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刚还骂骂咧咧的一众武勋将领,便是尽展笑颜,一个个围着李修,恭贺不停。
而不少文官,亦是勉强挤出笑容,走上前来恭贺道喜。
而李修,此刻却还是有些未曾回过神来,两世为人,这,似乎还是第一次。
而且,这似乎,也来得太过猝不及防了!
“恭喜将军!”
“秦公,恭喜!”
众将与文臣簇拥恭贺之间,李修那漠然的神色,亦是冰消融化,一抹灿烂且畅快的笑容随之浮现。
得之东隅,失之桑榆!
这,难道就是天意?
此刻,不仅仅是李修,在一众武勋心中,这个似乎有些大逆不道的想法,亦是涌现而出。
一腔热血忠心培养的天子背刺,被外界传得沸沸扬扬,说是杀戮过多,断子绝孙的秦公,却恰巧在这时发现有后!
这不是天意,是什么!
在场之武勋,脸上的笑意,亦是愈发浓郁了起来。
众将簇拥之下,李修亦是少有的没了澹然,骑上不知哪位将领牵来的战马,便策马狂奔,朝秦公府赶去。
而,秦公有后的消息,亦是从这皇极殿广场,随着文武百官之口,极为迅速的传播蔓延开来!
这消息,毫无疑问,就跟平地一声雷一般,震得绝大部分有心人皆是有些懵。
自秦公起势,横行朝野,多少年了?
从崇祯元年末那场京蓟之战,至现如今,已然五年之久!
五年,都未曾有后代出现,甚至,连秦公府后院有女怀孕的消息都没传出过!
这般确凿的事实上,杀戮过多,有伤天和,断子绝孙之论,亦广为流传。
而这般事实,
且不说是不是有伤天和的报应,就这个无后的事实,
对那些被打压清洗的人而言,无疑是弹冠相庆之事。
对忠心体国之人而言,无疑也是一件好事。
对天家而言,显然,更是一件大好事!
毕竟,无后……
就意味着,那庞大的武勋集团,根本没有继承人,没有继承人,很多不该有的心思,也就很难有。
况且,一个无后的权臣,要维持收拢人心,显然也非一件易事。
而对一众武勋而言,这平地一声雷,无疑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往日里执守京城各地的武勋,在这时,已然尽皆汇聚秦公府,一阵阵畅快的大笑,无疑是清晰证明了这些武勋的畅快心情。
畅快与担忧,亦是随着这消息的传播蔓延,极速感染扩散。
一时之间,这京城之中,本就汹涌的暗流,亦是骤然间再添了几分风波,亦更是让这混乱,多了几分不确定。
外界的一切,此时此刻,已然不在李修的顾虑之中,他此刻,亦是踏足了这后院中的墨玉苑。
院中秩序已然恢复,几名侍女正在忙碌,管家王五,亦是恭恭敬敬的站在李修身旁。
此刻,环视着颇为精美的小苑,李修亦是有些愣神,事实上,他也是第一次踏足这墨玉苑,甚至,连这苑中,居住的是谁,都不知道,至于是谁怀上了他李修的血脉,他更是一无所知。
“老爷,她是老爷您当初从陕西带回来的,名叫李月儿,大夫诊断,已经怀上三个月了!”
“李月儿……”
李修脑海里,亦是浮现出曾当初情景,随即点了点头,步子迈开,便朝那房内走去。
房门推开,映入眼帘的,便是立在房中的几名侍女,以及,床榻边坐着的一女子以及床榻上躺着的女子。
稍有眼熟的面孔,亦是让李修稍显模湖的记忆,立马清晰。
“老爷!”
众侍女躬身问候,那床边的女子以及床榻上躺着的李月儿亦是挣扎着起身。
李修快步走过去,一把扶住李月儿身躯:“无需行这种虚礼,当前静养重!”
随即,李修亦是一把握住李月儿之手,手指轻动,脉象之变化,亦是清晰的映入脑海。
确认无恙的脉象后,李修也不禁少有的大松一口气,注意力,这才转向怀中眉宇之间,尽显柔弱的李月儿。
“入府不久,可曾适应,”
李修轻声低问,言语,亦是少见至极的柔和。
“府中安排妥当,比妾身在老家时好多了。”
李修再问:“家中可还有亲人?”
“家中尚有双亲,还有大哥和两个小弟。”
闻此言,李修眉头一挑,有些诧异道:“那为何,未在家中与双亲相伴?”
李月儿神色一暗,犹豫一会,才道:“家中贫寒,无力承担,爹娘将妾身卖至镇上地主家为奴,随后乱军袭来,得老爷您军中将士所救,便被挑选送到了老爷您这里……”
“听到没?”
李修转头,瞥了一眼伫立房中的王五。
“老爷放心,老奴这就安排人手接夫人亲属入京!”
