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一下坐了起来,那时候乡长吴洪不就是知青办主任嘛!
艹!
他骂了一句,又侧身躺下了。
虽然父亲是受了委屈,可他的做法也不对,是个爷们就应该把脸打回去,而不是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
他这么干,看似好像是在报复,其实谁都报复不了,难受的最终还是自己,还有家人跟着遭罪!
怪不得这些年家里和两个叔叔、姑姑都不走动,还有爷爷,一直都是母亲和姐姐偷偷去看他。
爷爷最后竟然偏袒了三叔,看来这才是压垮父亲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那时候的他一定心如死寂,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也不相信自己!
哎!
他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别怪父亲,上一世的自己也是一个德行!
打不过王老骚一家人,就选择了做缩头乌龟;在社会上赚了一点小钱,就找不到东南西北;老嫖死了以后,就逃离了这座城市……
自己一生都在逃避,从来不敢面对现实!
再后来也是眼高手低,看别人做什么都轻松赚钱,自己干时就困难重重,没有一个生意能坚持长的……
这他娘的就是随根儿!
如果不是体验过了五十六年的失败人生,这一世又怎么会有如此转变?
想翻个身,后背一阵阵的疼,让他清楚的知道,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脑子里天马行空。
自己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胡老三竟然会勾结孙大马棒!
其实,在派出所审讯时,自己真没说谎,因为劈下那一斧子的时候,自己的脑子里真就什么都没想,完全空白。
现在仔细回想,还是空白一片,不知道当时是因为父亲危在旦夕,还是被孙大马棒的话刺激到了,又或者自己就是想靠这一斧子立威,让以后麻烦离自己远一些……
其实,自己从来都不想立什么棍儿!
在这个年代,谁被戴上社会一哥的帽子后,都活不过两年,只不过是缓期执行而已。
想想上一世,直到自己离开兴安市,孙大马棒也没死,虽然那些年他不是进了拘留所,就是被劳教几年,可社会上还经常能看到他嚣张跋扈的身影。
没想到,小蝴蝶的翅膀轻轻一扇,最后他竟然死在了自己的手里……
接下来的一切,都需要郝忠海来运作了。
人有时真是有意思,自己帮他和沈波,虽然有以后能帮上自己的私心,但最大的原因,还是不忍心这两个人再走老路。
可世事玄妙,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需要他们了。
想一想,如果没有他俩这件事儿,自己就不能和市局的方振这么熟,只有梁建国夫妻的话,虽然有力度,但效果和现在比就差了那么一点。
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下午在审讯室的时候,他就已经想的很清楚了。
最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方振肯不肯帮这个忙!
在这个年代,这件事情对他风险其实并不大,尤其自己还是正当防卫,再加上手里还有那张精神病的诊断证明。
但,他这个人太谨慎了!
以自己对方振的了解,如果他最后肯伸手,就绝对不会单拿正当防卫或者有精神病来说事儿,他一定会再给这个案子加上几道保险。
例如:让乡里的人签字证明自己确实有病;与孙大马棒家里沟通,用钱让他们闭嘴;甚至再让林业中心医院精神科再出一张诊断等等。
只有打消所有顾虑,他才会出手帮这个忙,毕竟他很清楚自己没有病!
至于说自己以及海哥的面子,在他眼里,一钱不值!
梁建国夫妻的面子,才叫面子。
但是,如果有一点风险,方振也不可能为了谁的面子,影响到他自己的仕途,如果没有这点脑子,他坐不稳现在的位置!
不过,即使孙大马棒家里揪住自己不放,硬把正当防卫说成是防卫过当,方振迫于压力放弃了自己,自己还有最后一招:
装疯!
只要能通过省里的精神疾病鉴定,就算是防卫过当了,自己也能全身而退。
迷迷糊糊,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然睡了过去。
第170章 他有病
半夜了,铁门外。
郝忠海手里捧着个油纸包,隔着铁栅栏往里看了看,轻声笑道:“心真大,还能睡着觉!”
旁边一个中年人也笑了,压低了声音说:“二十分钟!”
说完转身就走了。
郝忠海尽量轻一些开门,可周东北还是醒了,马上就坐了起来,林朝阳的那件衣服掉了下来,露出一身的白色绷带。
“周老板,饿了吧?!”郝忠海笑呵呵走了进来。
周东北咧了咧嘴,“我都闻着烧鸡味儿了!”
“呦,鼻子够灵的呀!”
“帮我打开,”周东北举了举手,“咱得绅士一些,哪能光着膀子吃饭!”
郝忠海拿出手铐钥匙帮他打开,周东北将那件没有领章的警服穿好,伸手就去抓那包油纸,打开以后,果然是只大烧鸡,撕下一个大腿就吃。
“我爸咋样?”他边吃边问,嘴里含糊不清。
“大夫说还得观察几天,只要控制住不感染,就啥事没有!”
