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国成立后，有那么一段时间，中央军委合并到了人民革命军事委员会中，不独立开会议事。今天就是人民革命军事委员会在京的副主席、委员召开的一个周边军事形势特别讨论会。
“1950年3月开始，朝鲜国内有几位重要领导人活动的频率开始增多，出现的场合及所负责的事务也有所变化。许嘉谊，劳动党副委员长、书记处第一书记，但他最近一段时间的活动，很明显是在代行劳动党主席的职能。朴昌玉，内阁副首相兼劳动党中央委员，他现在的活动则是在代行内阁首相职责。吴镇宇，劳动党抗联派的元老，军事学校校长，在1950年奉命组建金日成近卫部队，但最近，这支近卫部队在训练完成后就一直停留在大城山，再也没有动过。再考虑到苏联方面的公开信息：朝鲜驻苏联大使馆的活动、苏联外交部的声明等等也在指向同一种可能，因此有很充足的证据证明，金日成在3月底或4月初，已前往苏联，他要进行一次持续时间较长的秘密访问。”
主席、刘副主席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完成了无声的交流。苏联方对此一个字都没有提及，不过我方倒也是没有主动询问。
“确实苏联方面没有向我们透露任何信息。”刘副主席说，“按这种公开行动显示的迹象推断，金日成正在苏联进行秘密访问的可能性很大。”
说完这句话后，主席等人已是一副了然明白的表情，蔡叔和张治中则没有完全明白。刘副主席正要转头解释一下，总理拍拍刘副主席低声说：“让小唐来讲。”
“现在朝鲜半岛的形势，朝鲜方面，建国以来，工农业生产的恢复与发展都做得很好，整个国民经济在正常的轨道上运行。从1947年起，苏联逐步向朝鲜提供武器装备，到1950年初，朝鲜人民军总员额已超过12万人，并且还有新的部队在组建。苏联提供朝鲜的装备现在已有一个坦克旅，在装甲力量方面，朝鲜目前对南朝鲜有很大的优势。”
“南朝鲜方面，其内部状况比较复杂。首先要分析的是济州岛，从三一事件开始，到1948年的四·三起义，一直延续至今，济州岛及周边的几个行政区仍有零星的起义和反抗时间发生。朝鲜劳动党在济州岛及附近的组织受到较大破坏，但目前仍有一定的动员能力。其次是丽水—顺天起义，这场1948年10月20日爆发的起义是由南朝鲜军两团士兵组成的第一支起义军，战斗力较强，给南朝鲜政-府带来的震动也更大。丽水—顺天起义牵动了南朝鲜正规军相当多的力量，到1949年春，南部的起义军最多时达到约2万人，与韩军展开大规模游击战与拉锯战，控制了南朝鲜约40%的地区，甚至有一个说法是‘白天是大韩民国，夜晚是共和国’，一度达到威胁李承挽政权的地步。经过一年半的战斗，起义军已丧失正面正规作战能力，以智异山、普贤山、太白山、五台山、白云山等为根据地转入游击活动。四·三起义和丽水—顺天起义的余部现在仍存在于南朝鲜，如果现在朝鲜人民军南下，那么在解放战争中，人民军正规军可得到游击队的支持，如果继续等待下去，游击队可能就逐渐损失殆尽。从现在到1950年入冬之前，是人民军发动进攻最后的窗口期，入冬之后——按往年的经验，游击队的力量就会出现一次断崖式下跌，甚至有一些根据地会全军覆没。”
实际上，金日成3月30日直飞苏联访问，得到苏联的支持后，5月份归途还访问了一次中国，然后5月底一回国，反手就开始进行作战动员，金日成也了解时间窗口，知道他的时间十分紧迫。
“其次是南朝鲜军队的建设情况。南朝鲜军的部队在过去四年里一直处于编制混乱、军令政令不通达、装备较差的状态。但从1948年8月，南朝鲜正式建政后，美国加大了对南朝鲜的军事援助，正在以美式装备全面武装南朝鲜军，南朝鲜军的装备水平和训练正在好转。同时，南朝鲜军也在努力扩充，目前总员额约8万人，到1951年上半年可超过10万人，1951年初也是南朝鲜军队完成美式装备换装的预定日子。那么这又是另一个窗口期，如果晚于这个时间，人民军再要向南朝鲜发动进攻的话，不仅没有游击队的支援与配合，所面对的南朝鲜军队战斗力也大幅度提升。”
