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令如山,士卒自然不敢有丝毫质疑,领命退下,便将唐连城几人从牢房押出,五花大绑,刀剑加身,便将唐连城几人从地牢拖了出去。
“白莲教……”
望着桌面上这厚厚一沓审讯笔录,李修轻声微喃,眉宇之间,亦是多了几分凝重。
之前虽抓捕了那两个重要人物,但限于职权,李修也未过多审问,如今,一夜审讯,唐连城几人的嘴,显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硬。
消息吐出不少,管中窥豹之下,对白莲教这个几乎贯穿了上下几百年历史的组织,李修亦是第一次有了如此全面的认知。
以神佛信仰为愚弄世人,虽上不得台面,也难成大气候,但在这本就愚昧的时代,这白莲教,存在的根基土壤,不要太辽阔,简直堪称无孔不入。
毫不夸张的说,民智未开之前,白莲教这类组织,根本不可能被杜绝!
甚至可以说,稍有不稳,白莲教盘踞潜藏哪里,哪里定就会成为动乱之源!
只不过,较之明末那如天倾般的动乱,白莲教身处其中,反而显得极为微不足道,极容易让人忽略……
第九十九章 辽东军镇
“让开,都让开,边关急报,宁远大捷!宁远大捷!都让开!让开!”
街道上,快马飞奔,急促的呼喝声响彻街道,来往行人纷纷退避,让开道路给这快马传信。
“宁远大捷?”
李修望着这飞奔的快马,眉头微皱,倒也没有太过在意。
早在天启帝驾崩之后,宁远之战便已开始,只不过在天启帝驾崩,新天子继位,种种大事之下,宁远之战的开始,自然难以引起大的注意。
而如今……宁远大捷……
显然,这场战役的结果,和历史上应该没有太大出入。
李修不用想都知道,对如今朝堂诸公,乃至朱由检,甚至整个大明而言,宁远一战,杀敌多少,战功几何,乃至大明损失是如何,都不重要。
努尔哈赤率军围攻宁远,最终撤军了,不管其是被击退的,还是自己撤退的,这个事实的存在,才是最重要的。
自万历年间那一场对鞑子之战大败之后,大明,对后金,就从未赢过一场。
如今有这个事实存在,那就是值得大书特书之事!是足以振奋人心的大事!
至于真实的战况如何,没人会在意!
只能说,如今的大明,如今的朝堂诸公,乃至新天子朱由检,都需要这场大捷,就可以了!
而思至宁远大战,有一个名字,却是怎么也绕不开的。
那就是和这场所谓的宁远大捷一样,在历史上同样褒贬不一且备受争议的袁崇焕!
经营辽东多年,明知不可能完成,却仍然夸下所谓的五年平辽这种豪言壮语。
为一方主帅,坐镇一方,明知毛文龙一部对后金鞑子的威胁,对整体大局的作用,却在无令旨的情况下,擅杀毛文龙,却未曾采取补救措施,直接消除了后金腹地的最大威胁。
仅仅从这两点就可以看出,袁崇焕与辽东将门之间那千丝万缕的联系。
毕竟,五年平辽的豪言壮语,所带来的便是朱由检对辽东一镇的全力支持,兵马,钱粮,军械,所谓举国之力,也莫过如此。
而杀毛文龙,某种程度上来说,似乎也可看做辽东将门排除异己的行为。
毕竟,没了毛文龙,没了东江军,整个平辽大局,朝廷可以倚仗的,就只有辽东将门了。
所谓以辽治辽!
在李修看来,是一件永远都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这也绝非朝廷全力支持,再派人节制就能解决的。
辽东一镇之所以地位如此之超然,其原因就是因为后金鞑子的存在。
而,经过朝廷这么多年,不知道多少名臣武将的经营,辽东一镇早已是固若金汤,后金鞑子纵使再精锐,也只是野战精锐,攻城,从来就不是后金鞑子的强项。
整个后金才多少人,而放眼辽东那一条防线,从宁远,甚至是从宁远以外,至山海关,沿途完全可以说是城池镇堡林立!
