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眉头一挑,眉宇间,玩味之色亦是一闪而逝。
“京察之事,内阁处理就好,专人专事,政事之上,两位大人也比本督要擅长些……”
言至于此,李修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又道:“陛下聪颖,对政事也已有不少见解,两位大人,也可挑选一点政事,试着让陛下处理一下。”
“如此,也能让陛下早日亲政,惠泽天下!”
此言入耳,孙传庭李邦华两人亦是难掩诧异,对视一眼,皆满是不解。
这般,似乎,更弄不清楚这秦公是意欲为何了!
是真的忠心体国,还是以退为进,谋划更大?
再看眼前的秦公,似乎已是被笼罩了一层厚厚的迷雾,难以看清。
“对了,经延之事,进展如何?”
这时,李修再次出声,打断了孙传庭两人的思绪。
“经延昨日已经举行一场,陛下还在叨念秦公你为何未去呢!”
“哈哈,本督一武人,胸无点墨,就不过去丢人了!”
客套许久,三人是互相打着机锋,李修自是稳如泰山,任孙传庭李邦华两人如何试探,也始终一副忠心体国之模样。
可越是如此,就让孙传庭李邦华两人心里也越是没底,客套到最后,两位专门而来的阁老,亦只能无果而回。
大堂之中,李修亦是一如既往,嘴角噙笑的目送着两人离去,只不过,当二人身影消失在视野,李修嘴角的那一抹笑意,亦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从不吝啬对忠臣能臣的欣赏,但前提是,纵使不为他所用,也能与他默契相投,而不是,走到他的对立面。
而且,还是挽回不了的对立。
再宽容,再善待,那就是用他李修的脑袋,来成全他人的功绩了,成就他人的美名了。
“这两个家伙不老实,满嘴胡言,得了便宜还卖乖!”
二娃子从偏房走出,缓缓道。
“可惜了!”
李修摇了摇头,心中,亦颇有些惋惜之意。
满朝文臣,他欣赏的不多,而这孙传庭,李邦华两人,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
也正是欣赏,才有之前的宽容。
但显然,再多的宽容,也动摇不了他们心中坚守的信念。
抉择一出,便立马毫不犹豫的与他愈行愈远。
甚至,连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没有!
“将军,四川捷报!”
这时,突有一名亲卫士卒飞奔而来。
“捷报?”
骤闻二字,李修亦是一愣,随即,很快便反应过来,几步走上前,一把将士卒手中军报拿起,翻阅一看,亦是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好啊,李定国打得不错,好小子!”
二娃子亦是凑了过来,探头看了一眼,脸上喜色随之浮现而出。
“这小子,果真不错!”
“也不枉修哥你费劲心思培养他!”
赞叹一声,二娃子亦是忍不住喃喃自语着:“四川平定,现在就等剩下几处小乱扫平,整个北方,就差不多都稳定下来了!”
说着,二娃子眼眸亦是愈发明亮。
“是啊,北方一平,这天下,彻底稳定,也就快了!”
李修也忍不住感慨一句,别的不说,纵使算上江南,如今之天下局势,也远比历史上的大明要强得多。
仅中央有强军,边疆有锐士这一点,就远不是历史上的大明可以比拟的,更别说,如今已然深入的军改。
来此世十年,他算是没有白来!
“俺之前听李定国那小子说,修哥你准备将他调到江南去统领水师?”
这时,二娃子骤然问道。
“对。”
李修点了点头:“江南之富,大半皆来源于海,咱们迟早要腾出手来收拾那些家伙,早一点布局,也早一点收网。”
“李定国在登来水师待了近一年,表现不错,应该足以担当重任。”
二娃子问:“江南那边,俺也听说不少,但,修哥,江南那边,你暂时是不准备过去嘛?”
“暂时不过去,烂地方,就让它继续烂吧!”
李修点了点头,目光闪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到李修这话,二娃子也不禁有些疑惑,当初定下改革之策后,握住江南之富,便早已定好。
如今,竟坐视不管,这是何意?
二娃子也有些想不通了,但相此想不通也只能憋着的孙传庭李邦华,二娃子显然没这么多顾忌,直接问道:“修哥你是改变想法了嘛,原先不是这样安排的啊?”
“是啊,改了!”
李修长吐一口气,点了点头:“改了!”
二娃子再问:“怎么突然变卦啊?”
“江南,已经烂到根子里了,咱们握在手中,搞不好还把自己给搞烂了。”
“让它乱吧,大破大立,总比无休止的当个表湖匠要好!”
李修幽幽说着,心思,却已是纷飞。
他心中所想,自然不只是这说出口的两句话这般简单。
当然,他说的,也确实是真心话。
根深蒂固的存在,确确实实非是表湖匠可以解决的,如今朝堂这边扯着后腿,捅着刀子,苦心积虑的表湖着江南局势,着实没什么意思,纵使勉强平定,但只要未彻底根除江南之患,未来,也会遗患无穷。
况且,他也想看看,他们,到底是想走到哪一步。
或者说,他想亲眼看看,他们,到底有多疯狂,事情,会做得有多决然!
