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是虚，不朽是妄，星辰皆有寿，何况凡人，不拘是你还是我，终归要有一死，所以，想这些问题的都是白痴，因为你想与不想都没有任何意义，但是，你的问题，本质就是我们面对的现状，我们现在面对的是一场注定失败的战争，在这场战争中，我们的所作所为都没有意义，因为我们能收获的只有绝望……”
血月魔尊注视着莫夜煌，而血月也在聆听着，因为们皆感受到了莫夜煌那渐渐尖锐起来的意志。
“我没有答案，也无法给你一个答案，但却可以给你一个选择，黄大根，我要挑战你！”
黄大根闻言，神色变得错愕起来，不知道莫夜煌这位武道老祖为啥要越阶挑战自己，而莫夜煌却笑了起来：
“我身为巫祖，教导了你们一些巫道的原理知识，但却没有教导过你什么才是真正的巫，今天，我便告诉你什么才是巫，平台暴雷那一刻，被镇压的血月之力会化作空前恐怖的灾厄，而那时，我不会跑，我会像是一个负责任的资本家一样，抗下自己种下的祸果，选择与血月灾厄融为一体，化作恐怖魔孽降世，到那时……”
莫夜煌转头，凝视着黄大根，而后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胸膛：
“你必须杀了我！”
黄大根神情震惊不已，脱口而出：“为什么？”
莫夜煌只是淡淡的说道：“巫是守土之人，我守此土，此地，此城，也与之同葬，仅此而已，而且，斩杀化作恐怖魔孽的我，也是我推算出来，解决此地血月邪祟灾厄的唯一希望，当然，这希望颇为渺茫，甚至有几分不现实，但值得我去做。”
血月给与黄大根万事皆虚的劝诱，而莫夜煌却要行动告诉黄大根，巫，是有信念的，巫道，也是有精神的。
这些信念与精神，哪怕是面对绝望与注定的失败，也要去坚持的。
127.莫夜煌的葬礼
这一刻，黄大根神色震撼，忍不住说道：
“老祖，你乃武林的擎天之峰，何至于此。”
武林从不曾平等，武者的价值也是如此的差异分明，每一位武道老祖，那都是时代的结晶，虽是孤身一人，但那过人的武力，以及凭借武力缔结而来的人脉关系网，也足以影响许多事。
直白点来说，每一个公认的武道老祖，都是一个巨大的政治权威体，连朝廷都不敢随意怠慢。
这并非谁赋予的权利，而是历代武林老祖凭借拳头打出来的威风。
遍数历朝历代，一怒之下夜入皇宫，与皇帝全家老小亲切友好交谈，然后带几个人头当旅游赠品走人的武林老祖，虽不多，但也不少，
这样的存在，只要活着，能够创造的价值，远胜成千上万活着活着死去都压根没所谓的普通武林人士，尤其对黄大根而言更是如此。
他现在正在弄改制之事，虽能安邦，但却有卖国之嫌，可能会引起朝廷衮衮诸公震怒，所以需要多仰仗莫夜煌这位武道老祖的权威，但现在，莫夜煌却让他杀了自己。
“大难来临，如天塌，我比别人更高，所以我先出手去撑，仅此而已，黄大根啊，我是巫祖，你们是巫，有一些事是我是必须教给你们的，这些事，你们可以当做一段故事，当你们以后迷茫时，恐惧时，找不到方向时，你们可以从这个故事中获得答案，这是我身为老祖的义务，也是我毕生最辉煌的传说……”
莫夜煌轻轻笑着，的语气渐渐转为肃穆，凝视着黄大根，问道：
“那么，你我相识一场，你是否愿意在我彻底堕魔的那一瞬间，用你的拳头，为我的传说画下句号，成全我的功德，让我以无垢无暇之身告别人世，为后世留下一段传颂千古的巫道传说呢？”
东土的武林，除了弱肉强食，阴谋算计，也有着别样的浪漫。
毕生追求扬名立万的武者，永远无法拒绝成为传说的机会。
而莫夜煌，就给了黄大根这么一个机会。
而黄大根的确中招了，也许他还有其他的疑惑，但此刻他都觉得没必要问了，中二之魂渐渐燃起，目光坚毅，深深鞠躬，铿锵有力的说道：
“巫祖之义，可昭日月，老祖堕落之日，在下必携棺木而来为老祖送行，若送不得老祖，那我便亲自躺进去。”
莫夜煌眸子微垂，笑道：“如此……甚好！”
而后，莫夜煌微微转头，盘踞十三层的终焉血月，没有什么反应。
而身在灵界十二层，背靠血海的血月魔尊，眸子却隐隐泛过一抹笑意，似洞悉了莫夜煌的意图，既是期待，又似讥讽。
