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大人！”千野博跪坐在地，听到要履行赌约，心顿时凉了大半，“族老们不会同意......”
“去吧！我累了，要休息一会儿。”千野龙摆了摆手。
......
左京区，某别墅。
搂着千野凛的北原苍介看着电视上神采飞扬的内田宏，慢慢低头看她，忽然问道：“凛，你会不会怪我把录音笔给了内田家而没给你们家？”
“为什么？”千野凛眨着大眼睛抬头看他。
“因为本来把录音笔给千野家的话，你们也许能从泥潭里脱身而出，不用被绑死在细川护熙的大船上。现在，细川护熙铁定完蛋，千野家作为其得力支持者之一，必然会被彻查，东京地检一旦来了，千野家还能剩下什么呢？”
北原苍介叹了口气，东京地检就是米国人为了针对日本高层高官和富豪而设定的特殊行动部门，他们过来扒皮，就一定会把你扒得一干二净，永世不得翻身。
偏偏前段时间千野家还从三菱重工里独立了出来，他们孤注一掷，寄希望于成为新的豪门，却因此变成了孤立无援，任人宰割的羔羊。
千野家要倒塌了，偏偏其二三代里还没有人能扛起责任，第二代的千野雅人和千野博没有了官职就一无是处，而第三代里，唯一能继承家业的千野凛现在在自己身边。
一个盛世豪门即将陨落，令人唏嘘。
千野凛轻轻将他抱住，摇了摇头，忽然说道：“不会啊，如果把录音笔给我们家，那才是彻底毁了我们吧？”
“嗯？”
“羽田孜，他能当多久首相？苍介你都不愿意投资他，他一定会倒吧，等他倒了，跟着一起完蛋的就是三和财团了，这样一来，你才能更好的获利。没有跟着他，对千野家是好事呢。”
“而且苍介，你可不会让我家彻底垮掉的，对不对？”
第358章 死了就死了呗
不得不说，千野凛确实是最懂他的人。
北原苍介将她拥紧，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着。
是的，那毕竟是她的家，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千野家沦落为别人的食物。
不过要救他们也是不可能的，他能做的便是接手千野家，然后将它原原本本交回到千野凛的手里，不过在此之前，他要让千野家好好流一次血。
那个家族就和昔日的北原家一样，都是没有用处的人。
当天晚上，北原苍介就接到了来自千野雅人的请帖，邀请他和千野凛去千野家的雪月庄做客。
说是做客，其实就是去收债。
另一边，首相内阁处已然闹翻了天，细川护熙神色呆滞地坐在办公室里，桌子上的电话一直响个不停，他却没有心思去接。
不远处的秘书官看着他，沉默不语，知道此时已然回天乏力。
可能不需要多久，来自东京地检的检察官就要来这里请细川护熙去东京地检总部喝茶了。
三井财团以陷入了巨大的贿赂丑闻里，上一次的利库路特事件，让当初权势滔天，无人能及的竹下登黯然下台，那时正值泡沫经济初期，日本繁荣昌盛，民众手里都有大把大把的日元，饶是如此，他们依然无法饶恕首相的这种无耻行径。
那件事后，竹下登花钱出力，各种疏通关系，打点资源，耗费了好几年时间才有了一次和宫泽喜一竞争的机会，海部俊树的下台本是他最好的时机，可依旧功亏一篑。
更别提人脉权势等都不如竹下登的细川护熙，日本新党的支持者主要是三井财团和千野家，三井银行要吞并长信银的内幕消息曝光，等同于东产要吞并日本信托一样。
细川护熙用了民众的力量阻止了后者，还扬言要东产，三菱财团付出代价来，现在，他的耳光结结实实打在了自己的脸上。
着实精彩！
“首相阁下......”秘书官鼓起勇气，走进一步，“您自首吧！”
“自首......”细川护熙双目无神，还记得当初和北原苍介的会面，这个年轻人全力支持自己的新党，可后来急流勇退，而他的权势一天天增强后，也不再将北原投资放在眼里，谁让他还有三井财团这个更粗的大腿呢？
他在变强的同时，也在失去一位位昔日盟友。
没料到反叛第一拳是由他最信任的羽田孜打出！
财务省说自己有经济问题，这都没有理由去拒绝审查，内田宏公布的录音笔内容是真实的。
他那天和三井财团高层对话，唯一在场的还有那个女人！
居然被录音了！
一个娱乐女明星，竟然敢在这种关键时刻阴自己！
他给她钱，给她房子和车子，给她出演各种大卡司剧的机会，她就是这么报答自己的？
细川护熙的脑袋里乱糟糟的。
随后，砰砰砰的声音传来。
是东京地检的检察官到了。
看了眼被打开的大门，细川护熙将手慢慢伸进了抽屉里。
自己辜负了国民的期许，不要说保住首相位置，以他这样的情况，进去蹲多少年都不知道了。
他曾是那么骄傲，那么不可一世。
他想起了自己举报宫泽喜一时的风光无限，得到北原投资大力支持，创立新党时的踌躇壮志，竞选到首相后的满怀希望。
在那之后，他的野心和欲望开始膨胀，开始忌惮扶持自己上位的北原苍介，转头抱紧三井财团后，他毅然将日本推入到经济大萧条时期，之后开始针对那些大财团。
在他眼中，只要可以成为首相，经济形势怎么恶劣都没事，他总有办法挽回，掌权后，他要干掉那些对自己有大威胁的势力，包括不配合自己新政的财团们，还有那个冉冉升起的新星。
可惜一切，都在他的欲望和膨胀中变得支离破碎。
听说了社会党的背后支持者里还有北原苍介，细川护熙有些唏嘘，更多的是对那个年轻人的敬佩。
才二十七岁，他才二十七岁，就已经高瞻远瞩到了这个地步！
自己输得不冤。
二十七岁时，他才从东大法学部毕业四年，刚进入国家权力中层，还是一个有些稚嫩和书生意气的政客。
而这个年轻人，在二十七岁时已然是第一都市银行的分行行长，数家上市会社的社长，在整个上流社会都算是顶尖的存在。
“结束了，你赢了，北原苍介，但我看你怎么应对后面的事情！”细川护熙默默抽出了里面藏好的手枪。
......
