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之望今天被骂的最凶,他更是躲在楼上不敢下来。
当初让工人们义务劳动,说是多劳动的能提前分房子。
这些工人们没日没夜的上班,还得去工地上加班,搞到现在工地上的施工人员越来越少,轧钢厂的工人却是越来越多。
这特么可是如了厂里的意了,工人不要钱,干活卖力气,不比建筑工人来的实在。
可实在是实在,他们也得能干得了才成啊,关键位置没有了建筑工人,光靠轧钢厂的炼钢工人,这不是扯呢嘛。
今天杨凤山找邓之望问话,邓之望只有一句,给钱,没钱办不到。
这特么杨凤山还不知道没钱办不到?
可这轧钢厂里不是没钱嘛,当初允许邓之望用厂工人的时候杨凤山就知道会有今天,但他想的是由着邓之望把好平衡度,不至于出现今天的问题。
但很显然,邓之望缺钱,景玉农不给钱,结果就是,建筑工人减少,轧钢厂工人顶上。
眼瞅着居民区建筑工地的进度一天比一天慢,出力最多的那些人只觉得被骗了,今天骂邓之望格外的卖力气。
邓之望挨骂,景玉农也没跑掉,被骂的更难听,卖主求荣都出来了。
谁家还没有孩子,都是指着厂里生活的,好不容易等来了新厂,却是被告知没有招人的计划,这不是开玩笑呢嘛。
自己厂里扩产,竟然先安排其他厂的人员,这能行?
生产区的吵吵嚷嚷,李学武听得也是够无语的,都这个时候了,杨凤山还在搞小动作。
真当李怀德的手段是白给的,即便是他的坑挖的再深,这李怀德的后手也够他一受。
单说今天的工人罢工和游行就给轧钢厂带来了多大的负面影响,这完全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
李学武对于杨凤山的做法不置褒贬,但他知道李怀德在楼上一定笑疯了。
“哗!!!”
“处长!”
这边李学武正想着心事呢,站在窗边的沙器之听见外面的喧哗声便转身拿着望远镜去看,这一看差点吓得他挑起来。
“处长,厂长被打了!”
“杨厂长?”
李学武也是有些惊讶,站起身走到了窗边,接过望远镜这么一看,确实看见杨凤山捂着脑袋躺在地上,周围人往后退着,而外围的人往前挤着要看热闹。
“通知消防车动手,把水往院里喷,再让保卫科注意踩踏事件,最后通知治安股动手,一定要把打人的抓住!”
“是”
沙器之快速地跑出了办公室,没一会儿李学武便看见水柱从天而降。
好像真的下雨了一般,这生产区的方寸之间瞬间成了大雨的焦点。
刚才还热闹的场面瞬间冷静了下来,互相躲闪着,要往外跑、往车间里跑去避雨。
而站在边上的人却是看出了端倪,知道这不是雨,这是消防科的水车。
有了外围人的指引,这些工人便都往外跑,保卫们则是做着引导工作,让人群往生产区疏散,有倒地的也都被拎到了路边,早有厂医院收治。
即便是李学武想的再周到,可还是发生了他不希望的事情。
在人群疏散开后,场地中间还是躺着好些人,全都是被踩在里面的。
消防科的水停了,保卫配合医院的医生进行了初步的处理,随后便用大卡车将这些人送去了医院。
沙器之也被水淋湿了,这会儿跑回来,看着李学武,满脸不解地问道:“处……处长……为什么要用水车啊……”
李学武转身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觉得是因为水车才造成了踩踏?”
沙器之没有回答,而是就看着李学武,刚才的一幕给他吓的不轻。
如果不是他沿着楼体跑的,如果不是同事们帮忙,他也就被人群裹挟着,被踩在下面了。
李学武看了他一眼,转身继续盯着下面,解释道:“前面的人往后退,后面的人往前挤,不浇水,你挤进去救人啊?”
说完指了指楼下道:“都是车间工人,挤摔倒地的能有几个,天热缺氧才是主要原因”。
“我……我不知道”
沙器之听见李学武的话反应了过来,脸有些尴尬,知道自己误会处长了,真恨自己的无知。
“杨厂长如何了?”
“杨厂长……”
沙器之顿了顿,汇报道:“说是被一板砖拍在头上了”。
“怎么会有板砖?”
李学武皱眉道:“跟着厂长去的保卫没看见?”
“看了,那板砖防不住”
沙器之苦着脸说道:“治安股说那板砖是从花坛上抠下来的,正砸在厂长的脑门上”。
“人抓到了?”