莫夜煌带着黄大根回去了，而此刻，留在寂静岭客栈的武林人士，被饭堂大妈一番折腾，有着李苟丹的从旁照料，倒是没有什么生命危险，顺利的提升了灵视值，从而真正开启了黑虎城的观光旅游之旅。
这个时候，这些人也知道了现实之中那些没门没窗，外观畸形的建筑物是做什么的了，这些是只有在灵界才会显现门户的灵界建筑。
一栋图书馆，里面放着薄薄的几本书，皆是莫夜煌这些时日来所书，写了自身探索灵界的经验，又或者如何降服灾兽的经验，虽不涉及具体技术，也难以称之为法门，但这些书，却对初来乍到的灵界观光客有着极大的帮助。
而另一栋建筑，则是灾兽贩售中心，莫夜煌这些时日来，抓了一些灾兽放在这里，无需巫者去捕捉，第一次来的巫者，可以免费领一只，不过这些灾兽普遍不强，皆是浅层灵界的衍生种，想要更强的灾兽，只能去更深层次的灵界抓捕。
还有道具屋，莫夜煌将现实一些蕴含丰富灵性的材料放到这里来，甚至还以无上厨艺，炒出了一些灵性武器，巫者可以花钱在这里买一些装备。
虽然这些建筑物内的物资并不多，但框架完整，无非是后续的补充而已，但在前期也够用了。
狂刀客皱着眉头，看着手中的旅游宣传册子，一如门卫所言，这册子的确很重要，堕入灵界后，这册子的内容焕然一新，介绍了灵界的大概设定，又以扭曲而诡异的字体，将鬼蜮之城的地图给画了出来，也有着相关的介绍。
“大人应该比我们先一步堕入灵界，不过，我们已经去图书馆，道具屋，灾兽贩卖中心都找过了，大人到底去哪里了，难不成去景点了？”
虽然有着地图，也大致知晓了自身所处的情况，但狂刀客却没有放松，因为他知道灵界的险恶。
就这旅游宣传册子的地图上，有许多地方都画着红圈，这些画红圈的地方就是“景点”，不过和常规景点不同的，这些景点清晰标注了多少灵视值才能安全观看，若是灵视值不达标，那么，死亡率就不好说了。
狂刀客一行人刚从饭堂出来的时候，没有太注意，不小心路过了一个“景点”，那是一个传出异声的诡异房屋，他们刚走过，景点就打开了房门，好几条舌头伸了出来，卷起众人，热情的邀请他们进来观光。
若非作为导游的李苟丹出手相救，狂刀客一行人就要在这个景点中减员几个。
别的地方旅游观光，要的是钱，而在这个鬼蜮之城观光，要的是命！
狂刀客喃喃自语，目光却是看向立于一旁的李苟丹，而李苟丹却是摇摇头：
“根据宗主颁布的灵界导游法则，作为灵界导游，我可以在关键时刻给与你们一些微小的帮助，但是，我不能干涉你们的选择，也不能和你们交流，所以你们不用对我旁敲侧击了，我什么都不会说，要是违反了戒律，你们下一次来参观的景点，指不定就是我了。”
秉持黑暗料理界霸主的风格，莫夜煌在制定一些管理规章制度的时候，也是偏向严峻，处罚起来也是从快从重，动辄就是越阶挑战，欧拉三页。
不过，莫夜煌也并不吝啬，李苟丹的灵界导游证含金量还是挺高的，只要他能顺利完成自己的工作，钱给的绝对足够。
武林中人对钱的需求还是很大的，想要行走江湖，一身能够见人的侠士服，看材质与手艺，价格从地球的名牌衣服到私人定制西装的价格都有，一匹好马，价格等同豪车，更重要的还是兵器。
村中铁匠打造的农具级武器，以及大师打造的百锻刃，价格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李苟丹曾梦想仗剑走天涯，自然需要钱，若不然，别说鲜衣怒马，风花雪月游江湖了，只能拿着破铁条，穿着百衲衣走天下了，但这已经不叫闯江湖，而是江湖农民工外出找活。
看在钱的份上，李苟丹哪怕知道黄大根是跟着莫夜煌走了，应该没啥事，但他也不敢多说，他不说，狂刀客等人只能苦思冥想，不知道黄大根跑哪里去了。
出来旅游一趟，把老大给游没了，他们这些做门客以后还怎么混。
就在狂刀客一行人头疼的时候，却发现黄大根的身影突兀的出现在远方，众人连忙过去，却发现黄大根神色肃穆，更有几分悲痛之色，众人都以为黄大根独自一人出游，被景点折腾的不清，纷纷出言安慰。
但黄大根却没有隐瞒方才的见闻，而是直接说了出来，众人闻言，皆是震惊。
“巫祖，居然命不久矣？”
