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位空悬,当年之秦公,又无正妻,如此之下,长子有,但真真意义的嫡长子,却尚未明朗。
当今之天子,子嗣繁茂,数十皇子,并存,以往诸臣对皇子之了解,皆只是来自道听途说的只言片语。
而当下,诸年岁稍长之皇子,皆伴驾而行。
诸皇子,亦是在这一次巡视过程中,彻底显现于世人面前。
储君之存在,本就是极其敏感之事,更别说,储君一直空悬未定。
皇子的品行,性格,学识……
事关皇子一切的一切,显然都是自天子巡视开始,绝大多数人关注的重心所在。
当亲眼所见,自然少不得多上几分关注。
就连周遇吉,亦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天子身后的诸皇子。
十来岁的年纪,已有几分成人模样,一眼望去,亦是各有千秋。
回想近来关于诸皇子之传闻评价,似也是多有赞叹,龙生龙凤生凤,亦是莫过于此。
“臣见过陛下,见过诸殿下。”
周遇吉快步上前,朝天子一拜,又朝诸皇子一拜。
看着眼前毕恭毕敬之周遇吉,天子也不禁有些感慨:“爱卿与朕,也是多年未见了吧?”
“回陛下,自昭武二年,收复辽东后,臣就一直在外任职。”
周遇吉有些忐忑,试探性回道。
天子点了点头,完全没有在乎周遇吉之忐忑。
大恒四大国公,皆为从龙之臣。
眼前这周遇吉虽功难配位,且才能有限,但天子对其重用,看重的,就是这一点。
功劳有限的情况下,周遇吉这位定国公一脉的将帅,自然也是势力有限,在大恒四大国公之中,甚至都算得上势单力薄。
靖国公坐镇蓟镇多年,后督管总参,又率军平定南明,麾下亲信将帅遍布大恒天下,其一脉之势,可谓是大恒武勋之首。
越国公坐镇江南多年,几乎尽掌军政大权,当下又坐镇云贵,军政尽掌,势也不可谓不大。
辽国公坐镇山海关多年,当下又坐镇北疆,登来水师,京军,亦是多有其亲信旧部。
唯独眼前这定国公,坐镇陕西多年,功劳寥寥的情况下,所谓亲信旧部,自然难有权位。
如此,必然是势单力薄。
势单力薄,向占据高位,那就只能依靠他这个天子。
也不用担心,长期把持一地军事,生出不该有的野心,尾大不掉。
至于能力有限这个问题……
大恒经营西北,从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奇谋技巧。
有的,只有堂堂正正的大势碾压。
开山修路,驻军,迁徙,堂堂正正,按部就班。
一切,皆是早就规划得清清楚楚。
再加之参谋部的存在,主帅的作用,在这西北之地,完全就是属于锦上添花的存在,添不了,也没有任何影响。
这些年西北的进展,也很清楚的说明,眼前这周遇吉,还是颇有自知之明的。
一切皆按朝廷规划而行,从未逾越丝毫。
至于其中的些许过错,相比其中之利,那一点弊,显然不值一提。
说起来,在当前大恒,总督,督师,这类总揽军事大权,亦或者总览军政大权的职位,存在,是必须的。
但这些存在,就如曾经的那些特殊时期产物一般,最终,还是要改变,要废除。
眼下周遇吉总览的西北大权是如此,总览云贵两省军政大权的越国公严顺亦是如此。
只不过,如何改,如何废……
显然,还是一个值得好好琢磨的事情。
思绪至此,天子目光稍稍闪烁,拍了拍周遇吉肩膀,顺着周遇吉之言道:“是啊,多年未见了。”
“朕都快老了!”
