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学武目光盯着丁万秋,语气阴沉地问道:“我刚问你话你还说呢,继续啊!”
丁万秋脑门上的青筋跳了跳,开口道:“东家,您也是饱读诗书的,没听过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吗?”
“我有罪,眼睛瞎了,事情出了差错,您要打要骂,老丁我都担着”。
说着话,看向炕上的西琳,道:“姑娘受的这刀,我认了,您扎我就是”。
“不用假惺惺的,什么胡子、狼的,跟这指桑骂槐的”
这时候站在门口的几人里有声音传了出来:“你想嘎哈痛快儿说,少跟我们在这疙瘩扯犊子”。
“就是,人是我们弟兄扎的,客套话儿我们三哥已经说了,没必要铪着强哥”
有人看向跪着的大强子,道:“当家的也没说咱们干贼(zèi)买卖还需要跪着啊,强哥你出去了,怎么波棱盖儿还囊古儿了呢”。
“要是早知道还有这么一出儿啊,我可不同意给什么东家干事,别的没落下,倒是先得磕一个”
有人开一声,就有人接第二声,第三声就有人对着先前站出来请罪的那人道:“就是!三哥你瞅这家伙咱们也不适合留了,走吧,别耽误人家事儿”。
打头的那个三哥看了大强子一眼,又看了看李学武,再次拱了拱手,转身往出走。
他这么一走,大强子直接傻眼了。
他是没想到,自己拼着命保他们,到最后把自己插这了。
要说这些人没见过世面,不知道外面的凶险,可都在吉城混这么多年了,怎么这点眼力见都没有。
尤其是自己都跪下磕头了,好赖不懂呢!
也许不是不懂,而是装作不懂。
大强子面色惨白地看向李学武,这会儿却发现李学武的怒气已经没了。
这不是什么好事,面前这人是好欺负的善茬?
“西琳呐”
李学武抿了抿嘴唇,随后拍了拍西琳的肩膀,感慨地说道:“善良是留给朋友的,面对豺狼只能用猎枪”。
“这个道理帕孜勒用一家人的生命做了诠释,你怎么还不懂”。
他说完这句,看向丁万秋,又看了看大强子,道:“我明天约了林业的领导,要带你们去认识认识,以后要站在阳光下干事业”。
“我的时间很紧张,明天下午还要赶回去汇报这边的工作”
“所以今天这件事就没必要拖到太阳升起了”
李学武的声音很柔和,也很随意,可说出来的话却让大强子的心凉到的脚跟底。
他也是支撑不住,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四肢冰冷,好像掉进了冰窖里一样。
完了,他在火车上想了好久才琢磨出来的缓兵之计宣告破产,东家要动手了。
“这样,丁师傅你陪着葛林去做事,干净点,别给我二叔惹麻烦”
对丁万秋说完,又看向了大强子:“于护士的事我托人帮你问过了,人家的要求不高,怎么拖拖拉拉的不谈婚事呢?”
“有单位分的房子,有台自行车,再买两块手表就能定日子”
李学武的声音就像是天外恶魔一般钻入大强子的耳朵里,他愣愣地看着李学武,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房子的事你不要管,我都帮你安排好了”
“手表是三舅帮你张罗的,特意让我从京城给你带的”
“梅花牌,一对儿,特别漂亮”。
第844章 家门不幸
“自行车就没有必要了,你又不缺代步的”
“她要是实在喜欢这个,到时候咱们再掂对……”
“东家!!”
大强子强支着身子,重新跪好了,绝望的眼神看着李学武,开口要再求情。
李学武被他打断了话也就没再说下去,而是阴沉着目光看着他说道:“于护士说了,她们家和她只是想要这些东西结婚,你懂吗?”
“你不想结婚,人家可等不起!”
“东西我都准备好了,你要是不想进洞房,那我就得问问大春儿愿不愿意来钢城工作,跟于护士结婚”
李学武站起身,走到大强子面前,弯腰将对方拉了起来,微微一笑,道:“三舅原话说了‘反正我这个钱是不能白花’呵呵呵~”。
他嘴里说着可笑的话,大强子却怎么都笑不出来,笑出来也像是哭的一样。
李学武心真狠,早把他调查清楚了,就连医院里他喜欢的姑娘都不知不觉的摆平了。
这股子阴狠劲儿,和绝对的关系网,让他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倒不是惋惜于护士,也不是心焦自己不听话对方就让大春儿来钢城给自己戴帽子。
而是李学武话里的深意,大春儿已经改弦易帜了,钢城贸易完蛋了。
这哪里说的是结婚啊,明明说的是钢城贸易的事,不做事,婚结不成,自己阳光下的身份也没了。
他出来后,可能那边自己的势力就要被一扫而空,他成孤家寡人了。
李学武就是要逼着他自绝后路,断绝吉城的关系。
就是让他去带路,把刚才那些冒犯了自己的人一个个地找出来,解决掉。
再把这段时间吃进去的,一点一点的挤出来!
