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雅对死亡光雨之神反常的举动感到很诧异,不知道搞什么鬼。
死亡光雨之神轻轻的伸手一招,那化作璀璨星河,横贯天穹的光冥星河,便落于神的手中,灿烂的光辉无尽的崩塌收缩,最终化作一柄刀。
灿烂的光河化作刀身,无数微小的灵魂宝石化作星辰,组成星系,在刀锋中盘旋着,每一个瞬间,皆有淡淡的星辉从刀锋中洒落,化作凄美难言星落之景。
“我曾立于冥河的终点,聆听那无量亡魂的最终祈愿,千载岁月悠悠而过,你可知,他们向我祈求什么?”
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抚于刀锋之处,随后,悠然的轻弹,清脆的颤鸣回荡着,犹如流星划破天穹时发出的长鸣。
即便安雷恩不习惯开动脑筋,也对外界的变化视若无睹,但这一刻,他还是忍不住微微歪头,觉得眼前这个家伙……好像换了个画风!
虽然觉得有点古怪,但这并不妨碍安雷恩缓缓握紧了拳头,然后竭尽全力的催谷力量,试图爆发出更强烈的拳威。
安雷恩之所以有这般态度,皆是因为,当死亡光雨之神轻弹刀锋之时,一股绝世杀意,从刀中爆发。
这杀意是如此的纯粹,甚至还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妖异。
隐约间,亡者的唱诵之音回荡着,而亡者的唱诵,最终化作一片又一片的猩红花瓣,漫天落下,铺就了一望无尽的妖异猩红花海。
而死亡光雨之神,便立于这片花海中,持刀笑问。
也许是气势所迫,也许是一贯憨厚的本色,让安雷恩没有漠视死亡光雨之神的询问,只是憨厚的说道:
“俺不知道!”
死亡光雨之神笑着,缓缓提起了刀。
下一瞬间,杀意于无声中爆发,刀光也于寂静中绽放。
“他们求我,斩下束缚他们的执念枷锁,让他们以星辰之姿,回归世界的怀抱,这一刀,是我作为神,满足众生祈愿而成,名曰……斩执星愿!”
372.刀以问,拳以坚
那目睹这一切的神们,从未想象过,这个世界上,居然有如此惊艳的一刀。
这一刀,起于死亡光雨之神的手,却仿佛落在了每一个围观者的心扉之中。
以纯粹到近乎无暇的杀意推动,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凄美绝伦,惊艳无双的刀光。
没有人能够形容这一道刀光到底有惊艳,因为这一刀之变化,竟是无穷无尽,每一瞬间,都演绎着极其复杂的道韵。
一道刀光,仿佛叙说着一个故事。
漫长到数以千年为单位计算的时光中,一个又一个的生命,带着不甘怨怒,或是无悔无憾,结束了自己的一生,由生命化作了亡魂。
有神,编织一条彼岸之路,接引无量亡魂于己身御座之前。
神问无量亡魂:灯烬之时已至,尔等还有何求?
面临神问,人之回答千奇百怪,或是复返人世重活第二世,又或是祈求神威报仇雪恨,亦或是什么都不求,只求立于神旁,可谓众生万态,无一类同,而这些祈求,却是亡魂最真诚,最浓烈的祈求。
一生烟云,逝后,只存一念。
此念之诚,神也不愿漠视。
最终,神于御座中而起,向着无量亡魂,斩出了这一刀。
安雷恩此刻面对的这一刀,并不快,以安雷恩眼下的动态视力,可以很清楚的看清,这一刀的刀光,是如何一寸寸接近自己的。
虽是看清,但安雷恩却没有反抗,只是静静看着,或许说,正因为安雷恩看得太清楚,才没有反抗。
这刀斩的不是肉身,也不是灵魂,而是一念迷离。
贪嗔八方苦,爱恨迷离痴,神以一刀悉数斩之,至此,亡魂悉数解脱,化作无暇星辰,回归天地间的生命大循环。
这一刀,是一位神,以无上大慈悲之心,回应无量亡魂之祈愿而成的道。
惊艳而凄美的刀光,透体而过,一片又一片的嫣红如血的花瓣,从安雷恩身上飘落,这些花瓣,是其记忆,也是其所有的欲望。
贪嗔皆去,爱恨皆解,烦恼皆散,始得无暇无垢。
此刀,名曰斩执,此道,名曰解脱!
