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精瘦小伙子点头哈腰,“光哥,我们这也是被赶的实在没地方了……”
马小花没搭理这几个人,见地上那人直哼哼,不由眉头就皱了起来,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蹲下身问他:“大哥,你咋样?”
刘老六脸上那副宽大的黑框近视镜碎了一个镜片,他伸手擦了把鼻血,感觉嘴里也腥腥的,浑身都疼的厉害。
“没、没事儿,我刚才在这儿丢了一千块钱……”
“丢了?”马小花一愣,“不是输的?”
“不是,我没玩,让人割了裤子!”
马小花扭头去看,这才看到那道整齐的口子,他明白了,应该是水蛇腰的人,这事儿和赵老小没关系,他们没这个手艺!
刘老六晃晃悠悠要站起来,马小花也没嫌弃他一手的血,伸手扯了一把,赵老小他们就要走。
“站住!”
马小花张了嘴:“老小儿,人被你们打成这样,就这么走了?”
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因为大部分都是舞客,很多人都认识马小花。
“马哥,”赵老小赶快从裤兜里拿出了一把钱,看样子得有五六十块,“真不知道是你朋友……”
“不是我朋友!”马小花嗓门高了起来,“可是谁也不能无缘无故挨你们一顿打吧?!”
“是是是!”赵老小拿着钱就往刘老六手里塞。
刘老六用力一推,钱洒了一地。
“我不要你的钱,我要去报案,我丢了一千块钱!”
说完,刘老六晃晃悠悠就走。
赵老小看向了马小花。
马小花有些不悦,却没再说什么,本就是萍水相逢,既然人家不需要,那就算了。
走出几步以后,刘老六也反应过来了,扭过头仔细看了看他,说:“谢谢!”
马小花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一众人进了舞厅。
赵老小赶快弯腰捡起钱,六个人也走了。
晚上,赵玉芳做了过水手擀面,打的油豆角丁肉沫卤。
正好周东南骑着新买的自行车下班回来,坐在炕上的老嫖往外东张西望,二虎知道他是在找郝忠海,伸手掐了他一把。
东南姐是自己回来的,老嫖化悲痛为食欲,干了三大碗。
两个人吃完就走,蹬着车去了文化宫舞厅。
前两天因为跳舞的事情,周东北急了,踹了他俩好几脚,可这俩人已经被他说疲沓了,根本就不当回事。
两个人反过来勾搭他,可他就是不去,只好算了。
周东北出了屋,他想喊盛夏出来,今天她串休,两个人去河边走一走,交流一下感情……
太阳将要落山,晚风习习。
园子里种的油豆角、黄瓜和西红柿已经熟透,阵阵清香混杂着泥土的气息。
他站在板杖子边刚要喊,隐隐约约听到了警笛声。
奇怪,什么情况?
警笛嘈杂起来,看来还不止一辆警车,在房西头往乡里开了。
老盛家的房门开了,盛夏和盛春都跑了出来,盛春喊:“姐夫,不是抓你的吧?”
盛夏气的抬脚就踢,盛春哈哈大笑,紧接着,盛建设和牛素芬两口子也出来了。
盛建设问:“东北,我咋听有警笛叫,咋回事儿?”
周东北摇了摇头,“我也听见了,不知道!”
盛春来了兴趣,“走啊,去看看!”
牛素芬喊:“晚上凉了,你再穿件衣服……”
盛春一溜烟跑出了院子。
牛素芬骂道:“这死孩崽子,一天天毛毛愣愣的!”
“叔儿,我和盛夏过去瞅瞅!”周东北说。
“我也去看看!”盛建设说:“刚吃完饭,正好消消食儿!”
周旺也出来了,“咋了?”
“老旺,走,往后街去了几辆警车,咱们也过去瞧瞧!”
五个人窜着胡同走,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乡政府门前的大街,刚从胡同口出来,就看到好多人围在刘老六的利民食杂店前面。
人群里三层外三层,隐约还能看到里面几辆军绿色的跨斗子和一些公安。
什么情况?
几个人赶快过去打听。
“出事儿了,好像是刘老六把郑老屁杀了……”
啥?
几个人目瞪口呆,这怎么可能?
要知道刘老六绝对是个老实人,平时三棍子都打不出个屁来,又是和周东北一样学历的大学漏子,他会杀人?
第184章 你劝劝他
秦老三在人群里挤了出来,周东北一把扯住了他。
“三叔儿,这是咋了?”
