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一个消息,也放出去。”
“三年之后的下一次科举,考核内容将增加新学一项。”
“属下遵旨。”
李若链再拜,随即告退而去。
天子在殿中点踱着步子,眉头却是紧皱。
毫无疑问,新学的势头,已经随着千金买马骨,还要孔府背书,引据经典的宣扬,已经起来了。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让这势头,和改革一般,更加汹涌。
但势头不管如何汹涌,最终,还是要落到实处。
如今之大恒,新学的存在,除了算数这个应用广泛之术,因商业的存在,而普遍存在,其他新学种子,基本上皆在武院。
不能让种子扩散开来,势头再猛,也只是空中楼阁,或者说,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第五百二十三章 教育,国之根本!
“如何避免新学成为空中楼阁……”
思绪流转之间,天子脑海中,这句话亦是随之定格。
很是显然,要新学彻底镶嵌入这个时代。
最根本的,是思维观念,或者说要从意识形态上扭转对算数这些小道的轻视。
而这一点,不管是之前的种种潜移默化措施,还是这一次千金买马骨,以及最为重要的孔府这圣贤一脉的摇旗呐喊。
皆是为了从意识形态上进行改变。
如今意识形态的改变,已然起势,且愈演愈烈,要想避免出现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事情。
现实的贯彻落实,也必须提上日程!
即………如何将新学,从武院工科,扩散至全国!
显而易见,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办学!
但这个学,如何办,如何与现有的教育体系,科举体系,契合到一起,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曾经,天子也以为,这个时代,是个愚昧时代,识字读书,是少数人的特权,知识,也被少数人垄断。
但深入这个时代后,他才发现,这些,还是他太片面了。
就如前明,明太祖朱元璋,可谓是对教育极其重视。以“治国以教化为先,教化以学校为本”的理念,大兴教育。
前明洪武八年颁发学校贡举制度,各地方分办两种学校,一种是府,州,县办理的学舍,即府学。
名额有定数,每天供应生员饮食,一种是乡里办学舍,每三十五家办一“社学”,生员没有定额。
府、州、县所招收的学生以官员子弟及普通百姓子弟之优秀者、年十五岁以上、读过四书的为合格。
科目有经、史、礼、律、乐、射、算等项。每月有小考,大考三年一次。成绩优秀者,先送到行省,再选拔最优者送至京师,妻子可随行,负责一切费用的学成后由天子召见,分科擢用。
其任用之职务有御史、知州、知县、教官、经历、县丞、部院书吏奏差、五府掾史等。
至于乡里学舍之教师,由郡守县令选择有学行者担任之。乡学亦三年一大考,师生均有升级制度,明朝读书教化之风,其盛况亦是远远超过了唐宋时期。
只不过,再好的制度,也抵不过时间的消磨,随着制度的糜烂,官学也几乎形同虚设,明朝的教育体系,也逐渐演变成了官助民办,即鼓励民办私学。
如此,各大私学横行,虽也起到了极大的教化作用,同样也为大明提供了相当多的人才。
但,私学,私之一字,亦是可以完全说明一切。
能办私学者,大都是地方富有之士绅地主。
这些乡绅地主,办私学,最主要的目的,也是为了自家的子弟,而随着官学的落寞糜烂,贫寒子弟,要读书,自然也就只能去各个地主乡绅所办之私学。
但凡读书稍有天资者,自然会受到各地士绅地主的拉拢投资,而随着时间演变,自然而然,就有了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
明末的党争,东林的兴盛,官商的勾结,与官学的落寞,私学的盛行,显然,也不无关联!
他这个天子,要将新学的种子洒出去,自然不可能倚靠私学,甚至,天子都不愿私学在大恒朝存在。
教育,且还是镶嵌了新学的教育,完完全全就是关乎国之根本,关乎意识形态的统一,关乎大恒国运,更是关乎民族未来的事情。
而私学,虽有诸多益处,较之大恒的国情,弊大于利!
“公学……”
天子轻喃,随即看向刚走进殿中的王五。
“内帑还要多少银子?”