武道老祖，乃是武林的巅峰丰碑，在寻常武林人士看来，武道老祖和活神仙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如果说武道老祖永生不死，有很多人都会信，因为遍数古今，的确很少听见有武道老祖死亡的确切消息。
历代武道老祖，若非横死，那么大多皆是在晚年选择隐居于山林之中，随后消失于凡尘之中，生死成疑，去向成谜，古老相传，这些武道老祖皆是在隐居后堪破了生死界限，化作仙神而去。
截止现在，依旧有很多武林中人信誓旦旦在某深山老林中见过一些已经化作仙神的武道老祖。
这些传言，虽然在一些老江湖的心中显得很荒谬，但他们也不会多去质疑，原因很简单。
在这个宗教薄弱的东土之世，武道老祖，某种意义而言，就是寄托了人们武道信仰的图腾，有一些事情，也许细细思来破绽很多，但是，始终有人愿意去信。
而现在，一位武道老祖，如此明确对外公布了自己的未来死期，众人听了，心头的震惊自然不用多说，但细细听之，却知晓莫夜煌是为了镇压此城血月灾厄而陨，顿时肃然起敬。
说完事情后，黄大根长叹道：“我已经答应巫祖，亲手为其送葬，到了巫祖堕落的那一天，一口棺材，他不进去，我进去！我意已决，你们无需劝我。”
其实，一时热血上头，答应了莫夜煌后，黄大根出来被凉风一吹，其实就隐隐就有些后悔，因为，莫夜煌不是李若年这个级别的存在，要送一个堕魔的武道老祖归西，黄大根压根没把握，所以此刻最后之言，语气隐隐有些怪，希望手下这些门客能多劝自己一下。
不过，这些门客显然没有领悟到黄大根的潜台词，此刻皆是一副心情激荡的模样，而狂刀客曾受莫夜煌指点，这才领悟了巫道的精髓，也算是有几分师徒之情，当下便毫不迟疑的说着。
“大人，我也受巫祖之恩惠，不能不报，愿为巫祖送上最后一程，而巫祖这般人物，所用之棺材不能马虎，我曾听说，雷击林有擎天巨木，华盖覆天，我愿去取其树心来做棺材。”
雷击林乃是武林凶地，虽然其凶险之处被雷祖出书破解，但也不是普通人能够进去的，狂刀客此行，也是要担不少风险，但也因此可见情义。
随之又有人说道：“莫塔郡那边有乐艺大家，名曰飘雪仙子，我愿请来为老祖奏哀乐。”
一人一言，这些有人脉有想法的门客，便把莫夜煌的葬礼给敲定的七七八八了，一切按照当世葬礼最高配置走起，然后那些没人脉的门客，寻思了一会，便决定到时候亲自和黄大根一起迎战堕魔的莫夜煌，把他扎扎实实的摁进棺材板里。
看到手底下的门客皆是如此豪勇，压根没有人劝他，黄大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但他也能理解。
一位武林传说的葬礼，必是后世传颂的故事，逼格雄浑可谓千载难遇，作为武林中人，岂有退缩之理。
黄大根也难敌其中诱惑，把心一横，抛弃了后悔，全心全意投入到莫夜煌的葬礼准备中，他们首要做的，却并非准备葬礼事宜，而且潜心修炼，争取尽快晋升巫师乃至于大巫之境，要不然，到时候也不知道是谁葬谁。
来鬼蜮之城旅游的，并不是只有黄大根一行人，莫夜煌是给恩阳所有武林人士发出了邀请。
来的武林人士多了，渐渐的，知道莫夜煌为了镇压此城的血月灾厄，即将陨落之事的人也多了，最终，这个消息甚至开始超出了恩阳郡，向着其他郡县扩散。
而在城中边角一栋僻静的房屋中，为了修行灵视之道，独自闭关，潜游灵界许久的烈火老祖终于回归，他刚出门，却发现这城镇此刻热闹非凡，到处都是背刀持剑的武林中人，他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出门吃了点东西，然后，刚走进客栈，却听到了莫夜煌要死的消息。
烈火老祖听了，饭也不吃了，连忙去找莫夜煌。
府邸之中，南宫姐妹以弟子的身份奉茶，莫夜煌端坐首座，而下面，却是某个听闻莫夜煌之事，连夜从外地赶来的天心剑门掌门人，天心剑徐毅。
他虽然并非恩阳武林之人，但武林有大事，他这种级别的人物，也必须过来蹭一蹭热点，若不然，门派的威名怎么提升。
当然，一位武道老祖的葬礼，本就不是恩阳一地武林之事。
