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1985:东北往事 第24节

铁炉子里的火旺了起来,周东北端起洗脸盆,往铁皮煤槽子里倒了一点水。

随后用小铁铲子将碎煤渣搅拌成糊糊状,又往炉子里添了几铲子,熊熊的火苗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看着他娴熟的动作,周东南暗暗奇怪,弟弟以前从来不做这些活,怎么看着如此轻车熟路?

难道看就能看会?

守着炉子,周东北坐在了小板凳上,点了根烟。

“ 姐,你看是不是这个逻辑:随着改革开放的进展,城里人餐桌上的副食品多了,粮票也用不完,可国家供应的“平价”粮定额,并没有相应减少。”

“国家以低价收购农民的粮食,再以平价卖给城里人,副食多了,粮食吃不完,城里人就将多余的粮食兑换成粮票,再用这些粮票从农民手里换取货币或实物......”

“农民拿着兑换过来的粮票,再进城去买他们亲手种出来的粮食,这相当于城里不种田的人向种田的农民卖余粮!”

有些绕,但周东南还是听明白了,神色黯然。

这就是吃商品粮的优越性!

一直以来,当兵、上学、提干......是农民能够吃上商品粮的唯一途径,等于鲤鱼跃龙门一样。

农村姑娘如果能嫁给工人或者转业兵,那绝对是祖坟冒了青烟,天大的喜事,全家都跟着光荣......

第28章 尴尬

“姐明白了,”周东南点了点头,“简单来说,城里的粮票会越来越不值钱,可农村人却需要!”

“咱们把钱换成粮票,用粮票去换农民家里舍不得吃的鸡蛋,再把鸡蛋卖给城里人换钱,来赚取中间的差价!”

“对!”周东北说:“这里的关键点,就是粮票才好换鸡蛋,而不是用钱!”

“东北,姐也去......”

周东南话音未落,头顶那盏25瓦的灯泡灭了。

“又停电了!”她叹了口气,起身说:“我去找截洋蜡......”

“算了,姐,晚了,去睡吧!”

“我还没说完呢!”

“明天是第一天,我们先趟趟路再说,死冷寒天的,路又滑......”

周东南不高兴了,“你姐我在砖厂,能和男人一样打砖坯、推独轮车,换个鸡蛋有什么干不了的?”

“我知道姐能干,可万事开头难,等我开好这个头,天暖和一些了,一定带上你!”

“不行!”周东南有些哽咽,“姐连累你了,不然你又怎么会停薪留职?又怎么会想出换鸡蛋这么辛苦的营生?”

“姐,你听我说......”

“我不听!天暖和我就得上班了,给你一星期时间,然后必须得带上我!”

周东北无奈了,只好先答应下来,好说歹说把她糊弄走。

第二天一早。

周东北刚出屋,就看到了盛夏的弟弟盛春,穿了件军大衣,挎着黄色的军挎书包。

他笑着打了个招呼,“大春儿,上学?”

盛春推着自行车,扭头看了一眼,“嗯呐,我走了!”

“慢点骑!”

骑出老远,盛春还扭头往周东北家院子里瞅了两眼。

奇怪,这么关心我呢?难道是真疯了!

吃完早饭,就听院子里传来老嫖他俩的声音,周东北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正好七点。

下炕穿鞋。

赵玉芳拿出了一条紫色的毛线围脖,“妈新给你织的,过来围上!”

“咋这么长?!”周东北感觉有些好笑,这围脖起码两米多长,这得用多少毛线?

“现在城里流行长围脖,暖和!”赵玉芳一圈一圈把围脖缠在了他脖子上,随后退了一步,美滋滋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周旺还没吃完,小偷似的看了这娘俩一眼。

周东北笑道:“暖和是真暖和,不过脖子都快比身子粗了!”

赵玉芳打了他一他,“真能邪乎,暖和就行!”

刚出屋门,周东南跑了出来,回身又把房门关上了。

“东北,这是姐攒的,你拿上!”

说完,就往他棉手套里塞。

“啥呀?”

周东北低头一看,是一卷钱。

“姐,我钱够了,咱爷还给我拿了五百多呢!”

