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淡淡的金光从其口中喷涌而出,化作涟漪荡漾四方。
天地万物皆有灵,在很多人的想象中,更偏向自然性的存在,如山岳或者流水,黄大根之前也是这般想法,但这些时日来随着巫道修为渐深,他发现,“灵”的存在,范围远比他所想的广阔。
比方说,朝廷认命的恩阳郡大将军之位,也寄托着灵!
这灵甚是复杂难言,黄大根研究这灵时日尚短,也说不清这灵韵的本源到底是什么,但却并不妨碍他撬动这灵韵,化作一些玄妙的本事。
巫术……官威!
这便是黄大根这些时日来对巫道的领悟,而在来的路上,他也用过几次,遇其官威呵斥,不仅有万灵退散之妙,更能压人胆气,心志要是弱一些,被其呵斥一声,便是惶恐不安。
此刻用出来,效果也是卓越,一时之间,寂静岭客栈内的凄厉笑声骤然停止了。
“不愧是第一批巫者,灵性资质的确不凡,竟能开发出这般有趣的巫术。”
莫夜煌此刻就双手环胸,靠在客栈的角落看着黄大根等人,虽然同处一地,但莫夜煌此刻立于深层灵界之中,身在现实之中的黄大根等人,根本看不见莫夜煌。
聆听这一声官威之喝后,莫夜煌甚至忍不住轻轻拍掌,虽然在现实中,黄大根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喝,但在灵界中却是另一般景色,淡淡的金光绽放,演化为模糊的龙蛇之姿,而是龙蛇一鸣,如春雷惊响,神鬼皆惧。
巫妖气运初开时,场中所有武林人士皆受气运洗礼,而黄大根与李若年两人作为绝顶高手,自然而然受到更多的洗礼,最后诞生的,便是两位巫道气运所钟爱的大运者。
而这份大运,潜移默化的发挥着作用,也许黄大根自己没有发觉,但在莫夜煌看来,他开发出来的这个巫术已是玄妙万分,因为他撬动的,并非自然界衍生的灵性,而是人道运转中潜藏的灵性。
虽然还差一些,但若是黄大根的继续深造下去,再过一段时间,他指不定就可以撬动大辉朝的国运,然后以此呵斥鬼神了,若是更进一步,那便是凡尘的造命之主,一言,可超拔孤魂野鬼于庙堂,赋予神性金身,也可将神地灵打落泥泞,让其永世不得超生。
不过,这只是遐想而已,黄大根几乎不可能做到这一步的,因为,大辉朝各地动荡不安,人道运转灵机早已散乱,而大辉朝的国运,也已是近乎崩陨了,除非黄大根能够重塑人道运转灵机。
“咦,这么说来,也挺有意思的嘛,在这人道即将崩坏,龙蛇起陆之际,黄大根的巫道居然隐隐契合了人道运转之轨,大破未曾降临,但大立的种子已经埋下了,不知道还不是巧合呢,难不成,恩阳大地老母真正的选择,是这个胖子?”
莫夜煌微微眯眼,笑容变得有些古怪,他以恩阳灵鸟,烹饪了风雨飘摇恩阳鸣这一道料理,接引恩阳大地意志降临,诱发大地发杀劫。
这一道料理,食之,可为恩阳王!
这句话,是莫夜煌曾经对恩阳武林群雄说过的,只是,随着电影版本更替,世界线重订后,莫夜煌将这份因果转给了匡念殇,这一句话就已经不存在了,但是未曾说过,并不代表不存在。
恩阳大地有着许多悲欢离合,这些悲欢离合形成了劫难,最终,这些劫难皆被莫夜煌化作那一道料理的诸多味道,若能品之,也能承之,更能解之,自会受到大地气运加持,以成王者。
在莫夜煌原本的构思中,吃下那一道料理之人,立地成王,直入传说之境。
由于血月的插手,以及莫夜煌的厨艺出现水土不服的问题,风雨飘摇恩阳鸣这一道料理还是差了三分火候,气运一分为二,化作巫妖二道,真正的恩阳王并没有诞生。
但眼下看来,黄大根这个痴肥的胖子,却已是隐隐向着这个境界迈进了。
是否真的如此,也很好判断,等到同为巫道大运者的鬼神枪李若年来到此城时便知道了,若是他的巫道领悟全然偏向自然性,根本没有触及人道运转,到时答案便是一清二楚了。
若不知人道,那何以为王。
但那都是之后的事情了,这官威一喝威能的确还行,连莫夜煌都觉得刺耳,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我的耳朵啊啊啊啊啊!!!!”
