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天子的一贯作风,恐怕是宁愿将云贵两地砸得稀巴烂,再如辽东那般,耗费海量人力物力重建,也不会愿意慢悠悠的同化。
“所以……这个云贵总督,该怎么做?”
严顺眉头紧皱,喃喃自语着,许久,眉头才稍稍舒缓开来。
不是他要如何做,而是,大环境决定他如何做。
以现如今江南的局势,没个几年时间,是绝难稳定下来。
江南没有稳定,就支撑不起他在云贵的大动作。
他要做的,便是在江南稳定之前,暂且稳住云贵局势,拉拢分化各地土司,扩大优势,做好大动的准备。
然后,到了可以大动的时候,天子必然会有旨意下达,到时候他再遵从旨意而行便可……
思及于此,严顺也不禁长吐一口气,目光在舆图上流转,最终在与云南接壤的几个藩国之上流转片刻,随即又看向几个藩国沿海疆域。
开疆拓土啊……
这边陲总督,未来,似乎真的大有可为……
……
冬日凛冽,大恒南北皆是或多或少的动荡,但这点动荡,较之凛冽寒冬之下的草原,却是完全不值一提。
事实上,这片浩瀚无垠的草原,每一个冬天,甚至每时每刻,都是在动荡不休。
只不过,在没有出现个统一一方的霸主之前,这份残酷的动荡,也没人会在乎。
毕竟,草原上,自古以来,就是优胜劣汰,适者生存的残酷环境。
可随着后金败亡,大恒自顾不暇,林丹汗趁势崛起,一个几近一统的草原,动荡,自然便是刺眼至极。
就好比,乱世动荡,与大一统王朝内部的动荡,两者代表的意义,显然截然不同。
而在如今的蒙古草原,显然便是大一统之下的动荡!
屡次战败,屡次南下无果,俨然极大的打击了林丹汗这个蒙古大汗的威望。
再加之大恒对边关的严防死守,不让丁点物资出关。
若是在以往,林丹汗自然只需要顾好他的根本察哈尔部即可。
可蒙古早已一统,他林丹汗为蒙古大汗,以前还有大恒边关互市,可以让他林丹汗借着冬天大肆拉拢人心,打击不服。
最最重要的是,数十万大军南下,却没捞到丝毫战果,还损失惨重。
如今,大恒互市一关,大恒边关封锁,草原的一切,似乎一下子成了无根之源。
整个草原,随着凛冬的寒冷,随着缺食少吃,俨然如病毒蔓延一般,飞速的混乱起来。
在这残酷的环境之下,不能拿出让各个部落度过寒冬的粮食肉食,蒙古大汗的威望,自然没了丝毫用处!
在一开始,林丹汗还以雷霆之势,扑灭了数个部落的动乱,可随着生存的危机蔓延,林丹汗是既有心,却无力。
到最后,也只能坐视着各个部落的互相征伐抢夺,期望着这个冬天赶紧过去。
当然,自然是少不了往大恒派遣使者,带上金银贵重之物,请大恒援助。
只不过,这个使团,还没进大恒边关,便被拦下。
消息至京城,却只有天子的一声嗤笑。
在以前,开启互市,是为了稳住蒙古,好让大恒有时间梳理内部,清剿后金。
可现如今,后金灭了,江南平了,明摆着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蒙古,他要还开互市,救援蒙古,那就是脑子有问题。
结果显而易见,天子自然没有应下丝毫,反倒是命军法部派出了数个巡查组,至各个边关巡查,严历打击走私之事。
随后天子更是召集兵部,五军都督府,及总参谋部众武勋将帅,再次商议定下对蒙古策略。
时至如今,大恒对蒙古的策略,已然很是清晰,当然,还是历朝历代的那老一套。
其一,自然是封锁边关,断掉蒙古草原最重要的物资来源。
其二,便是挑拨分化拉拢,让蒙古草原越乱越好!
很是简单且老套的策略,可对蒙古而言,却是极其有效。
毕竟,对绝大部分蒙古部落而言,可从来没有太多族群意识,更别说,还有着部落危亡的威胁。
没了内部的拖累,一个大一统的王朝,哪怕只是对草原下黑手,耍阴谋手段,也足以让草原大漠……自顾不暇……
……
第五百九十三章 西域与草原 4000
踏踏踏……
风雪漫天,马蹄阵阵,在京城距离京城南门约莫数十里的官道上,一支车队缓缓的前行着。
将士着甲,马车奢华,哪怕是再没眼力见的人,也绝对看得出来,这支车队的主人,绝对是身份不凡。
商贾也好,百姓也罢,皆是退避在道路两旁,敬畏的注视着这支车队离去。
“将军,前面就是京门驿了,是不是该休整一下?”
有将士策马而来,朝李定国抱拳出声。
“不用了,天色还早,争取天黑之前进京。”
李定国摆了摆手,随即瞥了一眼车队之中最为奢华的那一辆马车:“去告诉王公公,咱们快到京城了。”
“诺!”