“所以，”唐华收回话头，“金日成秘密访问苏联，应是与苏联商谈发动战争之后苏联能提供多大的支持。按照1950年1月，以及1949年中、苏、朝的几次接触与洽谈，苏联从1949年底开始，对金日成解放南部地区是不持反对态度的。因此，当金日成从苏联返回——这个时间可能是五月份，他就会着手准备军事行动，6月中旬到7月底，将是朝鲜半岛发生战事的高危时段。”
“金日成同志去年5月份就派人来问过我们，”主席说，“那时候我跟金一说：‘朝鲜同志不要向南朝鲜发动进攻，等待更有利的形势，因为在这个进攻过程中，麦克阿瑟能够迅速把日本部队和武器调到朝鲜来。而我们又不可能迅速地有力地给予支持，因为我们的全部主力还在长江以南作战。’今年3月，朝鲜同志见中国革命基本胜利了，又来问过一次此事。我和恩来也不是太赞同。恩来还说……”
“那时候我跟朝鲜同志说，你们如果真的要解放南朝鲜，那以后中朝领导人的会晤就只能全改成秘密进行了。”总理接过话。
“1950年1月，美国国务卿艾奇逊在亚太地区划定了一条线，沿阿留申群岛至日本，然后延续到琉球群岛和菲律宾群岛。这条线的意思是，如有必要，这些阵地将由美国以武力来保卫。”唐华说，“这条线把整个朝鲜半岛排除了在外，但是，我的想法和主席一样，这条艾奇逊防线并不是铁的原则，而是随时会随着美国高层想法的变化而改变的。证据首先是美国与南朝鲜于1949年1月正式建立了外交关系。其次，驻韩美军并没有裁军和撤军计划，反而在不断营建军事基地。第三，南朝鲜虽然不在艾奇逊防线范围内，却在麦克阿瑟的小势力范围内，麦克阿瑟这个人虽然不是顶级的战将，但他的家族却是能搅动美国高层的顶级政治家族。”
总理插话：“朝鲜向南朝鲜发动进攻，虽然可以认为是朝鲜人民内部的解放战争，但这一场战争可能会引发很多的连锁反应。其实，朝鲜对美国还有另一层意义，它是美国控制的东亚大陆上的最后一块根据地。美国有极大的可能直接出兵，捍卫他们在东亚大陆的最后一块根据地。不仅如此，美国最近一年来，在亚洲事务中显现出来的消极态度，可能又会变得积极，就如同1947到1948年铁幕刚刚提出的时候的状况。”
唐华点头表示同意，但没有马上说话，因为主席等人又开始了思考和……眼神交流。
“三野的作战方案，是7月1日对澎湖发起进攻，澎湖战役结束后两到三个月，发起台湾战役，”总司令说，“考虑到可能到来的局势猛烈变化，我们必须提早进行澎湖战役。”
“7月1日是个很危险的时间点，”刘副主席说，“如果金日成发动对南方的作战，美国在东亚会发生战略反弹，那时候美国会在朝鲜直接出兵的同时，在台湾也直接出兵介入，帮蒋介石防御台湾岛。”
“要按最坏的情况设想，”总司令说，“最坏情况那就是6月中旬金日成就发动进攻，而美国做出了最激烈的反应，那么半个月的时间足够美国调整他们在西太平洋军队的部署，那么我们发动澎湖战役的时候，台湾海峡可能都是美国军舰了。”
……
预定1个小时的会议，实际开了两个半小时。晚上9点半，唐华在会议记录和密本参阅记录上签字，走出了会议厅，再被车送出了新华门。
他之前也没想到粟司令员竟然把澎湖战役定在7月1日发起，以前还估计是6月1日或6月上旬呢。这次会议唐华算是比较成功地把自己的想法传递给主席他们了，但无论怎么提前，台-澎全取的计划恐怕都很难完成了。
现在，必须得有PlanB。
然而，B计划是什么？还有什么具有可操作性的计划？
头大。
第二十八章，苏州之行
“1950年，4月11日。”
“璇璇，我是唐华。”
钢丝录音机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唐华每周例行地给周璇写信——当然是用录音机，钢丝卷发个包裹去上海就行。
“今天说了好多话，晚上10点才到家，累了，不想唱歌。给你弹一首歌吧。”
轻弹怀中的吉他，《追梦人》的旋律流淌出来。只有弹奏没有唱音，音乐也显得有些单调。唐华在自己的音乐声中，思绪也渐渐从纷乱平复过来。