怎么拿的,就怎么吐出来。
没有人能白白拿李学武的东西!
除非是那些好姐姐,才能拿他白白的东西。
在吉城,只有大强子知道这些人在哪,手里又有着什么关系,李学武都算计到了,算计到了他的身上。
“没事的,过了今晚你就安心地等着当新郎官好了”
李学武拍了拍他的胳膊,笑容很是治愈系:“去吧,陪着丁先生,也教教葛林吉城人是怎么做事的”。
他回头看了葛林一眼,道:“他太小了,什么事都得学习学习”。
格林憨憨地蹲在那,就像山上下来的猛虎一般,手往灶坑里怼着柴火,眼神中满是血腥的火焰红。
他是老巴朵养大的孩子,性情简单,来了内地后见了些世面,可性格仍旧保持着淳朴自然。
他知道谁给他饭吃,谁给他衣服穿。
所以武哥很生气,今晚要见血。
把灶门边上的柴火收拾好,葛林站起身,从被子里掏出一把刀塞进了衣服里,看了丁万秋一眼便出了门。
丁万秋则是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的气势瞬间变了几变。
再看向李学武的目光中充满了坚定,完全不再是刚才的颓废。
等他出了门,大强子知道,自己不去,那门外的两人最先做的“事”就是他自己了。
今夜,月黑,风高,罪孽深重,须有刀兵凶器发威,才能换一个朗朗乾坤。
李学武走回到炕边,还是挨着西琳坐了。
她已经不哭了,只是泪眼婆娑地看着李学武,嘴唇干涸使劲抿着。
拿了炕上放着的水杯递给她,见她倔犟地望着自己,又叹了口气,扶着她的脑袋喂了她。
“行了,别哭了,只要没伤着脸,还是大美女”
他是不大会劝人的,在家的时候就把秦京茹劝的心态崩了,在这又来这一套。
西琳的眼泪又开始簌簌地往一边流,止不住的那种,劝不好的那种。
李学武端着手里的水杯,无奈地说道:“不会是真扎脸上了吧,刚灌进去的水,从眼睛里冒出来了”。
西琳本来还很委屈的表情瞬间破防了,抬手就打了他一下。
可她本来就伤着,这会儿打了李学武一下,她自己倒是先疼了。
李学武见逗她疼了,掀开被子往里面看了看,肚子上包扎的纱布还带着暗红色,显然是伤的不轻。
无论轻不轻,今晚这些人都得给她偿命。
贪了自己的东西,还敢威胁自己,他还从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之人。
刚才跟丁万秋说的明白了,这些人就是胡子,人人得而诛之。
他们这一刀扎西琳身上,跟扎他脸上没什么两样。
什么特么山里野人不懂规矩,今晚就教教你,什么叫做规矩。
端着自己的饭碗,还敢跟自己犬吠,真当自己不敢出手呢。
丁万秋拿这些人没办法,无非就是狡兔三窟,势单力薄。
他想找出这些人,想替李学武扫清吉城的障碍。
要不怎么传回京城的消息是丁万秋天天出去转呢,就是摸门道去了。
也是他有些草率了,没瞧得起这些山里人,去了钢城一趟,想要找闻三儿借人。
人没借着,换西琳挨了一刀。
这一刀就是在警告他,乖乖地蹲在吉城不要到处乱跑。
当保镖就要有当保镖的觉悟,再敢出来溜达,让你先疼一下。
丁万秋是又恨又害怕,他不怕自己出事,就怕李学武看到西琳挨了刀要发火。
如果这一刀扎他身上了,那倒是光荣的,唯独扎在女人身上,他的脸都丢尽了。
失去了李学武的支持和帮助,他就失去了人生后半辈子的意义。
港城那些孙子没了他的惦记,下辈子活的得该多无聊啊。
所以李学武叫他去做事,他是含糊都没含糊。
今晚不仅仅是要给西琳报仇,还有就是,他要找回自己的脸面。
曾经四九城里的狠人,现在老了并不代表能耐没了,这样的老家伙,岁数越大心越黑。
也就是解放了,城里的规矩多了,管的严了,不然你看这些武家子弟都是怎么做事的。
葛林一句话都不说,开着车,听了大强子指的方向就往前开。
丁万秋坐在后排,手里的家伙什儿随意地扔在后座上。
出门时搜拿的几条麻袋就在脚边放着,这不是装活物的,所以也不怕地方不够用。
黑灯瞎火的,风呼呼的响,好像都要把路灯的灯光吹没了似的。
三人谁都不吱声,只看着车前方,好像那里有西洋景似的。
“到了”
走了也不知道多长时间,葛林嘴里说了一句,便在路边停住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