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京僵了僵身子，用力地回抱他，拍了拍他的背：“小三爷，你做得已经很好了。”
原书里的吴在这个时间段是什么样子，吴现在是什么样子，白玉京再清楚不过了。
他虽然保护了吴毫发无伤，却因为自己的事让吴承担了心理压力，这也是他一直想让吴的天真多保持一段时间的原因。
松开吴，胖子也主动拥抱了他，大手在他头上按了按：“大白弟弟，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解语花静静地站在原地，双拳在身侧紧握，身体微颤。
白玉京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主动抱了他一下，嘴上却说道：“大家都有，绝对不能少了小九爷。”
解语花轻轻回抱他，声音依旧温和悦耳：“等我。”
白玉京感觉头皮发紧，嗓子发痒，唱花旦的人说话，真要人命。
他急忙挣开，朝他们挥了挥手：“走了，走了，再说下去小哥要出墓了。”
下到洞底，张麒麟还在等他，看到他后转身就往黑暗中走去。
白玉京沉默地跟在他身后，一路上看到许多殉葬坑，里面全是各种人面兽身的雕塑。
但慢慢地雕塑开始变得统一，过了几个人面蛇身的殉葬坑，出现在眼前的是人面龙身的巨大殉葬坑，在这个殉葬坑旁边，是人形石雕。
黑瞎子就站在两个殉葬坑的隔墙上，又是哭又是笑，却没有发出声音。
白玉京能感受到他全身散发的巨大悲怆和绝望。
张麒麟慢慢地走了过去，手按在了黑瞎子的肩上，黑瞎子转身看他，脸上的笑再也维持不住，只余下怎么都流不尽的眼泪。
白玉京背过身，不忍再看，直到他们两人走到他身边，三人才静默地继续往前走。
顺着这条路盘旋往上，看到龙头时白玉京才发现这条路就是一条盘着的黑龙。
龙头回头垂首望着他们，但白玉京没有看到这条龙的眼睛，它的眼睛是闭着的，而它的嘴微微张开，仿佛在等待着他们的进入。
第八十章 家族命运
黑瞎子的神情已经恢复平静，但脸上却没有了往日玩世不恭的笑意。
张麒麟纵身一跃，踩在龙头的下巴处，落在龙口里，朝白玉京伸出手，黑瞎子蹲下身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示意白玉京借力。
龙口里是一直往下延伸的台阶，黑瞎子从背包里拿出火信子点燃，主动走在了最前面。
台阶的旁边站着元朝士兵干尸，面容细长青白，皮肤皱在一起，让白玉京想起了青铜门里的阴兵。
顺着台阶往下走了许久，白玉京数了数台阶数和这些元兵数量，一共九十九，看来建台阶的人也笃信玄学。
走到尽头，看到大片空地上全是用黑色陨玉建造，像蜂窝一样的巢穴，白玉京伸手拦住黑瞎子，冲他摇了摇头。
“我必须进去看看他们是否生活在里面？如果他们成了陨玉城里的那些怪物，我会亲手杀了他们。”黑瞎子忽然开口说道，眼神坚定冷厉。
张麒麟却说道：“里面没陨玉了，只有表面这一层。”
黑瞎子的身体忽然松垮了下来，自嘲道：“我平时最不喜欢那些为了长生泯灭人性的怪物，而我却是既得利益者。什么血液病，用音乐安抚都是笑话。”
“当我在宾客里看到我们这一支的始祖是人面兽身，最后坑里却有他的人形雕塑，其它坑里的人面兽身也有我族的先祖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们把实验过程用这种方式记录下来，是多么的肆无忌惮丧心病狂！”
“成为人形的始祖像青铜门后的怪物一样，躲在某处看着自己的后代，在适当的时候捉几个族人来试验，让他们成为了人面兽身的怪物。”
说到最后，他突然提高了声音：“我就是他最完美的后代，有什么事冲我来啊！那些原本就因为他长生，却活着受尽折磨的人……”
“还好我的阿布和额吉受不了病痛早死，还好如今族里只余我一人了，怪物听到了吗？你的后代只有我了。”
黑瞎子仿佛要把心里的情绪全部宣泄出来，听得白玉京眼眶都红了。