李苟丹捂着耳朵,在地上滚来滚去,疼的嗷嗷叫唤,显然黄大根这官威一喝,对他造成了不轻的伤害,莫夜煌见状忍不住摇了摇头:
“小家伙,看来你的训练还没到位啊,若是不行,针对游客的第一幕惊喜,就交给别人来做吧,你回去多练练吧。”
闻言,李苟丹似乎听见什么恐怖的事情,强忍痛苦爬了起来,对着黄大根汪汪而吠,这是他领悟的血月武道混沌犬吠音波功。
李苟丹同样屹立于灵界之中,不曾在现世显踪,黄大根等人也根本看不见他,而当李苟丹施展这混沌犬吠音波功时,幽暗而凄厉的呢喃笑声在客栈回荡而起,吓得黄大根等人愈发不安。
李苟丹领悟的这门混沌犬吠音波功,虽然杀伤力有限,但用来吓人却是一等一的妙,而且还蕴含着认知模糊,思维混乱等等功效,黄大根等人措不及防之下也中招了。
他们行走江湖,杀敌也不曾手软,就算真的遇见了鬼,也不至于这么难堪,但在李苟丹的混沌犬吠音波功之下,他们的胆量值飞速下降,惊吓值飞速提升,尤其是黄大根,面色那真的白的和雪糊的一样,脸上冷汗直冒。
而李苟丹也是冷汗直冒,生怕黄大根再来一发官威暴喝。
莫夜煌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他为黄大根等人准备了一系列旅游观光项目,眼下也只是开胃小菜而已,等到全套走下来,必要他们知道这个鬼蜮之城到底有多热情好客。
123.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
莫夜煌这么做也是有理由的,这些时日来,他对灵界的研究又更深入了一些。
灵界为什么要分作十二层,这并非偶然,而是有着必然性的,其中还潜藏着一些更深入的象征意义。
灵界第一层,是混沌认知,也可称之为混乱认知,这是堕落的开端,代表着的是秩序开始崩解的萌芽,作为秩序领域的生命,若是落于这一层灵界,身心都会开始出现混乱化,开始向混沌堕落而去。
灵界第二层,名曰荒芜灵性,落于这一层,生命灵性会渐渐荒芜,属于秩序领域的信息会进一步被混沌瓦解。
灵界第三层,名曰腐朽意志,灵界第四层,名曰扭曲之形,灵界第五层,唤作灾厄孕育。
从灵界第一层一直到灵界第五层,象征着的是混沌吞噬秩序的一个过程。
认知混乱,灵性荒芜,意志腐朽,形态扭曲,而后于身心中孕育着混沌的灾厄,最终催发了灵界第六层的象征……疯嚣反转。
一旦深入到灵界第六层,源自于秩序领域的一切痕迹,已经几乎被彻底被瓦解,灵界第七层之后的象征是什么,莫夜煌暂时还没研究到那一步,但猜也猜到,秩序彻底瓦解之后的第七层之后必然是真正的混沌萌芽,毁灭的开端。
灵界一至六层,是秩序向混沌堕落的路径,灵界七层至十二层,是混沌向毁灭升华的过程,一旦走到尽头,不拘以前是什么,皆是真正的混沌嫡血。
虽然尚未窥破灵界七层之后的奥秘,但就前六层的灵界奥秘,也已经足够了,而后,莫夜煌根据这些奥秘,制定了最新版的黑虎城观光旅游项目。
源自于灵界的混沌侵蚀,以灵异体验的方式,注入到黄大根这些人的身心之中,暗中契合灵界第一层的象征奥秘,开始崩解他们的认知,引领他们进行灵界之旅。
这是一种特殊的献祭仪轨,或者说,这是血月武道的真正修行方式。
对黄大根而言,这是开始向灵界堕落的开端,而另一方面,对李苟丹而言,这是践行血月之道的大好良机。
李苟丹此刻奋起混沌犬吠音波功,不断撼动着黄大根等人的理智,虽然他自己没有察觉,但在莫夜煌看来,灵界因为李苟丹的行为,出现了极小规模的局部沸腾,某种特殊的力量从灵界中迸发,隐隐袅绕于李苟丹。
这种极小规模的灵界局部沸腾现象,代表的含义,便是血月开始注视李苟丹了,并且感到轻微的愉悦。
灵界之中,血月便是天,是万事万物的根源,李苟丹此刻之行,便是真正的替天行道,自会有“功德”加身。
寂静岭客栈中,诡异的凄厉笑声回荡着,连阴影都仿佛随之跃动,化作无数不可名状之物,逐步向黄大根等人靠近。
“冷静,冷静,别慌,我们优势很大,区区鬼怪,奈何不得我们的……”
黄大根声音已经有些颤抖,而这个时候,李苟丹从怀中掏出了一条长条状的魔芋,这是一种根茎类植物制成的食材,李苟丹掏出这食材,并非为了吃,只是因为这食材表面又滑又腻。
掏出魔芋后,李苟丹悄悄跑到黄大根等人后面,以魔芋在别人脖子后面轻轻的摩擦了一下。
下一瞬间,那个人发出惨叫声,轻功骤然临阵突破,纵身一跃,几乎撞到天花板:“刚才有什么东西碰到我的脖子。”
众人转眸看去,刚好看见一条表面滑腻的长条状不可名状之触,以妖异蠕动之势,缓缓消失在空气之中。
自身隐匿于灵界中,却借物显现于现实之中的本事,乃是李苟丹练了许久才掌握的能耐,此刻用过来,倒是效果不凡。
“大胆,妖孽竟敢作祟!”