一个个正面攻取,把后金鞑子整个族群都死完了,都不一定能够看得到山海关!
历史也清晰证明了,哪怕明朝灭亡,后金鞑子也未曾真正攻破那一条防线,若非吴三桂投降带路,后金能不能入主中原,还真是个颇有悬念的事情。
故而,辽东一镇,守,是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的,但攻的话……
历史已经清晰证明,辽东军镇,不管何人统率,不管朝廷下何等严令,进取之心,那是不存在的。
毕竟,能领着举国之力支持的钱粮物资,舒舒服服的过着谁都不敢惹的日子,谁又会傻乎乎的去拼命!
显然,若说袁崇焕与辽东将门没有利益瓜葛,没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那是不可能之事!
甚至,说不定,袁崇焕就是辽东将门推到前台的一个代表……
种种苗头在心头流转,最终又被李修深藏心底,这一切,距离他自己,还是太过遥远,如今的大明,还需要倚仗辽东,后金鞑子之患,也绝非一朝一夕能够解决的。
“将军,兵仗局的孙公公到了大营。”
正当李修思绪纷飞之际,一名飞奔而来的士卒声音顿时将他从重重思绪之中惊醒。
“走!”
听到这话,李修眼前一亮,立马下达了命令,一队亲卫士卒亦是紧随李修其后,朝勇卫大营而去。
刚进大营,李修便看到校场边缘汇聚的一群人,见到李修到来,被朱由检安排负责内廷兵仗局的宦官孙显亦是立马迎了上来。
“孙公公大驾光临,李某有失远迎,孙公公可莫怪罪啊!”
对内廷宦官,李修可没那些文人的清高傲骨,一向都是以交好为主,再加之如今深受朱由检信任,与一众内廷宦官的关系,倒也还不错。
“哪里哪里,难得出宫一次,能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勇卫营,这一次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和绝大多数宦官一样,孙显说话时也是笑呵呵的,一点都看不出其真实所想。
“这些都是从兵仗局挑选的匠户,手艺都不错,名单在这里,将军您点点?”
“孙公公办事,李某自然信得过!”
李修连连摆手,望着低眉顺目站在孙显背后的一群匠人,眉眼之间的喜色却是溢于言表。
“来人!”
李修一挥手,立马就有一名士卒端着一个小木箱走上前。
“一点薄礼,孙公公可切莫推辞,以后军械方面,可还有不少事需要劳烦孙公公!”
看着那士卒手中的小木箱,孙显眉宇之间也难掩喜色,新帝登基,对内廷管理可是堪称严苛,他兵仗局虽家大业大,但在天子和魏忠贤两边盯着的情况下,有油水也不敢捞太多,这意外之财,可是超出预料了。
“哪里哪里,李将军放心,别的杂家不好说,兵仗局,杂家说话还是有点分量的……”
客套一番,孙显才吩咐手下人手下收下这份人情往来,施施然的离去。
而李修的注意力,自然立马就放在了这群兵仗局的匠人身上。
在其他人看来,不过是低贱的匠户,在他眼中,那就是一个个无价之宝!
第一百章 火器
早在当初在那溶洞里接触这个时代的火器开始,他就有大把的念头想着在这个时代实施,别的他不太懂,但对如今的火绳枪,他的想法自然是不少。
无论是定装火药,还是从火绳枪演变到燧发枪,都足以大幅度影响这个时代战争的走向。
而这个念头,随着兵权的掌握,以及对兵事的熟悉,亦是更加清晰。
当初朱由检一登基,李修立马建议其掌握兵仗局,便是多有谋算。
毕竟,纵使外朝的军械制造部门再庞大,他如今也难以施加什么影响,文贵武贱,在这个时代,可不是简简单单几个字就能说清的。
而内廷兵仗局则不同,与外朝毫无关联,自成体系,且由宦官掌控,要施加影响,那就容易多了。
而让兵仗局弄来这些匠人,自然是为了火器研发乃至改进而用!
