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处血腥场,一众血染衣裳的武勋,神色之间,俨然难掩兴奋激动,那一道道目光,亦是压制不住的不时看向立在场中的李修。
李修环视全场,神色复杂各异的文臣,难掩兴奋激动的武勋。
最终,他之目光,亦是定格在了已然瘫倒在地的周太后身上。
步子迈开,李修手持尚且还在滴落鲜血的长刀,一步一步,走到了周太后面前。
“秦公,不可啊!”
“秦公!”
曹化淳跪着爬到李修身前,一下一下的勐磕头头,磕得鲜血淋漓,满脸绝望的祈求着。
哐堂……
李修随手将长刀扔下,染血的刀身在地面翻滚,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亦是是场中文武下意识大松一口气。
“太后,你知不知道,是你,一手葬送了大明。”
“就在刚才,你动手之时,大明,就已经亡了!”
李修如诉说一个事实一般,缓缓吐出了这么一句话,一句让群臣已然有所预想,却尚且有些恍忽迷茫的话。
数百载煌煌大明!就这么毫无征兆的亡了?
此时,周太后似乎也从绝望恐惧中回过神来,她怨毒的眼神,死死的盯着李修:
“哀家果真没看错,你的狼子野心,终于忍不住吧!”
“我的狼子野心?”
李修环视全场,目光扫过那些神色各异的文官,最终,目光才再次定格在周太后身上,到最后,李修嗤笑一声,摇了摇头:“你说是,就是吧!”
李修摆了摆手,颇有些意兴阑珊:“请太后回宫休息!”
几名士卒立马上前,周太后还在嘶吼不停,满脸血腥一把将周太后背起,在一队士卒的看押之下,缓缓消失在了李修的视野之中。
“妖后无道,不问是非,不为天下,毒害文武百官,堪称青史未有之丧心病狂……”
“当今天下,内忧重重,外敌昌隆,正所谓群龙不可无首,天下不可一日无君……”
“臣恳请秦公为天下计,为苍生计,登临大宝,安定天下!”
此刻,在群臣都还惊魂未定之时,来宗道一步迈出,跪倒在地,朗声高呼。
此言一出,一众武勋顿时眼前一亮,接连站出,在这血腥之间跪倒。
“请将军登临大宝,安定天下!”
“请将军登临大宝,安定天下!”
此刻,在这浩荡声势之下,一个个尚且伫立的文臣,亦是接连跪倒,参与进这高呼劝进之中。
到最后,这硕大的御花园中,汇聚的满朝文武大臣,以及那刚刚经历过杀戮的亲军将士,竟无一人站立,尽皆跪倒匍匐在地。
高呼声响彻夜空,已然彻底撕裂了这夜晚的寂静,天穹皎洁满月映照大地,月辉照耀之下,御花园外,一个个月辉照耀之下,披甲执锐伫立的将士,亦是难掩兴奋之色。
文贵武贱数百年,终有崛起势头,但,纵使是最底层的士卒,无疑也清楚知道,他们的一切,无论是富贵,亦或者前程,再或者尊严,皆只是来源于那秦公一人。
但,文贵武贱数百年,他们害怕,再回到以往那朝不保夕,猪狗不如的日子。
他们迫切,这份富贵,这份前程,这份难得的尊严……
能够长久,能够有一个不会改变的根基。
这世间,有什么,比他们为之追随的秦公,踏上至尊之位,还要可靠!
“将军万岁!”
“陛下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御花园高呼之声在这夜空飘荡,从御花园外,至整个皇宫,再至整个京城,就如病毒扩散一般。
满城将士,京军,亲军,十数万将士,在这夜空之下,接连跪倒,万岁之高呼,彻彻底底将整座京城从深夜唤醒。
京城九门,也在这万岁高呼之下洞开,一队队持秦公令旗的铁骑,从京城九门策马飞奔而出,将这万岁之高呼,星夜飞奔,送至这神州疆域的每一地。
而此时,在重兵包围的乾清宫中,小天子不顾王承恩劝阻,跑出殿中,最终站在了乾清殿外。
望着这将士跪倒高呼之景,小天子稚嫩的面容,亦是无比之复杂。
“他们,不是在拜朕!”
“他们应该……应该是在拜李叔吧……”
言至于此,小天子转头,看向身旁躬身而立的王承恩,明亮的眼眸中,泪花闪烁,原本平静的语气,俨然已经带着哭腔:
“朕……是不是,已经是亡国之君了?”
噗通!
王承恩勐的跪倒在地,老泪纵横,已是止不住的嚎啕大哭!
殿外,奉命前来阻止天子逃脱的李若链孤身而立,冷漠的注视这一幕。
他本以为,他会对数百载煌煌大明的结束而感到悲哀,但此刻,他竟发现,他并没有丝毫感触,有的,只是难言的如释重负。
从来就没有事二主的锦衣卫指挥使。
大明亡了,他锦衣卫指挥使李若链的一劫,他就躲过去了。
他依旧会是位高权重的锦衣卫指挥使,锦衣卫,也无需在暗处苟活,能够堂堂正正的,随着这改天换日,走到台前!
飞鱼锦衣,绣春利刃。
在他手中,也将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
他李若链,这一生,也没白活了!