刚迈进雪月庄大门，这一次迎接自己的是岳父大人。
千野雅人穿着一身米色浴衣，脚踩木屐，容貌威严，这也是他第一次和北原苍介近距离接触。
两人走上台阶，正好碰到练剑的金城秀一郎。
后者没有看他们，只是自顾自练剑，好像到了忘我的境界。
北原苍介刚要开口说话，后方的北原四樱突然跑过来，和千野凛对视了一眼，好像在说什么事情。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慌乱。
千野凛听完后也顾不得矜持，小碎步来到前面两个男人的跟前，低声说道：“苍介，父亲大人，刚才传来消息......细川护熙阁下，在他的府邸里，开枪自杀了。”
开枪自杀？！
北原苍介皱眉，千野雅人更是满脸吃惊。
他确实没有办法继续做下去，也肯定要去牢里蹲着，但不至于连命都要丢掉。
为什么要自杀？
北原苍介却隐约能觉察到一些东西。
他的骄傲，还有对自己的最后一次挑战？
如果权力顺利交接，羽田孜大概能有更长的时间准备应对那些烂摊子，可这样一来，羽田孜还在准备怎么一点点蚕食新党的势力，如今，他的准备全落空了。
细川护熙用这种方式，将自己的一切强行塞给了他们。
这就像是武侠小说里主角团队在打boss，打着打着，大家还在想着赢了之后怎么处理烂摊子，boss却是一招自杀，然后将全部功力强行送给了主角。
反而震伤了羽田孜。
这大概就是细川护熙最后的骄傲了。
他以为这样会给自己一道难题。
可惜......
北原苍介根本没打算支持羽田孜，他倒霉，关自己屁事？
“哦，死了就死了呗。”
第359章 无声的谈判
雪月庄，书房。
面色苍白，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岁的千野龙跪坐在矮桌旁，腰杆挺直，直愣愣看着前方的大门，似乎在思考什么，又似乎睡着了。
见到走来的四人，他慢慢收回视线，最后定格在了器宇轩昂，闲庭信步的北原苍介身上。
又一次见面了，和这个年轻人。
千野龙还记得第一次是在那个庭院里，他与北原苍介畅谈许久，同意帮他搞定许永中和滨中太郎，那时，他觉得这是一个可以和凛一起继承千野家家业的年轻人，只是锐意太足，杀心太重，还需要打磨一下。
他带着千野家稳扎稳打，宫泽喜一上位后，他还充当过滨中太男和北原苍介之间的说客。
无论在商界还是在政界，利益为先的道理是永恒的。
他以为北原苍介那时候会明白这些，然后让步，和他们一起辅佐宫泽喜一，一起开创一个崭新的时代。
然而北原苍介决绝地拒绝了，还和他们彻底撕破脸皮站到了对立面上。
这之后，北原投资和千野家一步步走向对立，甚至结仇，在京都这个战场斗得你死我活，而这一切，只不过是他千野龙不愿意相信这个年轻人比自己更强，眼光更毒辣，做事更周到。
他输了，惨败，一败涂地，将家底都快送完了，对方却还像一个没事人般好好站着。
几十年来从未有过的挫败感将千野龙环绕。
“坐，苍介。”千野龙声音有些虚弱，他指了指面前的位置，然后又点了点围棋棋盘，“陪我下一局吧，你们其他人，都出去。”
“是，父亲大人。”
“是，父亲大人。”
“海翼，爷爷。”
千野雅人兄弟和千野凛悄然退出书房，将战场留给了他们。
北原苍介坐下，大大咧咧倒茶喝水，就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他看了看千野龙，笑着说道：“我不会下围棋，玩会儿五子棋？”
“好。”千野龙点头，伸手想要拿黑子，犹豫了下，将一盒黑子默默推到了北原苍介的面前，自己则是拿了后手的白子。
“老头，‘住专问题’彻底完蛋了，要破产了。农林系统的金融体系必然崩塌，随之而来的还有你认为能东山再起的三大旧时代支柱产业的崩坏，这一点，京都的局势，你比我清楚多了吧。”
北原苍介一边下棋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
“东产收回了对他们的贷款，很快这笔资金就会大量投入到新三大产业里去，京都的战场结局如何，你也看得比我清楚。”
“嗯。”千野龙没有再反驳，而是仔细看着棋盘，似乎在研究棋局，什么都没听进去。
但北原苍介知道，能让这个倔强的老头说出一句“嗯”，就代表自己总算赢了。
他其实也非常苦恼，来这里之前，他预想过很多种可能。
万一这个老头还是死不认输，那他就不得不彻底摧毁千野家，凛在这里，看到这一幕也许会成为他们两人之间很难跨越的隔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