黄大根见到这一幕,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忍不住又是一发官威咆哮,而落于灵界中,李苟丹只觉得满眼的金光,一条模糊但却威严的龙蛇在金光中夭矫舞动,发出威严的嘶鸣。
“我的耳朵啊啊啊啊啊……”
再度吃了一发官威咆哮,李苟丹再一次捂着耳朵,在地上滚来滚去,耳朵已经流出鲜血,显然伤害不浅。
李苟丹现在才理解了,为什么人们总说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他把黄大根等人的惊吓值提升三分,但他自己却要背负七分伤势,这简直就是七伤拳,伤敌先伤己,己伤犹在敌伤之上。
如果可以的话,李苟丹现在就想跑路,但是,当他看到莫夜煌比划了一个继续的手势,顿时觉得江湖太黑暗了。
李苟丹此刻只觉得满心的无奈,这一段时间以来,莫夜煌按照既定的命运,让他跟着南宫月习武,开启了他的悲剧人生。
白天的时候,他被南宫月往死里练,待到黄昏时分后,他就被莫夜煌逮着,不断练习吓人的本事。
李苟丹本来不想练的,只觉得这种做法在太鬼祟,不像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但实在奈何他也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李苟丹以前看那些江湖话本小说,主角每天都越阶挑战,威风到不得了,爽快得一塌糊涂,但他自己每天都被迫越阶挑战,却被打到有点怀疑人生,每每看到莫夜煌那沙煲大的拳头,便有些浑身发抖。
同样是越级挑战,李苟丹也不知道哪里出了什么问题,不过,他的适应能力还是很强的,虽然最近一段时间悲催了一点,但还能忍,无非就是辛苦一点而已,多熬几天夜而已……
说实在的,李苟丹都想不起自己到底几天没睡觉了,好吧,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经过非人的训练,他终于获得了莫夜煌的肯定,得以成为寂静岭客栈的负责人,负责惊吓那些刚入住的客人。
李苟丹之前寻思着,以自己目前的本事,吓唬几个游客,这简直轻松的不得了,所以也没把这寂静岭客栈负责人的差事当一回事。
但是,莫夜煌却没告诉他,入住的客人并非寻常人,而是巫!
所以悲剧发生了。
黄大根等人被吓到惊恐不安,而负责吓人的李苟丹更怕,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就被弄死了。
这并非假设,黄大根有官威咆哮这般巫术,能够穿透现实与灵界的界限,伤害到躲在灵界的李苟丹,其他的武林豪杰,也或多或少皆懂一些巫术。
狂刀客心神不宁之下,拔出那柄从边陲小城饭店中得到,赖以悟道的菜刀,向四面八方挥舞,在现实世界中,虽然只是普普通通的挥斩,但延伸到灵界后,莫名刀光闪烁,道道皆是蔓延丈许,经久不散,砍的李苟丹鸡飞狗跳,压根不敢靠近。
黄大根等人也发现巫术似乎能够克制鬼祟,纷纷各展起来,顿时间,寂静岭客栈内的诡异氛围顿时一清,扭曲摇曳的阴影,诡异的笑声皆接连消失不见。
好吧,最主要的原因是,负责吓人的李苟丹,此刻抱着莫夜煌的大腿。求饶道:
“宗主,我不行的,再这样下去,我要被他们活活弄死了。”
莫夜煌怒其不争的说道:“这样就不行了?你是我带过的灵异中最差的一个,你这样对得起我,对得起血月吗?”
