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弹投下，弹尾灯亮起。冯章努力从瞄准镜中观察靶心，忽轻忽重地按动手柄。但飞机这时候遇到了一股气流，向左侧歪着滑动了一下，瞄准手一下子就把十字镜指歪了。因为十字中心就没对准靶心，冯章只能凭感觉控制最后的1/4段航线，最后炸弹落在了差点就脱出外圈的地方。
“近失弹一发。”
“差点就脱出近失圈了。”唐华说，“距离靶心将近50米，距离敌舰舰壳大概也得有40米，要是1500公斤的航弹还好说，500公斤的航弹可能就没法造成有效毁伤了。”
……
B-25再次转一个大圈，第三次进入可投弹的直段线。
冯章和瞄准手互相看了一眼。
“老哥，这回不能拉稀摆带了啊！”
冯章搓搓手，深吸了一口气，进入状态。
炸弹投下。
冯章从瞄准镜看出去，炸弹闪烁的小灯位于十字视窗的左下方。冯章按动手柄，炸弹的航迹开始改变，又变成了右上方偏离。冯章再次用比较轻的力道按动手柄……
“砰——哗啦！”
靶心小圈内冒出一团水花，又是一发直接命中弹。
“啊哈哈哈，三千多米水平投弹，才第三天的训练，这个投弹手就三发两次直接命中，可以啊，可以啊，这个飞行员是谁，要表扬！”常钱坤拍手说到。
刘鼐却面无表情，抓过步话机喊道：“打捞组快！快！第三弹打在了第一弹的同一点，把漂浮气囊打破了！再不赶快去捞就找不着了！”
……
上海。
第二、第三台T50计算机的组装即将进入尾声。
“这两台计算机是送往北京的，一台财政经济委员会，一台清华大学，”唐华对总会计师说，“因为清华极力请求，所以就和刘鼐商量了，这台计算机先由兵工总局让给清华。但是兵工总局大连预定的那台计算机会优先发货。”
ENIAC最初发明出来，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为了演算新型火炮的弹道，美国在战争中后期新武器纷纷出现，火炮弹道如果还是用老式计算机演算+靶场实测，可能几个月都弄不完射表，到时候战争都打完了。现在，大连建新公司在仿美制75毫米轻型榴弹炮量产之后，已经开始设计新型榴弹炮，很快就要给新型火炮编制射表了。
“其实最先清华大学提出要计算机的时候，我是想把财政经济委员会那台让给清华大学的。”总会计师说。
“不，给财政经济委员会的那台T50其实经过了一些定制化的设计，更适合做简单计算和数据统计，清华最需要的应该是科学计算方向的。”唐华说，“而且，再过两个月，五月份，苏联考察团就要来华考察，他们也会考察你们委员会，让苏联同志看看这台计算机，对以后的工作开展有好处。”
“以后，你是说，我们向苏联出口计算机？”
唐华点点头。“而且我觉得，出口潜力最大的，是苏联政-府、民政、计划经济委员会这些机构，而不是科研机构。”
总会计师又想起了现在上海这台计算机是怎么用的。唐华将计算机切换到国情统计模式后，又拿出了6个小纸盒，打开是一个有10位数字和加减乘数符号的电话机大小的东西，将双股线插到T50计算机上的插孔里，按动上面的数字和符号，就能做简单的四则运算。这样，放着一台T50计算机的办公室里，就可以有6个人同时使用“计算机式计算器”。当然，除了提供6人份的简单四则运算功能之外，计算机同时还可进行编程的大计算，以及将录入的数据存入磁带。而在科学计算型计算机上，不用磁带存储，而用的是磁芯存储器，容量比磁带小得多，还贵得多。
“苏联政-府会优先购买和使用计算机，是因为……苏联经济体系太庞大太复杂，必须借助计算机提高统计效率？”总会计师问。
“不，”唐华说，“是因为苏联人不会用算盘。”
第二十四章，归国
T50计算机的国情统计模式……还真就是个营销噱头。
尤其是在中国，纸+笔+算盘，进行简单的经济统计、财经核算，也还挺快的。算盘运算加减法能比手脑计算高几倍到近10倍，也就是乘除法麻烦些。在苏联，倒是也有机械/继电器计算器，但是贵得很，打开匣子，里面全是细钢丝和齿轮，加工精度对标钟表。但即便如此，让T50计算机代替六台机械/继电器计算器，给国情统计部门用，也奢侈了点。
真正能满足用户需求的计算机，大概得T51甚至T52型才可以吧。现在主要是打开一个突破口，即便有少量计算机进入到苏联，也可以培养苏联高层对计算机的接受度和使用习惯。