相比较极其消耗资源钱财与时间精力的武学,火器的演变,对于一支军队而言,反而更加容易推广且实用。
思绪流转之间,李修一把拿过身旁亲卫背负的火铳,几步便走到了一众匠人面前。
见到李修这般来势汹汹的模样,本就被兵威所摄的一众匠人,顿时引起一阵骚动,不少匠人,已是跪倒在地求饶起来。
“都起来,本将对你们的性命没兴趣!”
李修也没兴趣玩什么礼贤下士,直接呵斥一声,一众匠人顿时如吓破胆的鹌鹑一般,一个个颤颤巍巍的站在李修身前,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这火铳你们都会造吧?”
询问一句,却是好一会都没人敢回话,似乎是担忧李修发怒,又过一会,一名年长的匠人才硬着头皮站了出来,拱手应声:“启禀将军,小的们在兵仗局,都是造火铳的,这鲁密铳,小的们都会造!”
“好。”
李修点了点头:“以后你们就在勇卫营住下,衣食住行都不用你们操心,钱财俸禄本将也不会少你们分毫!”
“本将只要你们做一件事,那就是改良一下这火铳!”
这话说出,原本颤颤巍巍的一众匠人,浑浊麻木的眼神之中,顿时出现了一抹亮色。
衣食住行不愁,钱财俸禄不缺!
简简单单几个字,对他们而言,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现在,却有人告诉他们,这会成为事实?
看到这一众江湖的神色变幻,李修哪里会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说起来,就这般生活的匠人,在这个时代,还算是过得不错的。
哪怕就在这京城之外,每一分每一秒,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因缺一口吃食而亡!
这要命的世道,李修当年在那难民群里,早就看得清清楚楚。
当初他也曾想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要掀翻这该死的世道,重建一个祥和盛世。
可阴差阳错之下,一步一步的,却走到了如今这条前途一片黑暗的道路上!
似是勾起了心中潜藏的一丝柔软,李修那稍显生硬的语气,亦是缓和了不少。
结合着前世对燧发枪的一点粗浅了解,一字一句的诉说起来,言语之间,李修亦是打量着眼前一众匠人的反应,直到话音落下,安静了好一会,那一名年老的匠人才接腔道:“回禀将军,若按将军所说的改良方法,恐怕是极难完成!”
“此言何意?”
李修眉头一挑,他对火铳的演变虽略知一二,但其中的具体情况,他也非专家,自然谈不上太过了解。
“现如今的火铳皆是以火绳击发,若按将军所说,以燧石击发的话,耗费人力物力制造一两支为将军赏玩尚可,大规模制造的话,限制太多……”
似是说到了自己擅长之道上,这老匠人也少了几分唯唯诺诺之意,侃侃而谈,倒也颇有几分大匠风范。
只不过李修此时倒也没心思去在意这老匠人风度如何,听着这老匠人的诉说,李修这才发现,自己之前的预想,终究是外行人琢磨。
正如这老匠人所说,燧发枪的制造,限制太多,诸如燧石的质量,以及燧发机的制造,火药的质量等等,皆被目前技术条件所限制。
正如这老匠人所说的一样,不顾人力物力,制造一两支用来赏玩尚可,在技术条件不成熟的情况下,大规模制造,事倍功半且不说,光是财力的消耗,李修也承受不起!
思绪流转之间,李修这才看向眼前这老匠人,仅仅凭借自己寥寥几句的诉说,便能窥得燧发枪之优劣,甚至是技术难关都能看出……
人才!
“你叫何名?”
李修此问一出,一众匠户亦是为之一动,不少羡慕的目光顿时汇聚在了那老匠人身上。
似是预感到了接下来的场景,这老匠人面色有些潮红,很是恭敬的回道:
“回禀将军,小的名为牛二,在兵仗局干了二十来年了!”
“好,他们以后就归你负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