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哪儿用得着您亲自出马啊，叫您儿媳妇或者儿子带我过去就成了。”李安业赶忙拦下村长，毕竟隐瞒身份这事儿他之前并没有跟江老提前沟通过。
而江老明显是在村长手里吃了亏的，李安业担心村长跟着过去，万一说露馅了，那事情可就复杂了。
说着，他往自己裤兜里掏了掏，掏出来一包华子，跟村长散了一根，“再说了，我现在也不着急，您是不知道，得了领导的命令，我就一路从四九城开车开过来，可累死我了......”
“不过我们领导对我还是好的，给了我不少烟，让我在路上抽......”李安业拉着村长重新坐下来，跟他絮絮叨叨起来， 转移他的注意力。
果然，村长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李安业手里这种特供香烟给吸引住了，要知道在他们蒿村里面，就连三分钱的经济烟在他们眼里，那都是高档货。
毕竟他们平时在村里顶多也就抽抽自己卷的旱烟。
而他这个村长，平时基本上在家里都是抽的旱烟，在村里面人面前基本上都是抽三分钱一包的经济烟，但如果去镇上开会，开会的时候一般会有镇上的领导散烟，他每次也能分上一根。
好家伙，那一根黄金叶起码要夹在耳朵上，夹够三天，从村头晃荡到村尾，那才舍得抽。
而李安业如今给他的散的烟，可是特供的中华牌香烟，如果不是李安业的火都递到嘴边了，村长压根就舍不得抽，这要是别在耳朵后面，去镇里开会他都是当之无愧的主角啊！
李安业自然也看出了村长对于自己手里香烟的渴望，本来他是不想给这个村长烟的，但是他都给了大春两包，这如果让这个村长知道了，自己只给了大春香烟， 没有给他，说不定会在接江老回去的事情上做手脚。
于是李安业笑着将自己随身的包打开，取了一包未开封的中华牌香烟给村长，“村长，第一次见面，我也没啥好拿得出手的，就我领导送的香烟还值点钱......”
“这怎么好意思啊！”村长虽然嘴上推脱着，但眼睛却是直愣愣的看着李安业手上的香烟。
亲娘嘞，这可是整整一包啊！
“别介，就当是感谢您请我喝茶了。”李安业笑眯眯地将香烟递过去，“时间也不早了，我得先过去看看江望，通知他收拾一下，跟我回城了。”
村长听了李安业的话，连忙将自家儿子给叫了过来，想想又觉得有些不对，挥手让自家儿子把小燕叫了过来。
“小燕，你陪着李师傅去江望家里一趟。”村长对自己儿媳妇吩咐道。
然后又转头笑眯眯地看着李安业，“李师傅啊，村里遇上什么事儿你尽管开口，这大晚上夜路不好走，在村里歇一宿再走吧......”
李安业并没有立即应下来，而是笑眯眯地将自己带过来的回城调令交给了村长，“不急不急，我先去看一眼，毕竟是我领导交代下来的事情，我怕给办砸了，回去不好交差......”
“那行，你看了之后，待会儿直接过来，我给你安排住的地方，那江望那里可不是人住的地方啊......”
一包中华牌香烟，已经将村长给完全收买了，看来李安业之前准备的那些票券都派不上用场了。
“行，太感谢您了！”李安业露出一副十分感激的模样，跟村长告别之后，就跟着小燕身后，往江望家去了。
小燕走在前头，手里拿着一个手电筒给李安业开路，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蒿村外面是完全没有任何照明设施的，所以手电筒几乎是家家户户的必备品。
“小燕嫂，我听说这江望病了，病得严重吗，不会耽误行程吧？”
路上，李安业跟小燕旁敲侧击地打听江望的事情。
小燕看着李安业，欲言又止，在心里组织了半天的语言之后，最后垂下了头，闷声来了一句，“不太严重，应该不会耽误你回城的。”
第879章 江清怡
李安业觉得村长家这个儿媳妇，有点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怪......
之后，无论李安业再怎么想方设法跟小燕搭腔，小燕都不作声了。
等到了村尾，一个破破烂烂的土房子前，小燕这才停下了脚步，闷声对李安业说，“到了。”
说完，小燕抬脚就准备往回走，李安业看她这就准备回去了，心里面也是松了一大口气，这下起码给了他和江老沟通的时间。
不过小燕刚走了两步，就又折返回来了，将手里的手电筒递给了李安业，“这个你拿着，他们家可没有手电筒，你不认识村里的路，待会别栽沟里去了......”