张麒麟从怀里拿出一个六角铃铛，放进其中一个洞口，用力地摇了又摇，洞里传来铃声相和，听起来竟有些欢乐。
黑瞎子回过神，诧异道：“你们张家人藏在这里？”
一个黑衣人从洞口里爬出，神情木然地在张麒麟面前跪下：“张家水部族人张江汲，见过族长大人。”
张麒麟目光淡漠，只是扫了张江汲一眼：“洞里可有血尸？”
“只余五具血尸，仍可利用。”张江汲的语气没有任何波动。
“当初逃脱的可斩草除根？”张麒麟继续问道。
张江汲的语速明显迟缓了不少：“许是古潼京之事太复杂，我始终未收到族里金部的回复。”
古潼京？白玉京听到这个名字，心跳突然加速。
此地和古潼京都有黑毛蛇，果然是有联系的吗？
这些长生实验之地，居然如此之多，实在是令人毛骨悚然。
张麒麟又问张江汲：“你愿意离开这吗？”
张江汲忽然脸色大变：“我一定会在这坚守至死，杀掉一切窥探者，绝不背叛。”
“你在这里多久了？”张麒麟忽然问了一个无关的问题。
张江汲有些迷茫，但还是老实回答：“一百五十七年，从十六岁就被派到了这里守着。”
白玉京心里忽然涌出对张家强烈的厌恶，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在这里蹉跎了整整一百五十七年，这一切真的是为了守护青铜门后面的秘密吗？
“如果这里的血尸没了，黑毛蛇和龙虱王全部被炸死，你还有留在这里的意义吗？”
对于在水下袭击他们的两个黑衣人，白玉京并没有后悔动手，他不能因为他们可怜，就任人宰割。
只是眼前这个暂时对他们没有杀心的人，能挽救下就试试吧。
黑瞎子十分赞同白玉京的意见，走到张麒麟身边站定：“这位大哥，我觉得应该把这里的血尸全干掉，逃往古潼京的那人也必须抓到弄死，这样也算是守住你们张家的秘密了。”
张江汲眼里有些迷茫：“那我以后做什么？”
“张家海外有人，你可以和他们汇合。”黑瞎子替张麒麟回答道。
然后，他活动了手腕和脖子，目露杀气：“现在只需要告诉我，血尸都藏在哪个洞里就可以了。”
十五分钟后，张麒麟先光着上身提着血尸头颅出现，然后是白玉京用鞭子卷着一团红色的烂泥从洞里走了出来，接着是黑瞎子身上污迹斑斑面带笑容跃出洞口。
张江汲木然的眸子里出现些许波动，然后恭敬地站在张麒麟的身后。
最后白玉京被留在了上面，张麒麟和黑瞎子下去对付另两具血尸。
白玉京朝张江汲露出纯净的微笑：“江哥，你来这里时，这里就这么破败了吗？”
张江汲简短地回答：“不是。”
白玉京意识到这个套话方法行不通，握紧手里的鞭子，走近张江汲，笑容灿烂：“我讨厌让小哥想起家族使命的人，通常影响我心情的人，只有两种下场，死或生不如死，江哥，你是小哥的族人，我特许你选一个。”
张江汲对他突然的转变始料未及，全身处于戒备状态：“你想干什么？”
“啪！”白玉京的鞭子甩在张江汲的脚边，“当然是杀人了。我问你话，你不老实详细回答，让我的心情很糟糕。我刚才想了想，即使我杀了你，小哥也不会拿我怎么样，所以我现在无法控制自己内心杀人的冲动。”
张江汲后退一步，目光冷漠：“你想知道什么，可以去问族长，这里的一切族里都有记载。”
白玉京想了想刚才张麒麟问话的情形，恍然大悟，原来小哥是不想张江汲察觉他失忆了。
真是奇怪，张江汲不像是缺失记忆的人，难道失魂症是血脉越纯正越容易发作吗？
“小哥不喜欢说话，只能由你来讲。你若是不想讲我也不勉强，只是我觉得除了小哥，长了舌头却不喜欢说话，尤其是像你这种不识务的人，舌头都应该拔掉！”
白玉京说完，鞭子就向张江汲挥去，一道人影突然出现抓住了他的鞭子。
张麒麟微微皱眉：“他惹你了？”
白玉京收回鞭子，笑着回道：“我原本就讨厌你身边出现他这种人，本来想给他个机会，让他给我讲讲这里的故事，可他却不愿意，我心情不好就动手了。”
张麒麟正穿外套的动作缓了缓，转头对张江汲说道：“他想听故事，你来讲。”
第八十一章 故事
许是在地底久了，与人接触太少，张江汲的讲故事水平实在不怎么样，和鲁王宫时的张麒麟不相上下。
