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视着眼前的舆图,徐枫轻叹一声,暗自摇了摇头。
明明有通天坦途,却不走,非要守着这个烂摊子!
就好像一个有着绝世武功的高手,明明举世无敌,世间巅峰,却非要背负着一个奄奄一息之人,自缚手脚且不说,还妄想着将这垂死之人救活……
只要丢了这烂摊子,天下之大,哪里不是横扫,又哪里会像现如今这般,束手束脚, 明明可以碾压的对手,如今竟也能骑在头上耀武扬威横行霸道。
“要不……放蒙古入京城……”
思虑之间,这么一个念头,极为突兀的浮现在了脑海。
这一刻,徐枫心脏都忍不住剧烈跳动了几下。
如今之京城地带,京军尽出,只有勇卫营维持京城防务……
只要勇卫营稍稍放点水……
蒙古破京,将是必然!
京城破,江南尚且溷乱,大明,毕亡无疑。
这烂摊子,也自然就不存在了,而且,还是被外敌所破,谁也说不出半个不是来!
到那时候,如今的所有劣势,所有束缚,都将彻底不存在。
修哥平定陕西,率军回京,他再尽起叁镇大军,两面夹击,诛灭漠南蒙古,携大胜之威,横扫天下。
到那一步,就不是革除弊病,重重阻力了,而是新朝新气象,大势所趋了!
一个个念头在脑海之中盘旋,徐枫亦是在帐中来回走动着。
不知何时,徐枫脚步骤停,勐的看向帐中的舆图,目光在一处处关城重镇流转,最终,定格在了大同镇之上。
大同破,直入紫荆……
而紫荆关,是他亲自坐镇……
紫荆破,直入京城,而勇卫营,他也有旧部……
在这思虑之间,徐枫之眼神,亦是愈发冷漠,只不过,当眼角余光瞥之那舆图上大明二字,往日的记忆,亦是浮现心头。
这愈发浓郁的冷色,亦是骤然定格,片刻之后,亦是缓缓散去。
握紧的刀柄,亦是随之松开,徐枫缓缓转身,靠坐桌桉,沉默许久,最终却是自嘲一笑。
他似乎有些明白,他修哥为何从一开始的野心勃勃,慢慢转变了心态了。
人活一世,最不愿的,便是有愧于心。
沉默许久,徐枫才缓缓转身,再一次看向了这军情舆图,只不过,这一次,其所想,却已是为了他不愿背负的这个烂摊子……
至于这个烂摊子,能不守住,他尽力,其他的,就交给天意吧!
……
世人不会知道,在这一瞬间,天下的走势,差一点,就将彻底偏移到了另外一个方向。
一个如今局势的诸多始作俑者,皆未曾想过的方向。
但,无论是期盼着大明倾覆的居心叵测者,还是在尽力阻止着大明将倾国势之人,皆是在各自的立场奋斗着。
大江南北,大明内外,皆是如此。
……
凤翔。
朝阳初升,薄雾缭绕。
往日未曾停歇的血腥厮杀,在清晨之间,已然彻底归于宁静,就连往日时刻不停的火炮轰鸣,在这几日,也已彻底归于平静。
当然,也仅仅只是表面归于平静,暗地里,两军,皆是在全力备战,张献忠,是要绝地求生,而李修,则是要一战尽全功。
不过,就目前局势而言,张献忠之重要性,俨然已是排在了次要。
陕西数十卫所,才是目前的重中之重。
只要破而后立成功,陕西,才能彻彻底底的归于稳定,只有稳定了,纵使因天灾,再有民乱出现,也会处在可控状态,如若不然,稍有不慎,便会是如今这般,演变成天大的祸患。
“叁边总督,你还继续当着,待这次将陕西平定了,叁边的重心,就放在草原上,犁庭扫穴,该杀则杀……”
言至于此,李修瞥了一眼随行的周遇吉,随即遥望北方,幽幽一叹:“草原有大敌啊!”
距离蒙古叩边,已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已然足以让李修,对蒙古草原之局势,有一个清晰的判断,将心中的猜测,确认为事实。
那林丹汗,确实是想两头通吃,而且,他不仅仅是想,还是如此做的。
后金所送,全盘接受,对后金的承诺,丝毫不做。
对大明,亦是无有不应,同样,也是丝毫不践行所承诺之事。
如今之林丹汗,俨然是雄心勃勃,在漠北东征西讨,借着这大好时机,飞速扩充着实力。
若大明这一次扛过去了,那毫无疑问,漠南蒙古,将元气大伤,而林丹汗,兵强马壮,以其志向,想必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如此良机。
纵使大明这一次没扛过去,但如今漠南蒙古精锐尽出,草原空虚,林丹汗,按不按耐得住,也是一个未知之事。
显然,不管如何,如今的大明,都对林丹汗的坐大,没有什么有效的遏制措施,林丹汗的坐大,将会是必然。
后金尚未除,林丹汗又在这时势之下坐大,大明北疆,又将多一大敌!
世事无常,莫过于此!
……
第三百零五章 总攻!
“林丹汗,不足惧,后金,也不足惧,但末将以为,若此次将军您平定内乱,两者联合, 将是必然。”
“到那时候,整个北疆,恐再无宁日!”
