姥姥去世、你爷过生日……都是谁在张罗?”

“什么时候去你家,我不是劈柴扫地洗衣服做饭?你妹妹倚着门框嗑着瓜子上前伸过一把手吗?”

“为啥你家老太太变了卦,不就是因为看到我在街上和一个男人说笑了几句吗?”

“那是我们领导,我见到了还能低着头当看不到吗?”

“行,李大宏你孝心,我认了!可你不能污蔑我不正经吧?”

李大宏急了,脸都涨得通红,“我啥时候说你不正经了?”

“区府办公室的马昌顺和他媳妇说的,他媳妇又和市妇联的楚小脚说了,一来二去谁还不知道?你说,如果你不和马昌顺说什么,他怎么可能和他媳妇说?”

“我日他姥姥!”李大宏拍了桌子,“我那时候爱和他喝酒不假,可这话我从来就没说过!走,咱去找他,我他妈就不信了……”

“找谁?”

“老马!”

“那你得带点烧纸了,等着他给你托梦吧!”

李大宏就是一愣,这才想起来马昌顺已经癌症死两年了。

他颓然坐在了椅子上,喃喃道:“老喽,都老喽……”

门开了,服务员又送上来一盘菜。

陈敏擦了擦眼角,拿起酒瓶子来到他身前,斟满了酒。

第360章 小赤佬

这天上午,天气阴沉,一场大雨即将落下。

周东北拿着《木材调拨令》正从木材调运局大楼台阶往下走,一辆白色拉达开进了大院。

车在楼前停好,眼看着张大蛤蟆下了车,后面下来一个身材消瘦的男人。

副驾驶门开了,小地主,也就是现在陈一刀大夫下了车,用力关上了车门,发出“砰”的一声。

张大蛤蟆腋下夹着个黑色小皮包,剃着板板正正的方寸,穿了件淡蓝色半袖衬衣,灰色西裤加上黑色皮鞋,大老板气质十足。

周东北恍惚了一下,难道胳肢窝夹手包这个形象,是从他这儿开始的?不对呀,印象中这副打扮应该是九十年代才有的,这家伙可够超前的了!

“疯子老弟?!”张大蛤蟆微微扬着头,脸上的惊讶转瞬即逝,笑呵呵扬起了手。

台阶有些高,周东北脚没停,同样一脸阳光地扬了下手,马上又被张大蛤蟆身旁那个男人吸引了……

这人好熟悉,看年纪约有三十七八岁,小身板挺单薄,白白净净的一张脸,小分头油光水滑……自己肯定见过,只是一下懵住了。

两个人的大手握在了一起。

也不好直愣愣地盯着人家看,周东北和张大蛤蟆寒暄起来,“张哥这是来办事儿?”

“嗯,过来办那个什么调拨令。”

“张哥也开始做木材生意了?”

张大蛤蟆打了个哈哈,“外地来的朋友,帮着忙活忙活……那行,我们就先进去了!”

“好,改天喝酒!”周东北客气了一句,微笑着看他往上走。

陈一刀始终没吭声,斜着他一眼后,快步跟了上去,那个小分头目不斜视,蹬蹬蹬,上了台阶。

望着他从身边走过,周东北又开始琢磨起来,谁呢?

张大蛤蟆这么八面玲珑的人,今天竟然一反常态地没介绍这个人,明显是怕自己抢他的生意呀!

木材这块肥肉,他到底还是咬了上来!

大楼前,三个人高高在上,仿佛在俯视着芸芸众生,看着那辆全市闻名的跨斗子出了大院,张大蛤蟆问小分头:“杨老板认识这个周疯子?”

小分头面目阴冷,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小赤佬,比毛么多来象没有净化好额黑猩猩……要西!!”

张大蛤蟆没听懂他说的是什么,但骂人是肯定的了!

刚才他就察觉到了这位杨老板有些不对,没想到这两个人还真认识,难道他找自己之前找过这个周疯子?

梳着小分头的杨老板气都喘不匀了,胸口一起一伏,上次那两个着装的如狼似虎,自己要五千块钱的医药费,结果硬生生地压到了二百块钱,还说如果不要的话,这点钱都没有!

“张老板,”他看向了张大蛤蟆,压低了声音,“一条腿一千,要了他命我就拿出来五千!能做吗?”

张大蛤蟆眼角就是一缩,随后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打着哈哈:“杨老板真会开玩笑,走吧!”