突如其来的一问,王五亦是有些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回答声便已响起:“回禀陛下,内帑如今有金九万八千六百五十二两,银两百五十三万两,粮的话,有九万五千六百七十二石。”
天子皱了皱眉,最终,也没多说。
内帑的情况,他自然清楚。
在如今大恒的特殊体制之下,内帑之财源,自然是广泛,各大边镇,卫所,以及辽东之赋税,还有钱庄商行的赋税及部分利润,更有宁波市舶司的关税收入。
进项虽多,但,需要用钱用粮的,更多。
如今的大恒国库,几乎形同虚设,若无内帑拨银,朝廷连官员俸禄都发不出,内帑,事实上,已经承担了国库的职责,且自大恒立国之后,就处在了入不敷出的状态。
如今的内帑,还能有这点存银,其中绝大半部分,都是靠宁波市舶司上缴的关税收入。
剩下的,则是他这个天子,从牙缝里省出来的,以备不时之需。
而重新建造一个官学体系……
内帑的这点银子,无疑是杯水车薪,不值一提。
“钱啊………”
天子一叹,心中也不禁满是无奈。
当年初领兵,他就在为钱粮发愁,后掌权,也同样是在为钱粮发愁,时至如今,贵为天子,开创一国,也还在为钱粮发愁。
可以预想到的是,未来很多年,他还会为钱发愁。
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了,穷有穷的做法,改革贯彻落实,富了,自然也有富的做法。
思绪流转,天子摆了摆手。
“去,让礼部尚书黄锦过来。”
听到这话,王五也不禁一愣。
“老奴这就去。”
反应过来后,王五连忙领命,恭敬退下。
“总管,您怎么又出来了?”
殿外,见王五又匆匆走出,小太监忍不住问道。
“你小子怎么还在这里,不是让你去内学读书嘛?”
王五瞥了一眼自己的小儿子,皱眉道。
小太监下意识躲闪一下,连忙回道:“老师身体有恙,去看大夫了。”
王五点了点头,摆了摆手,随口回道:“陛下要召见礼部尚书黄锦。”
说完,王五摇了摇头,满脸阴郁。
谁不知道,礼部这个掌教化礼仪的六部之一,在这大恒朝,几乎都成了透明存在。
内阁四位阁老,户部,工部,兵部,督察院,各一位。
刑部天子也是颇为重视,授命刑部与大理寺,督察院修大恒律。
而吏部,至如今,还未设吏部尚书,为天子亲管。
唯有礼部,没有丝毫的存在感。
若仅仅如此,也没人在意。
但这礼部尚书黄锦,却是个老顽固,至少,在王五看来,这是个眼中钉肉中刺!
这老家伙,还没升任礼部尚书时,就经常上奏谏言,宦官之祸,甚至还多次指名道姓的将矛头指向他这个内廷总管!
在以往,当今天子,也从没单独召见过这个老顽固,他虽心中有气,也不甚在意,毕竟,一个朝堂透明的存在,能有什么威胁。
但现在,陛下单独召见……
那肯定是有重要之事,这老顽固,受了重用,那话语权可就不一样了……
思虑流转,王五神色亦是愈发阴沉。
当初靖国公一句话便将他摁了回去的事情,可还历历在目……
……
第五百二十四章 显而易见
京城,前门大街。
自前明嘉靖二十九年之前,外城未曾修筑,这条前门大街,亦是天子赴城外天坛,山川坛的御路。
而随着京城外城的修筑,这条御路,因处在外城正东坊和正西坊的分界线,又因前门大街联通的正阳门是京师正门,故前门大街一带比其他城门大街要宽许多。
前明嘉靖以后,各省府在京做官的之人,为了解决进京应试举子的住宿问题,在前门大街两厢建立了各地会馆。
士子汇聚之地,自然也就带动了商业的蓬勃发展,故而,随着时间的演变,京城前门大街,俨然已经成了京城商业最为繁华的街道。
而自改革伊始,位于天子脚下的京城,自然是改革风暴席卷的重地。
时至如今,京城的商税体系也早已成型,京城九门,税关林立,却也没有对这前门大街的繁华造成丝毫影响。
随着前门大街开启道路重修的消息传出后,不可避免的,这条整个京城最为喧嚣繁华的大街,较之往日,亦是失色不少。
只不过,这份失色,倒也没有持续太久,便被人们的好奇心所淹没。
匠人封爵,水泥生产十年之一成利润,这些事情,早已是街头巷尾,人尽皆知,对这传说中的水泥路,不管是达官显贵,还是普通百姓,自然免不了浓浓的好奇心。
故而,在前门大街正式开工重修之后,这工地之外,除了宵禁之时,几乎都站满了围观的人群。
如此,倒也让这本来落寞了不少了前门大街,更加繁华起来。
“近来坊间有消息传闻,说是下一次科举,会增加新学作为考核内容。”
街上,马车缓缓前行,车厢之中,礼部尚书黄锦与礼部右侍郎张四知相对而坐,低声交谈。
“能传得人尽皆知,此事,恐又是陛下放出的风声。”
黄锦摇头:“前些日子,本官奉天子特旨,去了武院一观,其中学问,着实另有至理,不可忽视啊!”
“哦?”
张四知眉头微皱:“其中学问到底为何?”
“正如首辅曾说的那般,万物皆有至理,其中种种,实在非是一言可诉说也!”
“不过,陛下既然放出了这般风声,想来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具体措施了,到时候……”
黄锦感慨之际,马车却是突然停下,紧接着,车夫的声音,亦是从马车外传来。
“大人,前面动工修路了,可否绕路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