“我妈和我姐呢?”
“她们没事儿,老嫖和盛夏也在,就是担心你,总哭……”
周东北停了一下,眼神暗淡,随后又开始吃了起来,无论如何,此时自己都得保持好体力。
“二虎和孙哥伤的重不重?”他又问。
“没事儿,二虎没转过来,在我那边你就放心!”
周东北没再问,等着郝忠海说,这房间没有窃听监控,没什么不能说的。
郝忠海往门口走了几步,透过门上铁栏杆往外看了看,确定没有人才走了回来。
他把自己去市局,以及去孙大马棒家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说完了,烧鸡只剩下了一小半。
周东北在床单上抹了抹油手,“来根烟,憋死我了!”
烟雾缭绕。
“都没问题,”周东北压低了声音,“海哥,你要找一下马小花,让他给北安的大姨打电话,问问那边有没有关系,一定要省里的关系,关于精神病司法鉴定的……”
郝忠海先是一怔,随后恍然大悟,“你是怕……”
周东北点了点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一个人身上!所以,这一步必须提前走……”
郝忠海由衷的佩服。
眼前这个年轻人真是冷静的可怕,换个同龄人的话,此刻一定吓得要死,甚至痛哭流涕求自己想尽一切办法捞他出去……
可他对自己今晚做的这些事情,包括见赵秋兰、梁建国和方局,以及去孙大马棒家等等,在他的眼里看不到一丝丝的惊喜,仿佛都得他意料之内。
“还有,”周东北继续说:“让马哥提前打点一下他大姨那边,做好我随时被关进北安精神病院的准备……”
关精神病院?
郝忠海心思就是一动。
醒酒室里安静了足足有一分钟,周东北才继续又说:
“明天,你和我姐不要单独行动,你俩先去红升乡供销社,找到李红河主任,让他带着你们去乡政府,随后让乡长吴洪开一份我是精神病的证明,然后让乡亲们在证明上签字按手印……”
郝忠海犹豫了一下,“他们能帮忙?”
“能!切记,一定要先去找李红河!”
“好,”郝忠海答应了一声,“我估计这几天一直都不会有人提审你,你就好好养着吧!”
“不行!”周东北摇了摇头,“你走了以后,我会要求住院,一是住院才符合我精神病的人设,二是我后背必须得换药……”
人设?
郝忠海先是没太理解,随后就明白了大致的意思,想了想:“用不用我找……”
“不用,既然我能进这间醒酒室,就能再进医院,”说到这儿,他嘿嘿笑了起来,“而且有人一定盼着我赶快住进医院!别忘了,我可是病人,不住院成何体统!不过就得麻烦分局派几个人守着我了……”
郝忠海的脑子也不白给,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也笑了起来,“行,那我走了!”
“把烟和火柴给我留下呀!”
“放心吧!”郝忠海从衣兜里掏出了四盒大鸡烟和一盒火柴,又叮嘱了一句:“背着点人儿!”
周东北赶快揣了起来,也就是这个年代,否则哪能有这个待遇……
不对,后世一些牛逼的人,进来以后也一样吃火锅喝茅台,这事儿,分人!
郝忠海又把手铐给他铐好,这才走了出去。
两个人一直没再说话。
半个小时以后,醒酒室传来“砰砰砰!”的敲击声,值班的公安赶快跑过去看,见里面这家伙正在用脑袋撞门。
“你干嘛?”他呵斥起来。
周东北翻着白眼,口水都流了出来,嘟嘟囔囔,“我发烧了,我得打吊瓶,快,我要死了……”
“你忍着,等一下!”他慌慌张张赶快往回跑。
今晚是负责刑侦的魏副局长值班,他才从市局开会回来。
这个案子比较棘手,方老大在会上义正言辞,可自己还是能从他的话里话外,听出一些不同的味道来。
他夹着烟没抽,最近老婆意见太大,他准备戒了。
精神病?
他逐句逐句揣摩着老大的话,突然,他站住了。
愣神了足有十几秒钟以后,快步走向办公桌拿起电话,“小刘,你安排一下,为了避免嫌犯周东北犯病,马上安排他住院……”
“魏局,你等一下……”刘队长捂住了话筒,没好气朝闯进来的小王呵斥起来:“能不能轻点,怎么了?”
小王把事情说了一遍。
“你赶快先回去,看着点他!”
小王出去了,他放开了话筒,“魏局,嫌犯周东北刚刚有自残倾向,在用头撞门……”
魏副局长先是怔了一下,怎么会这么巧?
“准备一下吧,先安排住林业中心医院的精神科,你辛苦一下,带三个人值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