“陛下年富力强,正值壮年,哪里能和老字沾边啊。”
“哈哈哈哈……”
天子摇头一笑,也没多言,步子迈开,便朝关城而去。
见状,周遇吉正欲跟上,随即似是想起了什么,迈开的步子骤然停住,看向诸皇子,抬手示意:“诸位殿下,请。”
“定公有礼了。”
大皇子温润一笑,拱手示意,其他诸皇子亦是有模有样的行礼,这一套表面功夫,在这十数个月的巡视之中,他们自然是学得炉火纯青。
周遇吉也没再多言,他哪怕再怎么功不配位,他与那些文官,也是有着天与地的区别。
文官关心储君,那是因为那一套礼法大义,是关乎他们文官的荣华富贵。
但他,本就是大恒的世袭公爵,大恒四大国公之一,只要在当今立稳了脚跟。
不管谁为天子,他依旧是国公,周家,也依旧是世袭公爵之豪门望族。
况且,以当今天子之年龄,待储君即位,他恐怕早已是一堆枯骨。
那储君如何,与他没太大关系,与他周家,关系也不大。
反倒是,若是他与皇子关联过多,那才是天大的祸事。
武勋,是军队的根基,而军队……在储君之争中,是天大的禁忌……
第七百三十四章 重中之重
“当前西北战事,主要是准葛尔于蒙古两部之战,两部之间打得有来有回……”
“据细作报,林丹汗多次派出密使与准葛尔部密议停战之事,显然都有些不愿再让我大恒坐收渔翁之利。”
“只不过,当前不管是蒙古,还是准葛尔内部,都非铁板一块,有多个部族已经暗中向我大恒表达投诚之意……”
“林丹汗若想停战,绝非易事。”
“臣以为,当前之局势,若能延续保持下去,对我大恒,方为上策。”
“当前还绝非我大恒彻底入局西北之时。”
“为何这般说?”
天子望着边关之外的大漠风沙,眉头一挑问道。
“当前之策,成效显着,西北四大部,蒙古诸部,皆愈发依赖于西北边关互市……”
“和硕特部虽心有不甘,但当前,也慢慢屈服……”
“此等局势之下,若能再延续保持个数年,就算不能不战而屈人之兵,他日战起,也必然是摧枯拉朽之势。”
天子没有接言,反倒是话锋一转:“朕听说,和硕特部也来迎驾了,为何不见其人啊?”
“按礼制,藩国觐见,需按制而行,故,臣便擅自做主将和硕特部诸藩国臣子安置于城内,陛下您若要召见,臣这就去命人召来。”
天子摆了摆手:“不急吧,先让他们待着。”
“这和硕特部啊,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想发财,又不想老实听话,这世间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陛下所言极是,和硕特部,多有贪得无厌,实非良善之辈。”
周遇吉接言发声,这一点,他体会自然无比之深刻。
大恒放开西北边关互市,西北与草原,得利最大的,自然莫过于和硕特部。
一切的互市交易,皆经和硕特部,再周转至异域各地。
哪怕有着大恒对于和硕特部,也有商业财税的要求存在。
但西北边关互市的商贸规模,何其之大!
堪称海量的商贸交易,完全足以让和硕特部赚得盆满钵满,吃得满嘴流油。
甚至,连他这个西北边关的主事人,有时候都难掩羡慕。
毕竟,他好歹也是大恒国公,怎么着,都得注意吃像,要遵守该遵守的规则。
但和硕特部那些权贵,可完全不一样。
什么吃像,完全不存在。
吃肉喝汤,连渣子都跟下面人没有任何关系。
就如此颇天利益,却总还有人不老实,明面上虽然不敢怎么样,但暗地里,却不时给大恒使着绊子,耍着手段。
妄想着既要吃得满嘴流油,又要不听大恒的使唤。
这些年,他可没少为此事而操心。
“还是得给他们一点教训,自知之明这东西,没有的话,可不行。”
天子摆了摆手,也没太在意。
和硕特部,在天子眼中,不过是一个勉强堪用的手套而已。
当下限于大恒局势,先勉强用着,待到时机成熟了,也就没必要存在了。
和硕特这个藩国,当得不甘心,他这个宗主,当的,也是不畅快。
什么藩国,又有自家领土可靠。
更别说还是西北藏地,这个天子心目中的必取之地!
见状,周遇吉立马领命,紧接着,又继续汇报起来。
西北互市开始多年,当下天子亲至,他要汇报的事情可不少。
纸面上诉功劳,哪里有当面向天子诉说功劳靠谱。
天子也没再多言,默默听着周遇吉的汇报。
以天子对西北边关的重视,这些事情,天子自然了熟于心。
和硕特,准葛尔,蒙古……
四川,陕西,河套……
西北之局,就是丝绸之路的复兴,带动着北方数省发展的同时,也潜移默化的侵蚀着西北藏地,乃至更加遥远的西域之地。
而这,还只是表面因素,毕竟,若仅仅只是为了丝绸之路的商贸兴盛,那西北藏地与草原,那自然是越安宁越好,边关互市,也无需局限在这西北两省。
最根本的目的,是在于开疆拓土。
故而,经济侵蚀的同时,政治上的分化瓦解,军事上的震慑,乃至打击,亦皆是必不可少。
大恒的意图,清清楚楚。
没有人会愿意做待宰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