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每次都被尹满仓挡了回去,尹满仓是知道儿子情况的,因为他经常去轧钢厂办事儿。
不过尹群的性格随了他母亲了,有些腼腆,也可能是青春期,跟自己父亲也是说话不多。
尹满仓知道媳妇儿的担心,不过还是瞪了一眼。
“在他二哥手底下还能亏了他?该干嘛干嘛得了~”
训了媳妇儿一句,随后对着老彪子说道:“吃完晚上饭再走吧,反正回去也没啥事儿”。
“甭了,您这儿也没有应等儿姑娘,我不愿意多待了,哈哈哈~”
老彪子开了句玩笑,看着张掌柜三人已经下炕穿好了鞋子,便也转身往出走。
尹满仓嘴上还是客气着想要留他们吃晚饭,可老彪子哪里肯开夜车。
“姑父,得回去的,家里还有事儿呢”
老彪子由着张万河他们先上了车,自己站在车边对着送出来的尹满仓夫妻两个解释道:“国栋的奶奶今天埋的,晚上武哥有安排”。
尹满仓听见这话便皱着眉头说道:“怎么不往山上来个信儿,你们这不是……”
老彪子笑着摆摆手解释道:“甭多心啊姑父,谁都没告诉,按照国栋的意见,一切从简”。
听见老彪子的解释,尹满仓这才住了要训斥的话,关心地问道:“啥时候没的?”
老彪子这会儿上了车,边打着火儿边回道:“昨个儿早上没的,到寿七十三”。
“嗷呦”
尹满仓脸色肃了肃,惋惜地说道:“回去多劝劝国栋节哀吧”。
“得嘞,姑父,您忙吧”
老彪子踩了油门打了方向盘便往出开了,张万河等人则是趁这会儿跟尹满仓拱拱手道别,算是谢过招待之情。
看车吉普车一溜烟儿开出大门,尹满仓背着手往回走,赵家二姑则是问道:“国栋是谁?”
“学武的把兄弟儿”
尹满仓随口说道:“去城里见过几次的,挺实在个孩子”。
赵家二姑跟着进了屋,问道:“你跟他们弄得那些,不会有啥事儿吧?”
“娘们儿家家的懂什么!”
尹满仓皱着眉头训了一句,随后叮嘱道:“别出去胡咧咧去啊!”
“我知道”
赵家二姑嘴里应了一句,颇为担心地说道:“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跟那些小伙子……”
二姑还要磨叨,却是被尹满仓的眼神制止了。
“你当这是啥?”
尹满仓抬手抻了抻肩膀上披着的中山装,点着虚空说道:“这是工作,是你一个娘们儿能过问的?”
二姑憋憋嘴,可不敢再说这事儿,挨着炕边儿坐了,有些闷闷地说道:“要是家里过的好,就让小群回来吧”。
“想都别想!”
尹满仓一想起儿子就来气,盘腿儿坐在了炕边,拉过烟笸箩,边卷着旱烟边说道:“他这辈子都别想回村儿来!”
“那还能在外面待一辈子啊!”
要说起儿子,二姑是敢跟尹满仓吵吵几句的,儿子就是她的命根子呢。
“你们娘们儿头发长见识短!”
尹满仓拿着卷好的旱烟舔了唾沫固定了纸,拧了一头儿的纸捻儿,划着了洋火儿点了烟。
抽了一口,这才说道:“那城里是啥生活,这农村是啥生活,你还想着小群回家来,跟你我似的,面朝黄土背朝天呢?”
“可现在……”
“现在个屁!”
尹满仓没叫媳妇儿说出口便给打断了,道:“你知道今天出太阳,明天就一定出啊?”
说着话,边抽着旱烟,边眯着眼睛嘀咕道:“你就见着东西好了,没见着置办那些东西担着啥风险呢~”
“担风险你还干!”
“不干?呵呵~”
尹满仓冷笑了一声,道:“村里人都叫那小子玩儿成鬼了,那训练场就是那鬼头灯,我敢说不干,明天我就得下地干活儿去!”
“那咋这样!”
二姑惊讶地看着丈夫,道:“这雅芳二小叔子是要害你?”
“我值几个钱?”
尹满仓抽了一口烟,道:“你不懂,甭瞎操心了,小群那边有他照顾呢,错不了”。
他也知道媳妇儿担心儿子,那也是他儿子,也担心。
可那儿子不能再养在家了,都要被媳妇儿养废了。
腼腆的样子哪里像个大小伙子,以后还不叫人活吃了去。
他这书记的位置要准备传给儿子的,想的就是让儿子在外面闯荡出来,能拿起个事儿来,到时候回来好接班儿,村里人也不至于说什么。
再一个,他不愿意跟媳妇儿说李学武的事儿,也是怕媳妇儿说走嘴了。
这人心啊,能猜不能说,说了就没意思了。
只有现在看,那小子的一步步布局才看得明白,哪里是顾及亲戚感情,帮着村里人啊。
就大嫂是村里出去的,就值得这么照顾?