“是”
沙器之回道:“刚才我上来的时候那人正被带到审讯室,韩科长说在现场的时候初步审讯了一下,说是建筑工地干活最多的那个……”
“知道了”
李学武皱眉看着满院的狼藉,对着沙器之吩咐道:“告诉审讯室,不要上项目,等厂里的通知”。
“明白,我这就去通知韩科长”
沙器之点了点头,也没汇报其他被抓人员的情况,转身往楼下去了。
“呵呵,这一下就叫自讨苦吃吧”
李学武冷笑了一声,转身回了办公桌旁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视线却是放在了电话上。
“铃铃铃~~~”
果然,李学武要等的电话来了。
放下茶杯,李学武清了清嗓子,抿着嘴伸出手在电话上抓了住手指,随后一把抄起电话,急声问道:“是消防科嘛!你们怎么搞的,不是让你们……”
“是我!”
李怀德的声音打断了李学武的训斥,不过明显的,李怀德的气势也是为之一降。
本来是要问责李学武的,但见李学武这边比他还凶,倒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可这个电话他不能不打,保卫处在处理这件事情上面有些极端了。
本就是极端情况,却又是用极端的手法,不能不让李怀德发火。
实在是保卫处应对的太过于及时了,这应急预案演练确实不白做。
李怀德暗地里不满意李学武的做法,但明面上却是训斥起了李学武的保卫措施。
“到底是怎么搞的?能让生产区出事?能让工人上下班堵在一块儿?还能让工人把厂长打了?你是干什么吃的!”
李怀德的训斥很严厉,在电话里的火气很大,可现实中,对面的李学武不以为意,表情很是玩味。
而正在破口大骂,恨不得全楼层的人都能听见的李怀德也是手扶着嗓子,扯脖子骂着。
两人就跟相声表演一般,李怀德骂人,李学武捧哏。
李学武倒没什么,他知道李怀德骂他冲的不是自己,到头来累的也不是自己,随便骂。
而在一声声捧哏中,李学武也把生产区的具体情况,以及自己这么做的缘由告诉了李怀德。
事情确实是突然发生的,包括厂长杨凤山上山视察的那一次,今天临时动手也给厂长点过了。
同时,李学武也跟李怀德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有事办事,但不能出人命,更不能乱的没了底线。
底线就像是轧钢厂的内裤,没了可真就是L奔了。
第629章 希望
李怀德自然能听得懂李学武的话,虽然嘴上还在嚷着,但眼睛已经眯了起来。
他并不反对李学武的这种做法,更不认为乱就一定是好的。
今天这场闹剧就是他搞出来的,演员也都是他撺掇的,所有的节目都是他设计的,唯独那个用砖头砸厂长的愣头青跟他没关系。
不是推脱,是真的没关系,他很笃定自己没有安排这个人。
都知道是在玩表演,却是有人当真了,结果就是配合李怀德表演的杨凤山遭了殃。
刚才医院来了消息,轻微脑震荡,现在厂长还跟床上吐着呢。
李怀德是想着把握尺度了,可他选的那些人能带动气氛,却是压制不住突然袭来的愤怒。
现在李学武这么说了,他也是没脸再让李学武放人了。
不过他已经把这件事想到了,打电话问到了被抓的那个,就是拿板砖敲了厂长的愣头青。
李学武能说什么,抓到了,正在审讯。
李怀德吊了吊眼睛,夸了一句保卫处办案神速,随后要求李学武严惩那人。
这一次李学武却只能顺着李怀德意,回复说会按照规矩办事,但还是要听一听厂长的意见。
听到李学武这么回复,李怀德表面上很生气,摔了电话后的脸上却是浮现起了笑容。
严惩施暴者,李学武必须拦着的,因为这个人的本意是没有错的,居民区项目就是有问题。
而被打的杨凤山也一定不会让保卫处严惩这个人的,不然杨凤山一辈子都别想洗白了。
李学武让保卫科关着他,不想上项目,就是留给杨凤山来做人情的。
既然这个人都不严惩,那闹事的几个也就没理由严惩了。
李怀德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他深知李学武的正治思维有多么的灵敏,更知道李学武会怎么处理这些人,所以两人你来我往的,在骂声中就把这些事情定了下来。
要问李怀德为什么不在施暴者的问题上坑杨凤山一下子呢?
很简单,这种事情只能恶心杨凤山,但也更恶了李学武,得不偿失。
阴谋可以一时得势,但做不到光明正大。
李怀德玩的是高端局,阳谋为主,阴谋为辅,老母猪带胸罩,一套又一套。
看见李学武放下电话,沙器之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李学武的脸色。
刚才在外面就听见了李学武的对话,更知道李副厂长在骂人。
本以为处长是难看的脸色,可现在看怎么都有种幸灾乐祸的样子呢。
李学武就是在乐,乐杨凤山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乐李怀德机关算尽太聪明。
两个人下棋的技术在李学武看来都不咋地,但架不住棋逢对手,臭棋篓子遇见臭棋篓子啊!
当然了,这也是李学武的眼光高,见到了太多的龌龊之事,现在的你争我斗都很原始罢了。
沙器之被李学武脸上的笑容搞的有些毛愣愣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李学武倒是没为难他,看着他还是一身湿,便招了招手,示意沙器之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