王五反应极快,立马应声。
李修点点头,又道:“这墨玉苑的用度,都安排好,要堪用之人,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老爷放心,老奴已经将清林苑清理好了,下人也挑选了一批,夫人随时都可入住……”
“如此甚好!”
李修点了点头,清林苑他是知道的,就在自己所居小院隔壁,如此,安全问题,自然无需担忧。
毕竟,他秦国公有后,这个现实,恐怕有很多人,都不愿接受。
思虑片刻,李修又道:“让亲卫营,再调一百精锐,进驻府中!”
“从此刻开始,墨玉苑一切,饮食起居,一切,皆需严格审查,绝不能出丝毫纰漏!”
……
第三百四十三章 发酵的局势
天子开经延,无疑是一个足以震荡天下的消息,按正常发展,一切的风波暗流,或许都将汇聚到这经延之上,围绕着经延一事,各方争锋。
但经延之事还未发酵,突如其来的秦公有后之消息,却是将这经延大事的风头尽抢!
这个消息,在京城蔓延扩散后,亦是以近乎八百里加急的速度,朝着天下众多的有心人耳中传播而去。
在深宫,那一座巍峨的乾清宫,亦是一片颤栗,殿中一片狼藉,太后最喜欢的一个瓷器花瓶,已然碎裂一地,内侍宦官尽皆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小天子孤零零的站在殿中,望着面若寒霜的娘亲,眸中,亦满是惊惧。
曹化淳跪倒匍匐在地,眉宇间,已满是难言的苦涩,太后如此愤怒,又召他前来,意欲为何,已然很是清晰……
在内阁,孙传庭与李邦华相对而坐,本该在此处处理政事的刘起元与来宗道两位阁臣,此刻,却是已经不在此处,至于在哪,显然很是清晰。
如今之内阁,和那空缺的吏部尚书一样,先帝在位期间,数次清洗朝堂,内阁亦是因此而空缺,阁臣空缺,内阁次辅,首辅亦是空缺。
没待他们摩拳擦掌,再进一步,先帝驾崩,秦公辅国理政,内阁的格局,就此定格延续,再未有丝毫变动。
内阁之作用,本就是辅助天子,处理国事,而如今,天子尚幼,军国大事,尽掌于秦公之手,如此,内阁的地位,虽依旧存在,但权势,无疑是一再压缩,直至近来,秦公将京察大权,再次交还于内阁,内阁之权势,才恢复了几分。
正常而言,秦公主动退让,他们自当识相,继续保持着以往文与武的默契。
但,一直未有动静的深宫,却是突显苗头,却是让几位阁臣,都有些身不由己起来。
纵使,他们都知道,如今之形势,继续保持文武默契的重要性,但很多事情,显然并不是知道,就可以做到的。
以往,能够做到,是因为太后天子保持着对秦公的无事不从,是因为,这天下,需要他们与秦公保持默契。
尽管再忌惮,再担忧,他们也只能压制。
可现如今,太后天子,已然改变了以往的无事不从,为臣者,又岂能不尽忠君之心。
纵使他们不愿,这满朝朝臣,这天下文人,也会推着他们前行。
除非,他们两个,也如另外两个阁老,刘起元与来宗道一般,明是置身事外,暗,却已是与秦公暗通曲款。
可这……可能嘛?
“秦公此举,不正常!”
许久,李邦华才缓缓出声。
“对。”
孙传庭沉重的点了点头,按他们的想法,这次经延,不过是一次试探,可现实,显然超出了预料。
无论是从将京察大权交还内阁,还是这次对天子教导的退让,显然,都不符合他以往的行事风格。
而如今,一直未有后的秦公,又突有血脉孕育……
两人对视一眼,尽皆无言沉默。
什么都不做,担忧,事情开始做了,更担忧!
秦公,这个称呼,代表的东西,太过恐怖。
他完全不同于历史上的任何一个权臣,没有飞扬跋扈,更没有欺压天子,无法无天。
在朝廷之内,掌天下之权。
一次次的风波,让大明摇摇欲坠,他秦公,亦是一次次扶大厦将倾。
可每一次挽狂澜于既倒的成功,秦公的权势,亦是自然而然的暴涨一大截。
直至如今,纵使是一次试探,都让他们为之担忧惊惧,生怕触及到了那一根无法挽回的红线。
可不试探……
一直这样下去,大明,还会是大明嘛?
身为阁老,纵使如今权势大减,可那些骄兵悍将的无法无天,他们自然也有所耳闻。
况且,不受丝毫控制的权利,太过可怕。
大明朝的存续与否,尽系一念之间,更为恐怖。
“太后召见毛文龙了!”
这沉寂之间,孙传庭突然道:“应该是想让毛文龙统领禁军,不过毛文龙应该是婉拒了,现如今称病在府,连五军都督府,都不去了。”
“毛文龙是个聪明人,不到最后时刻,他是绝不会轻易下注的。”
李邦华摇了摇头:
“太后太急了,纵使秦公再次退让,也无丝毫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