小燕的语气虽然说不上太好，但这明显是在关心李安业。
“这不好吧，你一个女同志，没手电筒回去难道不害怕吗？”李安业犹豫着，没有上前去接手电筒。
小燕却十分强势地将手电筒往李安业手里一塞，“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说完，她“噔噔噔”地离开了。
李安业心里觉得，这姑娘可真别扭，在村长面前一副乖巧儿媳的模样，但是村长一不在，整个人就变得有些凶......
算了，还是江老的事情比较重要。
李安业将手电筒收到自己的包里，土房子里面这个时候还亮着昏暗的灯，足以让李安业看清楚这屋子的全貌。
外面用泥土做的墙面已经坑坑洼洼了，有的地方甚至都已经漏光了，想来也会漏风......
屋顶是茅草顶， 窗户是用纸糊的......
这间屋子处处都显露着破败，而屋子的主人似乎也没有心思去修缮，看来江老在蒿村的日子确实不好过啊......
李安业走到破破烂烂的木门前，用力扣了扣门，里面立刻传来一声明显带着警惕的女声，“是谁？”
这应该就是给李副厂长发电报的，江老的孙女了吧......
听李副厂长说，江老的一双儿女已经没了，只遗留下来这么一个孙女，陪着他去了蒿村。
“我是李安业。”李安业隔着门，自我介绍道，“我是来接你们回四九城的。”
李安业话音刚落，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门后面是一个拿着镰刀的少女，看起来大概十七八岁的模样，梳着两个乌黑的大辫子，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但长相却是十分清纯，我见犹怜的模样。
这江老的孙女，长得还挺标致......李安业心里想到，不过，拿着一把镰刀是几个意思啊......
江清怡见到李安业一直盯着自己手里的镰刀看，小脸一红，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将镰刀藏到身后，“不好意思，这么晚，我以为是村里的流氓......”
这句话立马让李安业眉头一皱，江清怡这样一句话，让他立刻猜想到了，江老和他孙女在蒿村过的什么日子。
江老年纪大了，又病了，只剩江清怡一个人撑起整个家，再加上小姑娘长得这么水灵，蒿村里的流氓光棍，会放过她？
李安业叹了一口气，“江老怎么样了？”
江清怡连忙将李安业请进屋，“我爷爷咳嗽发低烧，持续了快半个月了，一直不好，我担心他撑不下去了......”
李安业跟在江清怡的身后进了屋，屋里除了一张桌子以外，就只有两张简单的小床了，此时头发都已经花白的江老病恹恹地躺在其中一张床上面。
这会儿是盛夏，但他身上却盖着厚厚的被子。
“是安业啊......” 江老认出了李安业，挣扎着想要从床上坐起来，江清怡立刻上前，将自家爷爷给扶起来，并且手脚麻利地给江老身后垫了两个垫子。
“老师，是我。”李安业走到江老的床边，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前几年中秋他去给江老送礼的时候，江老的头发都还是黑的，这才几年光景，在他头上想要找到一根黑头发都难了......
“没想到啊，最后是你来了......”江老一脸悲怆，“真是惭愧啊，这么多人都对我不闻不问，只有你还惦记着我这个老头啊......”
李安业叹了口气，“老师，别这么说，一切都会过去的。”
“安业啊，虽然我一天都没有教过你，但我还是要厚着脸皮开这个口，我老头子半截身子都要入土了，要死要活都没关系，就是我这孙女啊......”
说着，江老开始抹起眼泪来，“我就这一个孙女了，求你把她带回城里去吧，这蒿村不是她一个小姑娘家能待的地儿啊......”
江老知道，按照如今的风向，自己想要回城简直就是难于登天，所以压根就没有想过自己的事情，一心只想要李安业将自己的孙女给带回城。
可怜清怡一个刚刚成年的小丫头，每晚都要抱着镰刀才敢睡觉，都怪他这个当爷爷的没有用啊......