……
第三百六十六章 从今天起,爹,就是万古不易的贼了!
黎明破晓,当天边第一缕朝阳洒落大地。
京师城头,曾经恍若亘古不落的大明日月旗,已然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面面早已是军中信仰的“李”字大旗。
京城的百姓,颤颤惊惊的从房门走出,望着街头随处可见的一队队披甲执锐的将士,眼中的惊惧,更是难以抑制。
不过,这些将士,显然并没有理会他们心思,大都只是瞥一眼,便执行着属于他们任务。
这座京城,亦是在这兵戈森严之中,一点一点的恢复以往的喧嚣,人们纷纷议论着夜晚那震耳欲聋的万岁高呼,以及这满城可见的兵将。
夜晚太后毒害文武百官,派出死士围杀秦公及一众入京将帅的消息,亦是在这喧嚣之间,缓缓的传播开来。
整个京城,原本逐渐恢复的喧嚣繁华,亦是随着这个惊天消息的传播,亦是一点一点的沉寂起来。
纵使再愚笨的人,也知道,当天家主动与秦公决裂,最终,却一败涂地,会是怎样的一个下场。
数百年才有一次的改朝换代,王朝更替……
似乎,就要被他们所亲身经历了。
京城市井乡野,议论纷纷,屹立巡守的兵戈,依旧森寒。
而相比较京城市井之中的井然有序,此时,在皇宫之中,却依旧一片混乱。
披甲执锐的将士,冲进一处处宫殿,宫女,宦官,妃嫔……
这座皇宫之中,所有人都不得幸免,在不讲理的兵锋之下,被抓至一处处广场之上集结看管,等待着不久便将到来的处置。
而在东厂,更早已是一片血腥。
东厂衙门早已被兵将占据,以往耀武扬威的东厂番子,杀戮与血腥早已充斥整个东厂衙门。
大明皇权的最后一块领土,在这肆掠的兵锋下,俨然也已经摇摇欲坠,距离分崩离析,随大明埋葬于历史长河中,似乎,也只剩下迟尺之遥。
在皇极殿外,夜晚劝进失败的文武百官,未有一个离开皇宫,皆是彻夜等候于这皇极殿外。
而此时,相此其他地方的寂静压抑,而秦国公府中,
府中每一人,眉宇神态之间,皆是难以抑制的激动与兴奋。
管家王五在得到消息后更是兴奋得一夜未眠,满脸红光的指挥着下人们在府中忙碌,那曾经高悬的秦公府牌匾,已然被下人卸下,丢弃在地。
京城最好的裁缝以及金玉器匠户,被连夜唤入秦公府中,一应金玉绸缎,早已准备妥当,就只等待着最后一个消息的传来,便可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所需。
府中后院,自然是一片欢腾,尤其是几个身怀秦公血脉的侍妾,几乎皆是彻夜未眠,后院女人之中的暗流,亦是骤然提升了不止一个层次。
在书房,王五及一众下人整齐的伫立在书房之外,而书房内,李修傲然伫立,一身大明国公蟒袍,俨然已经脱下置于一旁。
其身旁,李月儿正服侍着李修披上那随他南征北战一身战甲。
到最后,待到李月儿正准备替李修披上那一袭红色披风之时,李修却是突然制止了。
“这披风放回去,让王五准备一袭新披风来!”
李修注视着李月儿手中这一抹血红,缓缓出声。
“妾身这就去,”
李月儿虽有些错愕,但也没丝毫迟疑,拿起那一袭披风,便快步往房外走去。
房门再次关上,李修注视着这一袭血红披风,漠然的神色,也不禁多了一丝复杂。
大明尚红,明军将士,自然也尽是一片红袄红袍。
可……他,已经不是大明统帅了!
蓦然间,李修竟有种难以言喻的彷徨。
烂摊子再烂,它终究也是一个完整的摊子,是他李修为之奋斗近十年之久地方。
骤然没了,而且,还是他一手埋葬,他……
李修抿了抿嘴唇,环视一眼书房,目光最终定格在床榻上酣睡的小儿身上。
步子迈开,李修行至床榻之前,粗糙的手掌,轻轻抚摸着小儿,沉默许久,李修亦是暗然一叹:“儿……从今天起,爹,就是万古不易的贼了!”
从大明的擎天支柱,到万古不易的贼。
他,走得太仓促,太仓促!
历朝历代,无权无势者,总是隐忍,暗中积累能量,哪里又有过周太后这般偏执疯狂。
而此时,在书房外,王五亦是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纠结。
老爷之意思,他自然无需多问,也清清楚楚。
红乃前朝所留,弃红袍,其中意味自然显而易见。
但,红袍不用,那用何色?
虽说他清楚秦公喜好,但此等堪称天大的事,他可不敢擅自做主。
犹豫纠结好一会,他才终于小心翼翼的行至书房门前,轻轻的敲击了两下房门。
“黑色就好了!”
此时,房中的声音传来,王五顿时大松一口气,噗通跪倒在地:“奴才遵旨!”
随即,起身后,恭恭敬敬退上数步后,王五这才立马转身,不顾年迈之躯,小跑着离开了这个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