说破大天了尹满仓都不信,以前都被这小子给画的大饼迷了眼了,现在上了贼船,再想下去都难了。
他不知道山上那些东西要掉脑袋吗?
可不做不行了,漫说李学武要恼火,就是村里人也不允的。
每年都从村里招工,那是什么待遇?
工人,那就是顶流!
这个训练场自打建成以来,这村里人的嘴里就没断了这个话题。
光是训练场后勤从村里采购的东西都叫村民乐匹燕子了,块八毛儿的,在城里人不叫啥大事儿,在农村是要打掉脑袋的。
就说这猎狗,现在哪家不养啊,10块钱顶半年零花儿了!
村里谁都没注意,尹满仓能不注意?
他是书记,是要看村民思想动态的,这小子把一块儿又香又好吃的大肥肉吊在这儿,谁不拥护训练场?
尹满仓支持训练场,那他就是书记,就是带头人。
等有一天有人反对训练场,可能当天晚上他们家人就得在山里某处地方“迷路了”。
什么特么姑父啊,玩蛋去!
别说这个时候风气好,黑天的时候也“黑”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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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学武的车是下午十二点四十六到的厂大院儿办公区,人是十二点四十七被徐斯年截住带去的主办公楼。
“咋地了?”
李学武跟着徐斯年边上楼边问道:“火上房了?都不叫我回办公室歇口气儿?”
“没给分局那边打电话催都够给你面子的了!”
徐斯年手指指了指楼上,说道:“上午厂长办公会开了个稀碎,下午这会儿要开书记办公会,厂长想找你谈谈”。
“我特么又不是谠委委员,书记办公会找我干屁啊?”
李学武皱着眉头抱怨道:“是不是你给我下绊儿了?”
徐斯年看着脚步放慢的李学武苦笑道:“你可冤枉死老哥了,我啥时候给你下过绊子啊!”
说着话用手轻轻搭了李学武的胳膊,轻声说道:“上午跟维洁书记谈了有一阵儿,不大对劲儿”。
“关我毛事儿!”
李学武一脸无辜地看着徐斯年,说道:“我最近都忙的脚不着地儿了,怎么扯到这儿了?”
说着话胳膊肘怼了一下徐斯年问道:“只不是有啥情况?”
“怎么扯的你还用得着问我?”
徐斯年撇着嘴看了看李学武,轻声说道:“你当人都瞎啊,啊,先前跟谷副书记鼻子不是鼻子的,现在有说有笑的,因为啥你自己不知道?”
“不知道啊~”
李学武“茫然”地说道:“这特么汇报工作都不正常了?咱俩比跟她还亲近呢!”
“你以为呢!”
眼瞅着到三楼了,徐斯年瞪着眼睛说道:“现在厂里谁特么不知道咱俩关系好!”
“码的,绝交了啊!”
李学武愤愤不平地上了三楼,嘴里骂骂咧咧地说道:“这工作没法儿干了,朋友都不能交了”。
徐斯年要骂街的心都有了,明明是这小子嘴里没准话儿,怎么现在还特么委屈上了。
得了,谁让自己是大哥呢,哄哄吧。
“哎,跟厂长可不能耍捶啊!”
临进门前徐斯年拉住了李学武叮嘱道:“上次的事儿是特殊情况,现在你可是处长,不能乱来”。
“放心吧,我又不是十八九岁的孩子”
李学武回了一句,敲了敲门,便进了办公室。
徐斯年站在门口琢磨了一下,低声嘀咕道:“二十比特么十九还不是东西呢!”
嘀咕完便回了自己的办公室等消息去了。
李学武这边跟杨凤山已经坐在办公桌两边抽上烟了。
现在他是副处长,但主持一个处的工作,在杨凤山这边儿也是有面儿的了。
杨凤山抽了一口烟眯着眼睛说道:“听说昨个儿有人去你那儿闹去了?”
“呵呵,没那么邪乎”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抽了一口烟,说道:“就是家属不大理解,找我问问情况”。
这事儿既然已经处理了,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为好,不值得说道。
再一个,杨凤山问这个也不一定是啥好意,不是看热闹就是想敲敲自己。
回了杨凤山,李学武伸手在面前的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看着对面的厂长说道:“咱们机关啊,听风就是雨,我那边是蚂蚁大小的一个屁,到您这儿就是龙卷风了”。
这比喻……杨凤山听着有点儿那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