“小点声,”周东南回头看了一眼,“别让爸听着!给你就拿着,钱不够的话和姐说,咱一起想办法,千万别去琢磨什么歪门邪道,知道不?”

周东北鼻子有些发酸,姐姐最怕自己学坏,上一世就是这样,可惜她走了以后,自己还是辜负了她......

他没再推辞,这是姐姐的心意,就算用不上,此时也得收着。

“还是我老姐最好!”

迎着晨光,周东南笑颜如花,摆了摆手,“去吧,路滑,小心点!”

“嗯呐!”

他没去查多少钱,戴着母亲亲手织的长围脖,手套里是姐姐一分一分积攒下的钱,踏上了征程。

这是他正式成为个体户的第一天,一个新起点!

老嫖眼睛一直盯着周东南,二虎用肩膀撞了他一下,“行了,眼珠子都他妈掉地上了!”

老嫖小声问:“二货,你说说,东南姐好看不?”

“废话!”二虎不满意地翻了翻紧致的小眼睛。

“满囤儿,二虎,”周东南朝他俩挥了挥手,“你们骑车都慢点,尤其筐里装上鸡蛋以后,千万别摔倒了......”

“嗯呐!”两个人异口同声。

“姐,回去吧!”

三个人看着周东南回了屋,才推着车子往出走。

出了院子,周东北说:“走,从咱们乡开始!”

走了几步,听后面没动静,回头一看,那俩货谁都没动地方。

“走啊!”他喊了起来。

老嫖给二虎使了个眼色,二虎把脸扭了过去,一声不吭。

“操!”老嫖气的骂了一句。

周东北看明白了,抬腿跨上自行车,“走不走?不走扣工资了!”

“哥,等一下......”老嫖推着自行车,笑嘻嘻地跑了过来,“别总拿扣工资吓唬我俩,哥们是看中钱的人嘛!”

“是!”周东北没好气瞪了他一眼,这货是想让二虎张嘴,没想到二虎今天不虎了,没上当。

“有屁快放!”

老嫖嘿嘿笑着,“咱乡养鸡的少,去小屯或新屯呗......”

“咱乡养鸡的还少?你小子是怕丢人吧?”

老嫖舔了舔嘴唇,有点不好意思,“那个,你看吧,乡里乡亲滴,哪好意思去换什么鸡蛋......”

周东北没搭理他,朝二虎喊:“你过来!”

二虎磨磨蹭蹭,还是过来了。

“你是不是也觉得丢人?”

他低着大脑袋不吭声。

“今天,我把话放这儿,你俩给我记住了!”

两个人都看向了他。

“只要不偷不抢,凭能耐赚钱就不丢人!没钱才丢人,明白不?”

“二虎,你说说,咱乡谁家鸡最多,也好打交道!”

“秦老三家鸡多,三十多只呢!”他说。

“走,就去他家!”周东北蹬上车就走。

老嫖白了一眼二虎,“完犊子玩意儿!”

“你行?你说了,可有用吗?”

老嫖叹了口气,小眼睛无奈地眨呀眨。

二虎又说:“怪了,你说我咋还开始有点怕他了呢?”

“怕个屁!”

两个人骑上了车,老嫖小声问:“昨天下午真没跳?”

“没有,把我妈都累屁了,唱了好几遍请神儿,愣是没请下来......”

老嫖若有所思起来。

好半天又说:“你听没听说,前天晚上他去了郑老屁家,不只是砸了局子,还把供销社的李大脑袋整出血了......”

他把听来的事情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二虎听得一愣一愣的,“不是吧?真的假的?你听谁说的?”

“操,我还能蒙你?现在都在说,说老周家二小子疯了!我看哪,一会儿去秦老三家,都不一定能叫开门!”

二虎脑子里想事儿的时候不多,此时不由也琢磨起来......

疯了?

不对,不对!疯肯定是没疯,但和从前确实不太一样了!

哪儿不一样呢?

话多了?

胆儿大了?

“哎,二货,想啥呢?”老嫖问他,“你说说,这家伙和李大脑袋说的能是啥?”

二虎伸手压了压棉帽子,“我他妈上哪儿知道去呀!”

老嫖也很费解,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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