白玉京把零零碎碎的信息在脑子里整合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七百年前，张家通过自家记载的古籍，想要找传说中的龙珠，偶然发现此处，于是派人来探查究竟，当时的黑龙城虽未如此破败，但也已遭到损坏。陨玉洞里的陨玉被挖，只余下表层，但其中还有玉俑活尸沉睡。
张家人开始接管这里，把玉俑剥下，让活尸成为了血尸。只是在这期间发现了有活人隐藏在这座城里，双方进行了激烈地冲突，张家那时主要势力正和东夏王周旋，在追捕过程中，有一人逃到了白沙漠里的古潼京。
此后张家主要守护青铜门，派出去守这样地方的人越来越少，逃入古潼京的那人也始终没有消息。
据张江汲所说，张家发现此处时，这里的石像坑更多，当时清理黑毛蛇，张家损失了不少人手，如今看到的只是一小部分，龙身通道的另一侧墙体是张家耗费多年所砌，挡住了那些实验记录坑。
不然，惊动所有雕塑的黑毛蛇，张家人也无法在这里继续生存，得不偿失。
通过这个故事，白玉京对张家家族的庞大又有了新的认识。
“外面大殿又是怎么回事？也是你们张家故意安排的吗？”白玉京又问了一个关键问题。
张江汲摇了摇头：“不是。在族里的记录上，有人读取了关于大殿里的记忆，但那人没有说完就死了，读取蛇的记忆需要特殊体质，这种体质很难遇到，当时这里的石像太多，蛇也太多，人不够用，只能选择性读取。”
白玉京露出求知若渴的眼神：“我能知道前面大殿记录了什么事吗？”
张江汲看向张麒麟，张麒麟淡淡地说：“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人慕长生，兽愿为人，神灵主祭，共享红尘。”张江汲缓缓念出这十六个字，却道出了惊人的秘辛。
早解决完血尸的黑瞎子听到这，脸色极为难看：“所以，人面兽身的究竟是人还是兽？”
白玉京见状，急忙转移话题：“血尸清完，我们该走了，这里一定有其它出口吧？”
张江汲点了点头：“有，在龙头之上。”
“小九爷、小三爷、胖哥还等着我们呢，我们再不出去，他们肯定要找到这里了，黑爷你又不是不知道小三爷和胖哥，哪怕他们变成哑巴走过来，说不定也会出什么事，我们……”
白玉京话未说完，只听“轰隆隆”几声巨响，然后地动山摇，头顶碎石灰尘铺天盖地往下落。
“真是邪门了，乌鸦嘴也能传染？小疯子，以后和吴说话记得比手语！”黑瞎子跟在白玉京身后边跑边大声说道。
几人站在龙口边沿，看到三道人影正朝这边飞奔，几座石坑里被炸得面目全非，盘旋而上的路面都被炸断了一小截，另一侧张家刻意砌的墙体也出现了裂痕。
胖子跑在最后面，双手持枪对付着急追不舍的蛇群，被他护着的吴抛出一个炸药包，胖子举枪打在炸药包上，转身便往后跑。
白玉京离那么远，都听到了胖子的吼叫：“大白准备的炸药太他娘的够劲了！”
张麒麟一跃而下，冲向被爆炸余波震飞的吴。
黑瞎子也跳了下去，去接应跑在最前面的解语花。
白玉京看了看高度，跳下去再摔断腿还得让别人救，不由为胖子掬了一把同情泪。
他把绳子甩了下去，高声喊了句：“胖哥，我在这，快跑！”
瞥见张江汲站在一旁，像尊木偶一动不动，白玉京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不下去救人？”
“族长没有吩咐，不敢擅动。”张江汲的回答，让白玉京无话可说。
最先上来的是轻功好的解语花，看到白玉京时，露出真心的笑容：“大白弟弟，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小九爷，放心，以后我们还要天天见呢，到时你不嫌我烦就行。”白玉京回了他一个灿烂的笑。
不就是能蛊惑人的笑吗，他早学会了。
看到解语花微愣的表情，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白玉京，十分有成就感。
没想到第二个跑到龙头下面的是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