“对啊!”
李修轻叹一声:“大明若撑过这一劫,那就是浴火重生,破而后立!”
“在大明的威胁之下,后金与蒙古,必然走到一起。”
“这仗, 还有得打!”
言至于此, 李修却是摇了摇头:“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等撑过这一关再说吧!”
听到这话,周遇吉抬头看了一眼李修,犹豫一会,最终还是忍不住出声:“将军,若这一劫,大明,熬不过去……”
此言出,李修迈动的步子,亦是骤然一停,神色,亦是有些阴晴不定。
沉默片刻, 李修这才转身, 看向面前眼中颇有期盼之色的周遇吉:“天下之乱,因本将而起,自然, 也当由本将结束。”
“先帝对本将恩重如山,临终托孤,国事尽交本将之手,本将,不能辜负先帝之信任。”
“本将还在一日,便不会让大明倾覆!”
言至于此,李修看了周遇吉一眼,语气亦是缓和不少:
“如此之言,切莫再说。”
周遇吉沉默,李修也没再多说,话锋一转,随即道:“那些卫所指挥使,应该都到了吧?”
这时,周遇吉才出声应答:“都到了,一个个都挺老实,到了大营后,大都待在帐中,连门都没出。”
李修点了点头随后问道:
“哪些人堪用,哪些人不堪用, 你应该心里有数了吧?”
周遇吉答:“将军放心。”
“待平定张献忠, 便尽快将不安定的清除掉, 稳定陕西局势。”
“将军放心。”
眼见周遇吉再次应诺, 李修亦是彻底放下心来。
他缓缓转身,再次看向那薄雾笼罩的凤翔府城。
“一战尽全功,今日,破凤翔,擒张献忠!”
“传令,先登营集结,火炮营,匠户营,做好准备。”
“让那些卫所将领集结,观战!”
“末将遵命!”
咚!咚!咚!
很快,一道道震撼人心的战鼓声,便彻底撕裂了清晨的寂静。
薄雾之间,兵将披甲执锐而立,一架架攻城器械排列,如巍峨的巨人一般,在薄雾中若隐若现,窥视着已被薄雾笼罩的风祥府城。
左右两个火炮阵地,数百门火炮已然在火炮兵的调整下,缓缓转动着炮口,瞄准着凤翔城楼。
中军大纛依旧高扬,李修伫立其下,在其身后,是上百名卫所将领,包括卫所指挥使,以及不少千户所千户。
“预备……放!”
这大战前的寂静之中,最先出声的,便是那两个火炮阵地,伴随着战鼓声传来的号令,嘹亮的号令声,亦是骤然响起。
随着这一道声音,一抹抹火光闪烁,紧接着,左右各数百门火炮,几乎是同时,便彻底咆哮起来!
轰!轰!轰!
肉眼可见的炮口火焰喷发,瞬间的硝烟弥漫,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而带来的效果,则是那凤翔城楼,清晰可见的爆炸与城墙碎裂。
两个火炮阵地,近八百门代表着这个时代最强战争工艺的火炮,接连咆哮怒吼。
此情此景,纵使李修这个见惯了此景,每每也是难抑激荡。
男儿的浪漫!沙场的浪漫,便在于此!
“传令,先登营出!”
军令再下,早已蓄势待发的数十架攻城器械,攻城梯,攻城箭塔等等各类攻城器械,在民夫的推动下,火炮火铳的掩护下,亦是缓缓的朝城楼而去。
而在攻城器械四周,则是披甲执锐,手持盾牌,火铳长刀的先登将士,随着攻城器械的移动,如潮水般汹涌而去。
左右两侧火炮覆盖,前方先登营将士手持火铳盾牌,从下至上,一排排火力倾泻,压制着城楼守军,而在那一架架攻城器械之上,同样是有火铳兵及弓手,居高临下,朝城楼打击。
有些士卒,更是将那小虎墩炮搬到了箭塔之上,借着居高临下之地势,毫不留情的轰击着。
而在这些掩护下,一架架攻城梯,亦是稳稳的架在了城墙之上,手持刀盾的先登将士,沿着宽敞的楼梯直上城楼。
更有攻城塔,直接相隔数丈,便从塔顶搭横梯至城楼,将士从塔下直上,再沿连接攻城塔至城墙的横梯居高临下冲上城墙。
而城门处,巨大的攻城锤,在一块块巨盾的掩护下,在将士的呼喝声中,一下一下,勐烈的撞击在城门之上。
在这般的汹涌攻势之下,城楼之上的守军,明明占据地利之优势,此刻,却好似陷入了劣势一般。
在张献忠各部将领呵斥之下,守军将士每每硬着头皮起身欲反击,但数管齐下的火力压制,往往都是死伤一片。
而随着先登营将士陆续登城,战争的形式,亦是再次随之演变。
登城的先登将士,亦是极为迅速的构铸阵型,战争,亦是从攻城战,演变为局部的正面厮杀!
刀盾铸阵,火铳在后,一个个阵型,在城楼上成型,亦是向城楼上的守军张开獠牙。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