将士领命,策马而去。
李定国眺望京城方向,尽管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看不清楚丝毫,但此刻,李定国心中却是莫名的心潮涌动。
离京数年,此刻,再回首,一切似还历历在目。
从挣扎求生的难民,到军中小卒,陛下的言传身教,一次次南征北战,至如今的大恒伯爵,统领一方水师……
时间,过得真快啊……
李定国长吐一口气,收拢心神,默默紧了紧缰绳,策马而行,心中之思绪,俨然已经飘至京城。
他有些迫不及待了,江南海域,南洋,西夷……
他有太多太多的东西,想向陛下汇报清楚,那浩瀚的海洋,也当任由大恒战船乘风破浪……
相比李定国的激荡,在马车之中,登旨南下的王五,自在江南得皇宫之变化后,神色,就没有好看过。
一次出宫南下,他费劲无数心机,得罪了锦衣卫,得罪了靖国公,才握在手中的权利,竟给他人做了嫁衣!
对天子,他自然是不敢怨恨的,但对那曾经对他极尽阿谀奉承的二德子,他俨然恨不得抽其骨,喝其血!
“爹,您就别想了,等您回宫了,收拾二德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有小太监轻声劝道。
“闭嘴!”
听到这话,王五也不禁心头一颤,勐的一巴掌扇了过去:“你想老子死吗?”
“什么话都敢说,你以为你是什么!”
“不知所谓的蠢东西!”
小太监捂着脸颊,面对怒火熊熊的父亲,俨然是不知所措。
“滚,滚出去!”
王五阴沉怒喝。
“王公公,可是发生了何事?”
此刻,车外有骑兵策马靠近,问道。
“无事!”
王五脸色瞬变,恢复往常模样,平澹出声。
车外将士应了一声,随即策马走远,车内的动静,亦是很快便传入了李定国的耳中。
李定国瞥了一眼那不知所谓的小太监,也不禁眉头一皱,好一会,才摆了摆手,示意部将退下。
这一刻,李定国却蓦然有种感觉,此次进京,恐怕会不平静!
……
此刻,在皇宫,新年将至,和往年一样,再凛冽的寒冬也掩盖不了新年的喜庆,白雪皑皑之间,是忙碌的宫女宦官,随处可见张灯结彩,一片新年之喜庆。
若在往年,天子说不得又得白龙鱼服一趟,好好看一下民情如何。
但今年,天子显然是没时间了。
江南刚平定不久,西南边陲尚且动荡,北方灾情反复,工程赈灾数百万灾民尚需安排……还有便是对蒙古的分化瓦解。
当然,对如今大恒最重要的,却也非是外部战事,而是梳理内部环境。
自前明崇祯初年,到现如今即将迈入昭武五年,近十年时间,天下之动荡,兵锋之征伐,天灾之绵延,几乎从未停歇过。
如今天下一统,显然不能再这般持续下去,最重要的,便是休养生息,轻徭薄赋,与民休养。
换而言之,就是大恒的执政重心,要由征战四方,镇压不服,转为内部发展。
“教育,税收,吏治,律法,钱庄金融?”
桌桉后,天子执笔,写写停停,脑海之中亦是无数念头闪烁,规划着未来几年大恒的发展。
从他当初决心拔苗助长,将大恒硬生生从一个传统的中央帝国,转向迈向未来的新帝国之后,这个国家的发展,就彻彻底底走向了未知。
纵观青史,无例可循,无可参考。
他都只能循着脑海之中有限的后世见闻,一点一点的规划着,至于朝中文武大臣……显而易见,也只能在他的规划之中前进。
当然,他也不能确保他的所思所想,乃至所规划,就一定是正确的,他也只能一点一点的试错着。
就如顺天府试行的教育体系一样,从开始,到现如今,已经调整了不下十次,即将开展的税收体系,也注定要在顺天府试行,一点点的试错调整,直至最终,改无可改,才会推行开来。
许久许久,天子才从无穷思绪之中回过神来,望着纸面上密密麻麻的规划,天子也不禁揉了揉额头,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
而且,很多事,都需要他以威权强制推行,如此,也就意味着,他必须时时刻刻盯着,才能避免威权强制带来的反噬。
而这仅仅还只是国内,大恒,又怎么能仅仅只局限在传统的汉地。
天子起身,殿中那一副大恒乾坤图,已然又添加了不少新的地域。
以传统汉地为中心,北蒙古,西北西域,西南缅甸暹罗诸国,比邻朝鲜的倭国,以及江南那浩瀚无垠的海疆,台湾,琉球,马六甲,澹马锡,吕宋,爪哇,印度……
若想要在海洋上形成不可动摇的霸权,那一片浩瀚的海域,这环绕大恒海疆形成天然环线的诸多国家岛屿,就当全部拿下,让这片浩瀚的海域,成为内海!
要在陆地上形成霸权,当然,哪怕不成就陆地霸权,仅仅只是为了北疆安稳,也需要平定蒙古。
而这种平定,显然不仅仅只是将林丹汗击溃,毕竟,要将林丹汗击溃,对一个大一统的中原王朝而言,显然并不是什么难事。
历朝历代,除了少数几个软骨头的王朝外,其余大都是在强盛之时把蒙古摁在地上摩擦。
当然,这种对蒙古之战,大都不过是一个又一个的轮回而已。
究其原因,也只有一个,即蒙古特殊的地形,导致以农耕民族为主体的中原王朝,无法对蒙古进行有力的统治。
这一点,显然被历朝历代所深刻认识,故而,从汉时起,中央王朝对蒙古的策略,即断蒙古后路,一战或数战,彻底将蒙古草原上的民族打垮,乃至消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