……
1950年3月，麻省理工学院。
赵忠尧和J·G·特朗普主任在麻省理工校园最后一次漫步。赵忠尧明天就要启程回国，与其他几名科学家一起，先去夏威夷做学术讲座，再转日本去东京大学学术交流，然后从日本去往大连再转天津。
“特朗普先生，十分感谢这些年来您对我的支持与帮助，”赵忠尧说，“无论是质子加速器，还是我在麻省任教的薪酬级别，您都出了很大的力争取，临走前还替我争取到了最后一个月的工资……”
“你是中国人当中最优秀的那一部分人，赵博士，而且我认为所有的中国人都很优秀，”特朗普主任说，“这就是我为什么喜欢中国。我与普通美国人的看法不一样，中国人聪明、勤奋、团结，而且在民族陷入危难的时候有战斗的勇气，敢于牺牲。在过去的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国人民用巨大的牺牲，与日本陆军战斗了8年，如果不是因为中国的落后与贫穷，中国人拥有足够的武器和弹药的话，盟军早就击败日本了。”
赵忠尧点点头，“这就是为什么我坚持要回到中国，建设自己的国家，改变她贫穷落后的现状。”
“对此我完全支持，”特朗普主任说，“中国人是和平善良的，在历史上你们从未主动入侵和占领过其他国家，我不认为增强中国的工业或者军事实力对美国有什么威胁。中国是维护东亚秩序的稳定器，我们之前错误地选择了日本，将日本当做亚洲人的代表，最终导致了严重后果。在未来，美国不能再犯珍珠港这样的错误，我们要与中国结交，做中国人的朋友，而不是选择那些野心勃勃侵略成性的民族。……嘿！唐纳德，不要在大人身边跑来跑去！”
在二人身边，一个穿高领毛衣、满头金发的小男孩停下脚步。“约翰叔叔，我只是在感受自己奔跑的速度。”
“那么你也应该征询叔叔们的同意，或至少让我们知道你的存在，”特朗普主任说，“这位是赵博士，是叔叔最好的朋友。”
“这是我的侄子唐纳德，才四岁，似乎永远都安静不下来，”特朗普主任对赵忠尧说，“我的兄弟忙于经商，上个月把小唐纳德送到了麻省理工我的家里，大概是想让他呼吸一下大学的空气吧。”
“赵叔叔您好。”
“小唐纳德你好，”赵忠尧笑着低下头对唐纳德说，“叔叔明天就要回自己的国家了，那是一个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
“那片遥远的地方和美国一样美丽吗？”
“一样美丽，也有许多善良的人民,那是一片神奇的土地。”赵忠尧说，“小唐纳德，我送你个礼物，它就是那片土地上的人们的图腾。”
唐纳德接过赵忠尧递来的小金属片做成的五星红旗胸章，说：“谢谢你，赵叔叔。”
……
加利福尼亚州，旧金山。
横穿了整个北美大陆，赵忠尧从东海岸来到了西海岸。自己的加速器、各种仪器设备几个月前就交给华润公司装船运走了，因此赵忠尧这次行李很简单，只有两只装自己私人物品的皮箱。
“赵先生，请您在我们安排的旅馆暂住一到两天，”华润派到美国的联络员说，“还有些科学家还在赶往旧金山的路上，需等待些日子。”
“哦。都有哪几位已经到了？”
“邓稼先先生、师昌绪先生、罗时钧先生已经到了。朱光亚先生也已出发，正在路上，预计明天抵达旧金山。就是钱博士有点儿困难……”
“唉，我走之前也听说了，他被吊销了参加机密研究的证书，上个月第一次要回国的时候在码头被扣下来关押了。”
其实在3月份的时候，加州理工学院已经筹集了1.5万美元的保释金，把老钱捞出来了。华润联络员建议他轻装简从，转两个城市玩个失踪，上船就走。可老钱脑子一轴，就和美国司法系统杠上了，找律师打官司证明自己要带出国的资料不含美国机密，因此就耽搁下来了。其实，这官司最后居然给打赢了，可打赢官司后，中美已经不通航，而且美国的盟国和中国也基本上不通航了。
在唐华提供的名单上，老钱是A类科学家，是“要想尽一切办法接回国”的。但同时唐华也特别嘱咐了时间窗口，这是比什么A类B类更高的原则。1950年3月30日是分界线，临近这个日期，如果科学家还没法获得自由或离开原单位回国，也必须先把已经动员起来的科学家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