“东北呀,”秦老三说:“听说好像是老六去找郑老屁要钱,然后拿刀把他砍了……”
周东北瞠目结舌,连忙问:“砍死了?”
“不知道啊,郑老屁媳妇去乡政府报的案,刚才过去了一辆跨斗子,说救护车还得一会儿能到。”
“老六跑回家了?”周东北问。
秦老三擦了一把汗,“嗯呐,里面都是汽油味儿,公安也进不去,我听刚才老六喊,要把自己点了……对了,里面还有他老娘呢!”
什么?!
周东北更是吃了一惊,这是怎么了?
自己明明已经借了他一千块钱,他怎么还会去找郑老屁要账?如果钱不够的话,为什么不再找自己?
一个铁皮喇叭响了起来:“刘鹏,你不要冲动,想想你的母亲,难道你忍心让她老人家陪着你死吗?”
周东北听的清楚,这是郝忠海的声音。
“丫头,爸,你们别再往前了,我过去瞧瞧……”说完,他就挤了进去。
食杂店里,刘老六在喊:“反正我得死刑了,我妈也没人照顾,正好一起死了,一了百了……”
郝忠海站在食杂店门口不远,身边都是公安,他又说:“刘鹏,谁说你肯定死刑了?那个人还没死,马上就会拉到医院抢救,你不要这么悲观好不好!”
“不用骗我,我砍了那么多刀,他怎么可能不死?”
“你听我说,真没死,你不要这么冲动……”
“别说了,我估计乡亲们都来了,我还有一些欠账,都在这个本子上……”
说着话,一个学生用的作业本从屋里扔了出来。
“不算他郑老屁的,其他人一共欠了我四百七十二块三毛五分,我走了以后,这些钱你们都得给老周家的二小子周东北,因为我欠了他一千块钱……”
“六哥!”
不等他说完,一个声音高声喊了起来,所有人都是一惊,扭头看了过去。
此时天色已经朦胧,但也都看的清清楚楚,喊六哥正是红升乡著名的周疯子!
“疯子?”郝忠海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周东北大步走了过去,那些公安里有老熟人,林朝阳和李强他们都在,郝忠海回头解释了一句,没人拦他。
“海哥,把喇叭给我!”周东北伸出了手。
食杂店里和人群都安静下来。
“六哥,我,周疯子!”周东北拿着喇叭喊了起来,他闻到了好大一股汽油味儿。
刘老六明显有些哽咽:“东、东北,你怎么来了?”
“六哥,到底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
刘老六没吭声。
“就算你砍死了郑老屁,就算你自己想死,难道非要拉着你妈死吗?你想想你们姐四个,老太太是怎么拉扯你们长大的?”
“你爸死的早,你妈是又当爹又当娘,三伏天下田除草,三九天上山拉柴火……乡里昨天她和他好了,明天他又和她好了,你啥时候听说你妈有这些烂事儿?”
“哪次吃席,你妈不给你包回来点好吃的?记不记得你去我家给我补习,有一次给我拿了半个四喜丸子,你说是你妈给你拿回来的……”
“你没上大学,天天躺炕上不吃不喝,是谁上顿下顿的伺候你?”
“别说了!”刘老六痛哭起来,“你别说了,我没疯,可我进了监狱,我妈咋整?”
“我养!”周东北大喊,“六哥,如果你进去了,你妈我来养,你能相信我吗?”
食杂店里又一次安静下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也都鸦雀无声。
“我信!”刘老六说:“兄弟,有你这句话,来世我老六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一辈子!”
“妈你走,你出去,妈”
食杂店里漆黑一片,里面明显在拉扯,可公安不敢贸然往里闯。
周东北放下手里的铁皮喇叭,塞回了郝忠海的手里,轻声说:“我进去,你们都不要动!”
“不行!”郝忠海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拉他。
“海哥,我俩一直关系不错,六哥不是什么坏人,相反,他是我们乡出了名的老好人,你放心,他不会对我做什么……车发动着,给我点亮!”
周东北用力一挣,挣开了郝忠海的手,大步就往食杂店里走。
“疯子?!”郝忠海急了。
周东北回头低声说:“你们这样只会让事情变糟,我不会有危险!”
周旺看的清清楚楚,急的大喊起来:“你别进!”
“不行!”
郝忠海又去拉他,可连着撕扯了好几下,都被他挣脱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快帮我拦住他!”他红了眼睛。
李强和林朝阳他们刚迈步,周东北三步并作两步,头也不回就进了食杂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