在这之前,他,会尽下为臣者最后的心意。
被辜负了,意难平,也就没了,他,或许也就……无愧于心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江南骤变 3000大章求月票订阅。
江南,南京。
军改巡查御史府中,依旧一片忙碌,纵使如今军改重心偏移,但涉及整个江南的军改,却依旧轰轰烈烈的进行着。
这座坐落于南京的军改巡查御史府,在如今的江南,俨然已经成了整个江南风暴席卷的重心所在,亦是各方势力角逐之地。
当然,在江南,还有一处地方,亦是不可忽视,那就是本该极不起眼的南京户部!
南京户部左侍郎,这个官位,在以往的江南,虽然也位高权重,但显然,达不到可以左右江南整体局势的程度。
而现如今,这位空降的南京户部左侍郎,俨然成为了整个江南,谁都忽视不了的存在。
户部之法理权势,再加之一个如今已然渗透进入江南的北方官商集团,已然让上任户部左侍郎并不算太久的洪承畴,在这江南,俨然已是谁都不可忽视的存在。
那户部尚书衙门,亦是从最开始的门可罗雀,到现如今,熙熙攘攘!
尽管谁都知道,如今南京户部权势的根基,并不在南京户部,但,性命攸关之下,何人又敢忽视。
对居心叵测之人而言,需要忌惮这南京户部权势资源统合之下,对他们的压制与围剿,对忠心体国之人,则需要南京户部在如今这混乱局势之下,给予他们支持,毕竟,仅仅囤货居奇一项,就足以难倒百分之九十九的地方府县官员。
而如今之江南,无疑是群魔乱舞。
沿海地带的海上豪商,沿江地带的官商勾结,那沸反盈天的士林舆论,还有那不知道多少仕途失意的东林党人……
一切的一切,若放在以前,这为大明财税之地的江南,恐怕早已脱离了大明的控制,就如元末那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一般!
谁都看得出来,如今之江南,之所以糜烂如此,还未失控,只是因为简简单单两个因素,
一军,一财!
海疆登来水师横列,剿杀着任何胆敢趁乱打劫的海寇,尽管区区一营水师,难以防备整个海疆,但,某种程度上,亦是对那些靠海为生的海商,带来极大的震慑!
毕竟,海寇再强,海商再富,能强得过坐拥大小战船近两百艘的水师?
显然是不能,故而,一众海商,亦是怂得最快,在登来水师抵达江南后,血洗了海疆几个大名鼎鼎的海寇老巢之后,江南各地的海商,亦是瞬间焉了下来,至少在表面上,没有如江南其他地方那些士绅豪商那般叫嚣蹦哒个不停。
军之一字,显然不止一支水师,除去坐镇南京的数万京军禁军以外,还有数十个军改完成的卫所,遍布大明各地,如一张大网一般,覆盖震慑了整个江南。
而财之一字,自然就是户部权势与北地官商集团的合体,与江南本土财力交锋的同时,亦是供应维持着军力大网的存在。
如此,军与财两两结合,这才有了江南局势乱而不溃的景象。
显然,若局势继续维持下去,乱而不溃的这个平衡,也会一直延续下去,直至打破这个平衡的因素出现。
然后,乱而崩溃,或乱象平定。
只不过,就眼下的局势而言,显然,打破这个平衡的因素,还远未出现,局势,依旧平衡焦灼。
但近来,这个平衡,似乎已经出现了些许倾斜。
浙江金华,临安数地,有豪商举义,不过短短几天,便席卷数地,更是一举攻下金华府城,一时之间,江南动荡,本来被已然接**息的兵乱,俨然又有种死灰复燃的迹象。
一地民乱,若在以往,显然是不值一提,甚至,呈上京城朝堂,都不会有朝臣为此商议。
毕竟,民乱,太多太多了,声势浩大的,也太多太多,天下皆反,内忧外患局势下,谁会在乎区区一地民乱。
可现如今,外患暂宁,内忧,亦是在李自成与张献忠相继枭首的情况下,一点一点的被大军兵锋扫平。
而江南,乱的,本来就不是兵变民乱这方面。
如此,当今之天下,虽谈不上太平安宁,但,在赫赫军威的震慑下,显然,也算得上稳定了。
这难得的稳定之间,突现的民乱,而且还是在局势勉强平衡的江南之地……
毫无疑问,消息传出,便引得天下瞩目。
是江南局势失控的前奏,还只是昙花一现,两者代表的含义,显然是天差地别!
江南民乱,表面上的权责,自然是在南京兵部,但谁都知道,如今的南京兵部,就如同京城朝堂的兵部一样,已然近乎是个摆设。
虽然如今江南军改还未彻底深入普及,但兵部的影响力,在蔓延的军改之下,亦是所剩无几。
显然,民乱的最终权责,还是得落在受秦公之命而来,且已是事实上暂时统辖江南兵马的南京巡查御史府之上。
这般态势之下,本就一直处在风口浪尖的南京巡查御史府衙,显然更是吸引了各方的目光。
而此刻,在这江南,各方目光汇聚的源头,事实上统辖南京巡查御史府的怀安侯严顺,却是握着一封密信,沉思已久。
密信,自然是从京城秦公府而来,而密信内容,才是最让严顺看不懂的。
在以往,任何一道军令,任何一封密信,皆会蕴含着一个相同的含义,那就是江南,局势绝不能失控。
但这等密信,字里行间,却是清楚透露出,江南局势失控,亦是无妨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