当天晚上,陈一刀返回了松雪宾馆,敲开了四楼杨老板的房门,在里面坐了二十几分钟才走。

1987年7月7日星期二,小暑,暴雨倾盆。

兴安市第十中学三层大楼上,红条幅被雨打得蔫头耷脑,早就看不清上面是什么字,双开的大铁门前站着好多家长,穿着雨衣,打着雨伞,一个个都冻得瑟瑟发抖。

周东北紧紧搂着盛夏的肩膀,手上的那把雨伞只能勉强让头发不湿,尽管他把伞都遮在了盛夏的头上,可两个人身上也早就湿透了。

“放心,”他安慰着盛夏,“老弟肯定能考好!”

盛夏嘴唇发白,“奇怪,记得去年和前年高考也下雨,也贼大……”

有人喊:“出来了,出来了”

两个人翘着脚往校园里看,终于找到了盛春的身影,他穿着军绿色的雨衣,刚刚挽起裤脚,远远就咧开嘴笑。

“姐,姐夫!”他喊了起来,跑的雨水四溅,“这么大的雨,你俩傻呀?一直等着了?”

盛夏掏出已经湿透的手绢,用力拧了拧,伸手给他擦脸,“考的咋样?”

“挺好的,不难!”

周东北笑道:“我就说老弟牛逼,走,姐夫请你吃好吃的,敞开了随便点!”

十中距离旭日饭店最近,他早就订好了单间,吃完饭以后,又把椅子靠在了一起,“大春儿,躺下眯一会儿,到时间我喊你!”

“不用!一点儿都不困!”

“不行!”盛夏撂下了脸,“麻溜给我躺上去,闭上眼睛!”

盛春鼻子有些发酸,这两个人身上的衣服还都湿着呢,却完全不管不顾,只想着自己……

“姐,姐夫,谢谢!”他轻声说。

“别整没用滴,刹愣儿躺下睡觉!”盛夏吼道。

“嗯!”他躺在了那些椅子上,又侧过身面朝墙,背对着他俩,眼泪就流了下来。

两个人蹑手蹑脚走了出去,坐在了大厅靠窗位置,饭店总经理杨大国端过来两杯热水,聊了几句就回去了。

“去换件白大褂,我都打过招呼了!”

盛夏摇了摇头,“都快干了,没事儿!”

这个犟丫头,周东北也没招儿,望着外面的瓢泼大雨,两个人良久没有说话。

“哥,你后悔没上大学吗?”

“后悔!”

“那为什么不去?”

“因为怕失去你!”

“滚蛋!”盛夏脸红了,轻轻打了他一下,“如果……我说如果以后你有孩子了,会让他考大学吗?”

“会!而且是必须,因为只有好好读书,才能逆天改命……”

她有些不解,不明白他既然什么都明白,为什么自己不去读大学?自己是没考好,可他不一样!

周东北深情地看着她,却没解释什么。

连续三天,两个人都一直站在考场外,高考结束了,盛夏却发起了高烧,打了两天点滴才去上班。

小丫头住了两天院,区人事局来了好多人,他们科室的人都来了,第二天老区长李大宏和陈敏一起来的,还拿了好多补品。

盛夏上班后,周东北赶快往红星林业局跑,那边的木材要装车了。

周旺不想见周达和弟媳妇,找了个周一上午,蹬着自行车把父亲接回了红升乡,老头每天拎着用柳条儿自制的鱼竿,到小蓝河沙场找他,爷俩一起去钓鱼。

冯嘎子记着疯子哥的话,遇到车排队的时候,他就介绍一下东山兰花岸沙场,还是会有等不及又图便宜的车去。

就在周东北往红星局去的路上,杨历年在将军背沙场的河里游泳。

坐在岸边的老四陈军犹犹豫豫,见他上了岸,一咬牙说:“七哥,我想和你说个事儿!”

“你小子肯定没憋好屁,说!”杨历年抖着身上的水,笑骂起来。

那边土豆在指挥车,孙广志孩子发烧请假没来,他扯着脖子喊:“大头,你他妈快去帮忙,一会儿我就把你那锅砸了!”

大头脑袋上顶着铝锅,正躲在阴凉处接收宇宙气场,听到七哥的喊声,“嗖”的一下就蹦了起来。

“来了,来了,人家撒泡尿……”

“说吧,啥事儿?!”杨历年弯下腰,用力拧着大裤衩子的裤裆位置,上岸站了一会儿,这里的水最多。

“七哥,你发现没有,最近二驴子的手贼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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