天心剑徐毅恭谨说道：“巫祖高义，当是我辈楷模，还请放心，巫祖之葬礼，我必率弟子前来观礼，若巫祖的弟子送不得，我必送之。”
“呵呵，那倒是谢谢阁下了，若是我的那些弟子不争气，还真要请你多加以援手了，而这段时间，阁下可在城中多旅游一番，我可赠你一批购物带金卷，以作践别礼。”
“如此，便谢过巫祖了。”
两人寒暄了一阵，随之天心剑徐毅就离去，而后烈火老祖闯了进来：“喂喂，我听别人说说，你要死了？”
莫夜煌也不在意，笑着点了点头：“短短时间内，天下有名有姓的武林组织都过来见我最后一面呢，消息传到这一步了，我要说不用死，天下群雄必定不管不顾联手将我打死，所以，我必须死！”
烈火老祖皱眉：“别骗我，我知道的，密契反噬弄不死你，你为何要自寻死路？黑暗料理界不是已经颇有气象了吗，你还想做什么。”
对于烈火老祖，莫夜煌倒是不隐瞒，笑道：“密契暴雷，血月灾厄空前反噬，的确弄不死我，只是，我的死，本就是计划的一部分。”
128.陛下，请你去死
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而莫夜煌希望自己的死，显得更有意义一些。
烈火老祖对此很是不解，莫夜煌笑着解释道：
“自从我宣布自己的死期后，各大门派也顾不得互相撕逼了，全部关注着我的葬礼，武林犯罪率直线下跌，江湖安全率直线攀升，仅此一点，我的死，就显得功德无量。”
烈火老祖依旧不解：“但这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意义，因为这是一个谎言，也是一个很邪恶的阴谋，简单点来说，我希望别人陪我一起死。”
莫夜煌的笑容，渐渐泛起一抹疯狂，而烈火老祖闻言，先是错愕，而在短暂的思索后，露出明悟之色，作为江湖老油条的他，对江湖中人有着更深的认知，所以，他终于知道了莫夜煌的想法，不由得问道：
“你希望有人学你？”
莫夜煌哈哈一笑：“武林中人不皆是希望成为传说吗，那么，我给他们一个成为传说的机会，为了镇压血月灾厄，以身堕魔，以一己之陨，救苍生于水火之中，如此慷慨壮阔的事迹，不就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传说故事吗。”
这是一个谎言，以自己的陨落为诱饵，将之包装成为一个听起来很富有传奇性的故事，然后引诱别的武林中人抄袭，最终自行走向死亡。
若是在地球，这个计划压根不具备可行性，但在东土世界，是有可能的，因为他们对武道的信仰，是如此的根深蒂固，而他们对传奇的追求，是超越利益取舍之上的。
这些算计，莫夜煌丝毫没有隐瞒，烈火老祖闻言，神色渐变，以一种特殊的眼神看着莫夜煌。
这眼神中，渐渐泛起了一抹杀意！
烈火老祖知道莫夜煌这般算计的险恶之处，因为真的会有很多初出茅庐的江湖少侠，乃至于一些脑子糊涂的大侠，会相信莫夜煌的事迹，而后傻乎乎的向他学习，化身人肉外卖，主动向血月嘴里蹦去。
到那时，会死很多人的！
莫夜煌此念此计，已是祸苍生，乱世间，烈火老祖终归是此世的武道老祖，他与莫夜煌合作，并不代表他臣服于莫夜煌，所以，他心中渐起杀意。
但这杀意没有第一时间爆发，因为他不知道莫夜煌如此毫不隐瞒，到底是为什么。
“你这一副我看错你了的眼神是什么鬼，你以为我堂堂黑暗料理界霸主，真的是什么好人吗，见面第一天你就应该知道我是邪魔，特别凶的那种了吧，我就算搞点什么事出来，都只会武林大劫级的事好吧，你难不成真的指望我这么一位邪魔大佬为国为民，造福世界不成？”
莫夜煌这过于直白的话，让烈火老祖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的确，莫夜煌从未掩饰过自身的邪恶，那犹如阴影一般流动的恐怖食欲，时刻彰显着他作为黑暗料理界霸主的暴虐与邪恶。
这样的存在，就算蹲在那里吃泡面，那都是顶级反派BOSS的气势，没有上百个家破人亡的江湖少侠主角团杀到面前，连血条都不会亮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