莫夜煌也知道,这怪不得李苟丹,实在是黄大根这一批巫者的确有几分手段,黄大根蕴含人道威能的官威咆哮巫术,连莫夜煌都觉得有些刺耳,而狂刀客那柄菜刀,在现实看似不起眼,威能一旦延伸到灵界中,威能也可称得上是可怕,灵界三四层的邪祟诡异,都不一定能够挡住的那一刀。
混沌能够吞噬秩序,而秩序也能够镇压混沌,这本是一体两面的事。
“也罢,你先休息一下吧,让其他工作人员先上。”
莫夜煌打了一个响指,原本门户紧闭的寂静岭客栈,左右的门骤然打开,右边的门通往棺材铺,左边的门通往饭堂,黄大根等人见到这一幕,忍不住犹豫起来,不知道是待在大堂不同,还是去探索一下,但商量了一下,还是打算往前探索。
李苟丹的惊吓,并非没有意义的,他装神弄鬼一番恐吓,已经让黄大根一行人稍微向混沌堕落了一些,灵视值悄然提升了几点,已经隐隐感受到了源自于灵界的诱惑,这才做出了向前探索的选择,如若不然,他们肯定会待在大堂哪都不去,静待天亮,这样的话,莫夜煌的一番布置都会彻底白费了。
身在这般灵异之地,棺材铺这种一听就知道不是好去处的地方,肯定是不会去的,众人便选择向饭堂一行,刚踏足饭堂,众人便不由得吓得不清。
只见饭堂内,已经坐满了人,他们喝着肉汤,吃着大饼,吃喝的甚是痛快,但却没有任何声音,诺大饭堂安静的犹如灵堂一样,而众人仔细观察,发现这些食客面色苍白犹如尸体,动作也甚是僵硬,看起来好不诡异。
而在饭堂最深处,卖饼大妈正在揉面做饼,但当她每揉弄一下,面团便会发出凄厉的呼喊,让人不寒而栗。
众人踏足饭堂后,身后的门骤然关闭,断绝了众人退回去的指望,众人只能往前走,但却步步为营。
而卖饼大妈对众人视若无睹,只是专心的做饼,揉了一会面团后,便将之放入蒸笼蒸煮,而后便是烹汤,随之,饼香与汤香回荡于饭堂中。
莫夜煌提着李苟丹,也跟着过来,见状,便忍不住对李苟丹提点道:“看见人家,人家不过是一个沉沦者,领的也是低级灵异的职称,但态度却比你从容多了。”
这座黑虎城现在分作日夜两层,白昼是人的城,晚上是鬼的镇,而在夜晚,分作清醒者与沉沦者,清醒者便是李苟丹以及黑虎堂主这些能够保持自我意志,也能够记得昼夜变幻之事的人。
而沉沦者,则是卖饼大妈,南宫姐妹这些白天是人,晚上是鬼,白天不记得晚上的事,晚上也不记得白天之事的人。
不过,在莫夜煌眼中,清醒者与沉沦者皆没有什么区别,反正他若是要用,用就是了,一如这卖饼大妈,原本一到夜里,就会出现在街边卖饼,但却被莫夜煌弄到来这寂静岭客栈的饭堂之中上班。
这卖饼大妈,就是莫夜煌给游客们准备的第二道惊吓。
莫夜煌要用这卖饼大妈,自然也是皇帝不差饿兵,便在场中寻了一些普通的沉沦者镇民让其同化,增添其威能,所以才有了这饭堂之中满座之景,这些食客,皆是被卖饼大妈这个诡异邪祟同化的镇民。
眼下的卖饼大妈,已经臻至巅峰,是灵界第三层级的邪祟诡异了。
卖饼大妈夜晚沉沦,神智彻底受到灵界的支配,但也正因为如此,原本只是普通的人,此刻看起来也颇有不凡。
做饼调汤,看似只是普通人的手艺,但落于她的手中,却有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黄大根灵觉出众,隐隐感受到了这莫名的韵味,这也是一种灵,但却有别于秩序现实的灵,他也说不清这灵到底是什么,但却被其吸引,不自觉间,便走到了卖饼大妈的摊前。
“要饼吗?”
卖饼大妈的声音嘶哑而凄厉,在这个环境中,的确让人感到恐惧,诸如狂刀客等人,已经不自觉抄起了武器严阵以待,只要这卖饼大妈露出半分不对,便并肩一起上,将其乱刀分尸。
但黄大根却只是沉默不语,似在观察,又似在感悟。
“给我一个饼吧。”
卖饼大妈从蒸笼里拿出了一个热腾腾的饼,将之递给了黄大根。
这饼虽然热气腾腾,香味扑鼻,但卖相却是极差,霉斑处处,饼干鼻表面还有些莫名的蠕动,指不定有虫子潜伏其中,但拿着这饼,黄大根的神情却有些恍惚。
在大堂时,鬼祟之景不断上演,他便怀疑这寂静岭客栈有些不干净,但此刻,拿着这病,他便确认了,这寂静岭客栈并非不干净,而是这个地方,就是真正的鬼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