江清怡看着自家爷爷抹眼泪， 也忍不住在一旁跟着抹起眼泪来。
李安业看着这爷孙俩这幅凄惨的模样，心中也是不好受，“老师，我这次来就是带你们一起回城，回了城咱们就去医院看病，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江老听了李安业的话，非但没有丝毫高兴，而是一脸悲观，“安业啊，你还年轻，你既然喊我一声老师，那老师就不能连累你。”
“现在我的情况，我自己清楚，任何人沾上我，那都是没有一点好处的，只要我乖孙女能脱离苦海，我就算死在这里，也是心甘情愿的。”
李安业叹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老师，我现在已经是冶金局的副局长了，这次我给你弄了回城调令，等回到四九城，您就去冶金工厂的外贸部工作，当翻译，在冶金系统里面，没人敢拿您以前的事儿说道的。”
江老听了李安业的话，眼睛一下子亮了一下，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李安业。
他当然知道冶金系统这四个字的含金量，如果能进入冶金系统的话，他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幅田地。
没想到，几年不见，陈建业给自己安排的这个学生，居然已经坐到了正厅的位置上！？
而且还是冶金系统的正厅！
第880章 血脉喷张的李安业
“安业......”江老一脸激动地看着李安业，半天说不出话来。
“老师，您和您孙女，可以收拾一下，咱们明天早点离开， 村长那边我已经将手续都给他了，他不会拦咱们的。”李安业用安抚的眼神看着江老。
“村长......”江老一听到这两个字，眼里就露出了忿恨的神情。
一旁的江清怡也是一样。
“老师，这次我过来，是隐瞒了身份的，我说我只是冶金局的一个司机，奉领导的命令过来接你们回城，不然的话，我怕咱们不会这么轻易就能离开......”
李安业给江老解释道，“老师，我知道您在村里受了委屈，但这会儿并不是算账的时候，得回了四九城之后再慢慢盘算。”
他看江老和江清怡两个人都是一副对村长恨之入骨的模样，怕两个人激动之下坏了事。
江老听了李安业的话之后，眼神清明了一些，“安业，你想得很周到。”
“这个村长，真不是什么好人啊！他磋磨我们这些外来人也就算了，就连插队的女知青他也不放过，村长家的那个儿媳妇，以前就是村里的女知青，被他儿子玷污了，城里也回不去了，只能窝在这个村里头，嫁给了他儿子......”
“他儿子娶上了媳妇儿，也不收心，三天两头带着人来骚扰我孙女，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畜生！”江老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
李安业立刻联想到了，江清怡开门时候手里拿着的镰刀，轻轻叹了一口气，“老师，您放心，我回去之后，会向上面报告这里的事情的。”
江老听了李安业的话，急促的呼吸这才平缓了一些，“安业，你一个人来的吗？”
李安业点了点头，“李副厂长收到电报之后，我就过来了，担心您病得厉害，所以没来得及叫人。”
“安业你可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暴露身份，否则的话，村长和村主任他们蛇鼠一窝，绝对不会放咱们离开的！”江老一脸担忧。
李安业的到来让他看到了生的希望，但只要没有踏出蒿村，那么就不算逃离了他们的魔爪......
“老师，我知道的。”李安业脸上的表情也十分严肃。
他在路上听大春说起蒿村这些事的时候，心里就起了这一层警惕， 现在想来，临时隐瞒身份这个决定十分明智，否则的话，村长绝对不会这么容易就给自己办了手续。
如果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以及跟江老的关系的话，说不得还会铤而走险，那么到时候自己就危险了......
江清怡知道她和爷爷马上就能离开蒿村了，眼泪那是根本就止不住。
天知道她自从来了蒿村之后，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若不是英子姐送她的这把镰刀，恐怕她早就被村里的光棍给轮番玷污了。
白天要上工垦荒本来就特别辛苦，晚上回到了家，还不敢睡得太死，要时刻关注屋外的风吹草动......
这样日复一日，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
她还是爷爷还在这里的，而那些女知青过的是什么日子，那就完全不用说了......
听说原来和英子姐一起住的一个女知青，被村主任用回城名额诱骗，怀上了村主任的孩子之后，村主任的老婆去知青宿舍大闹一通，将好多女知青的衣服都扒了......
自那以后，女知青在蒿村里面的风评就一落千丈，村里的闲汉光棍们对女知青也越来越轻佻......
江清怡根本不敢想象，如果自己不是和爷爷住在一起，不知道要遭受怎样的对待。
“老师，我不能在这里待久了，不然怕他们会起疑，我先回去了，你们赶紧收拾东西吧。”李安业见事情都说得差不多了，就起身想要离开。
“清怡，送一送安业。”江老咳嗽了两声，沙哑着嗓子对自家孙女说道。
“不用了老师，村长儿媳妇给了我手电筒，我自己能找到路的。”李安业摆了摆手，“再说了，这么晚了，小姑娘出去也不安全。”
“小燕啊......也是个苦命的孩子......”江老欲言又止，“算了，你去吧......”
“我送你到门口。”江清怡擦干净眼泪，将李安业送到了门口。
“谢谢你，安业大哥......”江清怡看着夜色中，李安业模糊不清的脸，眼睛又泪汪汪的了。
“你该喊我一声叔吧......”李安业尴尬的摸了摸鼻头，“好了，别哭了，以后回去四九城了，一切就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