既然问题都扎堆到一起了，那就先解决一个。自己已经改变了一部分的世界，未来总能把这些都改变过来。
……
苏州。
这次视察的最后目的地是上海，但唐华先在苏州下了火车。这里是磁性机器厂——计算机磁存储器材的生产厂。
进口的工业母机大多被运到了上海，整个产业链也分布在上海周边的长三角区域。磁存储器材的生产厂放在苏州是唐华特意要求的，苏州是早期磁存储器最佳的生产地点，没有之一。
因为苏绣。
苏绣起源于苏州吴县，产业集中分布在苏州市及周边，是中国四大名绣之首。苏绣的长处是图案秀丽、构思巧妙、绣工细致……额，这和计算机硬盘有什么关系？
“唐部长好，周秘书好，”磁性总厂的经理刘家俊客客气气地将唐华一行人迎进了工厂。
戴上口罩，换上拖鞋，唐华和周秘书走近磁芯存储器车间。
几十名女工戴着口罩在车间里工作，无人喧哗也没有轰鸣的机器，只有轻型的金属线相碰发出的轻微响动。女工用镊子夹起一个直径2毫米的小磁环，放在面前的一块25x25厘米的方形基板上，然后用镊子夹住更细的铜线，让线头从磁环中间穿过。横向一根，纵向一根，斜向一根……三度四线，这个外直径2毫米的小环，中间要穿四根线。
一个小环可以存储一个0或1，也就是1bit。25x25厘米的方形金属网上有64X64个小环，4Kbit，或者说0.5Kbyte。T50科学运算型机的存储器叠了100张方形金属网，嗯，50K大的硬盘（当内存用的硬盘）。
女工娴熟地夹环、穿针引线，方形基板上渐渐出现了一张金属丝和小环构成的小网。不过，即便是熟练的女工，一天大概也就能完成半张网的工作量。
现在知道为什么硬盘厂要放在苏州了吧，刺绣女工天然就是优秀的磁芯装配工啊。
“要注意磁芯的良品率，记住只有能交付出厂的磁芯才是你们的生产成果，如果磁芯出现一个坏点，整片都要拆解，这比重组一次更费时。”唐华说。
刘经理点头。
“工作环境保证清洁，保证采光。我看到车间都是大窗户设计，这很好，但在冬季，清晨和傍晚还是要提供照明，这关系到劳动生产率和良品率。另外中午伙食像样点、没事的时候也别麻烦女工们。做这种工作，下班后心情都比较暴躁，你履职之前应该也下车间体验过装配工的工作吧？”
“是的是的。体验了三天。”刘经理又点头，虽然过去几个月了，但想起在工作台上给绿豆大的小磁环穿针引线，他还是心有余悸。
“对了，我们招了这么多以前做刺绣的女工，扩产计划也下发了，未来半年要扩充50%的产能，会不会影响苏州刺绣业的劳动力供应？”唐华问。
“影响应该不大，”刘经理是本地人，回答唐华，“苏州的刺绣业1946年后衰退得厉害，1949年最差，刺绣坊关了四分之三，大批女工失业。不但刺绣业，连桑蚕业都衰退得厉害。今年刺绣协会成立后有些起色，但离完全恢复还差很远。我们能解决一部分女工的就业，让她们能挣点钱贴补家用，很受当地欢迎的。而且，我们除了总厂外，磁粉厂、树脂胶厂、铜线厂、油漆厂也都在苏州，现在整个苏州工业总值都因为我们设厂而增长了不少。”
唐华再看了看厂子扩建的新区建设。磁芯存储曾经统治存储领域20年，就算唐华加速，大概也得统治10年，不，最少6年吧。到时候磁盘在外存领域全面替代磁芯存储，再过些年RAM出来彻底淘汰磁芯。现在先要做的是磁芯板三维化，还有磁镀线存储器。
考察结束，唐华才想起，49年到现在他来过三次苏州，寒山寺拙政园都还没去过。但这一次仍然没时间去，他先得去太湖看看图-2改造后的投弹训练。
现在太湖的渔民已经熟记投弹训练场的水域，出船的时候自动避开。在西山岛，唐华见到了一直在这里蹲点抓训练的常钱坤副司令员，还见到了打捞组的船老大。和上次见时相比，船老大头缠厚厚的纱布，左胳膊打着石膏吊在胸前。
“这是？”唐华从望远镜里看着船老大，“哪位飞行员投弹这么歪？”
“让他们远离投弹中心500米，这个船老大想省点柴油，就呆在200米处不走，”常钱坤说，“我们劝他也不听，这不，被训练弹砸了吧。不过也好，船被砸过一次，他现在老实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