挨了这一刀,安雷恩只觉得身心剔透空灵,灵魂竟是如此的轻灵,微微震颤着,欲要化作星辰,彻底归于那天地的怀抱。
而这个时候,血色的光辉从安雷恩体内爆发,将从安雷恩身上飘落的嫣红花瓣束缚住,重新塞回了安雷恩的体内,也定住了安雷恩的灵魂,让其不得解脱。
这瞬间之变后,安雷恩忍不住退后一步,平静无波澜的眸子中,第一次泛起了一种莫名的色彩。
这是安雷恩短短二十来年的人生中,第一次如此接近死亡,不,不能说是死亡,而是解脱。
死亡,也许还能残留什么,但解脱,却是最终的空无。
即便有血月相助,但此刻安雷恩还是觉得灵魂不稳,仿佛下一秒,灵魂就会彻底脱离肉身,散尽记忆,散尽欲望,以无暇无垢回归天地。
如果说,之前那天罗地网的搜捕,让安雷恩小小的感受了一下什么是绝望,而现在,安雷恩又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恐惧。
这恐惧的影响并不低,安雷恩的双腿,生平第一次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
那一刀的风采,不仅震慑了安雷恩,也让围观的那些神都忍不住凝聚意志,演化神躯,直接降临于而来,其中便有神忍不住拍了拍那位茉雅女神的肩,以不可置信的口吻问道:
“那死亡光雨之神,以前不是一贯以行事阴森鬼祟,擅长阴谋诡计而著称的吗,怎么现在看起来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茉雅女神虽然和死亡光雨之神颇有些交情,也知道死亡光雨之神是个什么货色。
因为怕疼,所以从不和敌人打正面,能玩阴谋诡计,就绝不会动用武力,就性格来说,死亡光雨之神完全和良善,磊落一类的词汇扯不上关系,某些时候,死亡光雨之神也被一些神不屑的称之为阴谋之神。
但眼下所见的死亡光雨之神,却完全是另一回事,就死亡光雨之神相识多年的茉雅女神,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若非灵性乃是身心灵魂升华而成之产物,根本无法冒充,茉雅女神会毫不迟疑的断言这不是死亡光雨之神,但灵性一致,茉雅女神也只能承认,眼前的死亡光雨之神就是以前认识的那位。
但正因为如此,茉雅女神才觉得匪夷所思。
那一刀所展示的风采,是骗不了人的,因为那不仅是刀,也是道。
以一己之道,化彼岸往生路,以一己之刀,渡无量亡魂解脱,这般吞天噬地之大气魄,大慈悲,大愿行,连神都要瞠目结舌,因为这是神都做不到的伟业。
憋了好久之后,茉雅女神以不太确定的口吻说道:“也许,只是太专注自己的路,所以没怎么管外界的误会吧……”
诸神的纷扰,无法影响此刻的死亡光雨之神,一刀出后,死亡光雨之神未曾继续出手,只是抱刀而立,凝视着安雷恩,柔弱而雌雄莫辩的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
“若求剑道,须以诚,若求刀道,还需问,乃是我身为神阅尽岁月而成千年刀问,你可曾听懂了?”
安雷恩的身体被恐惧支配着,双腿微颤,但眸子中的莫名色彩却愈发浓郁,也给与了回应:
“听懂了,你的刀中,有一声叹息!”
安雷恩那敏锐的直觉,也一直发挥着作用,让他隐隐窥见了刀光背后潜藏着的更多信息。
死亡光雨之神微笑愈浓,似为有人能听懂自己刀中之问而感到欣喜。
“我作为神,于彼岸路的尽头见无量亡魂,一刀斩执,看似满足了众生的祈求,但是,我常想,大千世界如烘炉,贪嗔焚心,爱恨蚀灵,执迷亡魂永恒不绝,我于彼岸中挥刀渡亡魂,能渡一时,却不能渡一世,万载之后再回首,无量亡魂依旧不得解脱,每每思到这里,我便是忍不住叹息。”
寥寥的一段话,勾勒了一个异常鲜明的画面感。
神立于彼岸路尽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挥刀,渡化无量亡魂,虽是大德之行,蓦然回首,却发现自己之举,能渡一时,却不能渡一世,所以,便有了这一声叹息。
神之叹息,只叹世间苦!
那些围观的神,聆听此言后,心神也随之而动,只觉得往昔心中对死亡光雨之神的刻板印象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钦佩。
能道出此言之神,心性如何,志向如何,已是无需多问。
死亡光雨之神微微合上眼帘,似乎沉浸在往昔的那一声叹息中难以自拔,但实则却是为了掩盖那剧烈颤抖,陡然变成斗鸡眼的眼珠子。
莫夜煌以破魔八阵之法,配合魔鬼之王的神权,直接夺了死亡光雨之神的庐舍,死亡光雨之神的记忆以及力量依旧,却是由莫夜煌来主宰。
这种夺舍的状态,甚是玄妙,并非莫夜煌直接取代了死亡光雨之神的存在,而是一种融合与重塑。
死亡光雨之神表面依旧,但核心却换成了莫夜煌,包括思维模式,以及三观认知等等。
人之一生,记忆繁多,但偶尔一个瞬间,回顾自己往昔某段记忆之时,却会突然的有新的看法,新的明悟,新的所得。
科学的点来说,这是大脑发育过程中,大脑细胞与神经完善后,对记忆重新处理,继而重新建立认知的一种自然生理现象。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说的直白一点,每当这种现象发生时,皆是大脑层面的旧“我”死去一部分,然后新“我”诞生,继承了旧日的记忆,“我”都不同了,认知想法自然有所不同。
以莫夜煌的思维三观,重新顾盼死亡光雨之神的记忆,自有不同的看法。
死亡光雨之神的确是一个不咋样的神,但是,思索是活着生命的被动天赋,即便是死亡光雨之神,在面对无量亡魂之时,也会有一些触动,一些思考。
而现在,莫夜煌将这些触动以及思考升华一番,然后还加了亿点点手脚,比方说修改记忆什么的,神魂重组什么的,效果也马上出来了。
行事阴森鬼祟,能玩阴谋就绝不动手的怂货版死亡光雨之神下线。
拥有无上大气魄,刀斩无量亡魂的绝世刀客版死亡光雨之神上线。
一来一去间,不合格的演员变得合格起来了,虽然也难免有导演下场代打的嫌疑,不过批了一身皮,莫夜煌也觉得能够接受。
不过,这般夺舍之法,也是第一次实施,莫夜煌重构死亡光雨之神的人设时,也会有所反噬,需要细细调试一番,不过,这终归是小事了。
死亡光雨之神悠然而语,道尽自己千载问刀的心路历程,风采气势皆无双。
双腿依旧在恐惧支配下颤抖不休的安雷恩,心中的恐惧愈发浓郁,因为,死亡光雨之神此刻越是显得风采翩然,气势无双,那么,安雷恩能够活着走出去的希望就越低。
而这般越演越烈的恐惧,除了让安雷恩双腿颤抖外,也让他眸子之中的红光愈发潋滟,渐渐的,他身上的恐怖气势,也越来越凶猛。
无欲无求,并不契合血月那混乱而疯狂的本质,所以,当安雷恩内心升起情感时,哪怕是恐惧,也足以带来一系列的变化。
血月更深入的进驻到安雷恩的内心之中,一点点撕裂安雷恩披在身上的人皮,让那潜藏在人皮之下的魔,尽快的显现出来。
诸神从死亡光雨之神的风采中回过神来后,也察觉到了安雷恩身上那极尽疯嚣恐怖的味道是什么,纷纷皱眉,露出厌恶之色,像是茉雅女神,更是直接抬起手,就想要赏其一道神罚。
五百年前的那一场大战,凡人已经记不得了,但神依旧历历在目,像是茉雅这种医疗系的神,对那几场大战更是印象深刻,因为主要负责治疗的,也是长期身处战争第一线。
但这一刻,死亡光雨之神随意的一挥刀,刀光闪烁,击碎了茉雅女神手中蓄势待发的神罚,也阻止了诸神的即将采取的行动。
“我有问题想要问他,他也有一些问题想要问我,这一战,是我和他的事,不论最终结果如何,你们皆不用插手!”
诸神皆是差异,但死亡光雨之神却没兴趣向们解释。
这个舞台,这段剧情,没有们的位置,们唯一能做的,就只是见证。
言罢,死亡光雨之神凝视着安雷恩,悠然而道:
“斩执星愿一刀,虽能渡一时,却不能渡一世,所以我心有长叹,但也因此叹息,我创造出了第二刀,你可要好好的接下来。”
一言而落,刀光再起。
刀势一如既往的慢,犹如展示,也演绎着一个故事。
神于彼岸尽头挥刀,亡魂不尽,刀也不尽。
不尽之刀,却凝聚了一声叹息,所谓的解脱,终归是遥远到看不到尽头的镜花水月。
此叹,何以解之?
最终,神手中的刀,斩破彼岸路,刀光斩向这苍茫苦世。
这一刀,斩的不是亡魂心中的贪嗔爱恨痴,斩的,是孕育出这一切的根源。
“神主世间,万灵各安其位而存的神话时代,无有惊怖,虽少了几分精彩,但也能让这世界少几分悲苦,让那无量亡魂少几分怨怒,这般时代愿景,便是我的刀,来自金雀花的魔啊,你又是凭什么面对我的刀呢?”
死亡光雨之神的悠然之语,化作拷问,伴随着刀光,沉重的压在安雷恩的身心之中。
刀光分化,化作无穷星光,盘旋交织,刀光煊赫,几近于道,漫天的血色,被这一刀割裂的七零八落的。
直面这一刀,安雷恩虽然握紧了拳头,血月的特效之力也缠绕其中,酝酿着空前强猛之势,但安雷恩却有一股莫名之直觉。
自己握紧的拳头,却是如此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