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算还在继续运行，问值班员，昨天到今天早上的运算一切正常。看运算完成度已经快了，大约10分钟后就会得出结果。
唐华昨天担心了一天，怕今天这次在李四光指导下的、完全正确的、遵循科学原理的数值计算会跑偏。
但是想想也没什么。有限元分析软件能用，能做复杂数值计算，那对各个行业的研究、工程设计都有好处，包括石油领域，就算这次算不出好结果，以后地质部用它也能解决很多复杂的理论计算问题。
“计算结果出来了。”值班员说了一句。
唐华：“导出数值。”
计算数值载入中国地质图，过了十几秒，屏幕一点一点地显示结果。
昨天松辽平原的那根长柱还在，而且更长了，都戳到显示器上沿了。山东东营的柱簇也和昨天一样夸张，大概是松辽平原的一半。
“松辽平原有极庞大的油气构造储量，果然。甘肃靠近西安的这块地皮是什么鬼？山东滨州以东到大海这片以前只是觉得有储油构造，没想到数字这么大，陆地上有，海里也有。这里是哪？河南濮阳吗？按这个相对数字，储量居然有1亿吨？！冀中也有个小油田？……”
唐华在一边静静看着李四光被各种震惊。
“我来验证一下。玉门，在这个地图里面是有一个中型油田，吻合。延安周边有小型油田，吻合。克拉玛依刚刚勘探确定了油田地址，这里也有。”李四光说，“但是，这图上……”
李四光的意思是，这图上的石油也太多了。玉门油田的柱子，和松辽平原的相比，大概只有十分之一的长度。
最不相信中国头上这顶“贫油国”帽子会一直戴下去的人，在石油从天上掉下来砸他头上的时候，也晕了。
唐华：“中国有整整三条沉降带，只有三个小油田那才是不正常状态。但是，这些石油储量预估图可能没有考虑到可开采的问题，或许有的储油构造在几千米上万米的地下。”
“不会的，石油要么没有，要么不会太深，太深了地热会自动把它往上拱。”李四光在山东东营和松辽平原之间选了好几次，“我要去趟山东。这个地方的石油储量是最不可思议的。”
“我看行。滨州离北京的距离也近。”
李四光：“你后来买的两辆路虎，是不是有一辆就在北京？”
第三十九章，憨豆先生的勋章
李四光要用车，唐华当然是借了。
石油勘探队不像找矿队，是要带很多重型勘探设备的，说不定还要带一部小型钻机，这些设备是得用重卡拉着跑的。去江西的找矿队是几支人马，去山东滨州的石油勘探队是两个车队。路虎跟着重卡车队一起跑，应该是不会跑废的吧。
再说唐华现在很难找到花自己的钱的时候，就算到了莫斯科也是苏联政府供给。香港那边挣的美元现在全都屯着。买两辆路虎也就从账户上拔根毛下来而已。
李四光决定去山东，但出发时间得是四月底了。石油勘探队所需的重型勘探设备，在北京地质部和燃烧工业部（能源部）搜刮了一遍，好像还不太齐全，得从别处调拨。调拨物资的这段时间，李四光也正好召集人手组建勘探队伍。
……
河北，通县专区房山县大石河畔。
从北京市区出城，往西南是丰台，穿过丰台的卢沟桥继续向西南是房山县。现在通县专区隶属于河北省，后来1960年重新划归北京市。
说得好像距离北京很遥远的样子，其实房山县城就在现在的西南六环边上。
房山县在北京的西南，夏季的东南风和冬季的西北风都不会影响北京市区。县城西边还有条大石河，有活水源，那冷却就没问题。因此，从苏联弄来的石墨试验反应堆的地址就定在这儿了。
占地40亩的一片地区围了起来，里头其实还没有成型的建筑，到处是工地。门口倒是竖起了一块牌子：中国科学院原子能科学研究院。
院区离大石河直线距离最近的地方，是一个40X40米的巨坑，未来的试验反应堆就要安放在这里。和其他重型设备的地基一样，施工要把浮土挖开，捆好钢筋浇筑混凝土，然后在这个坚硬的基台安放反应堆和各种设备。
“2月份你从莫斯科发电报回来，总理知道之后立即让我们近代物理所着手组建原子能科学院。基建工程2月底就启动了。”钱三强说，“基建工作周期较长，为了工程质量每一环节都不能马虎跳过，早开工的确可以加快工程进度。”
唐华、钱三强、邓稼先在院区眺望工地，从院门位置能一直看到大石河的水流。
“钱学森那边的进度也很快，”唐华说，“核工业和火箭工业最后是要合二为一的，任何一个头出现了进度过快或者进度过慢的情况，那就说明工程协调得不好。”
唐华说完指了指自己。
1954年1、2月，钱学森主导召开“筹建我国弹道导弹与航天工业”的听证会，航天工业正式启动，并且同步组建国防高级技术研究院。
1954年2月，与苏联的谈判获得进展，基于苏联提供了反应堆和粒子加速器，启动中国核工业与原子弹项目研究的初期条件成熟。
唐华从苏联回来后，1954年3月，两个项目按原先的规划，被整合到一起，名为“工业重点装备中心”，实为“国防战略装备中心”，下辖两个项目组（办公室）：航天与弹道导弹；核工业与核武器。
在唐华看来，国防战略装备中心还会有第三个项目组：核潜艇，但这个过上几年再说，现在留好坑位就可以了。
唐华掌舵国防战略装备中心，钱学森是航天与弹道导弹办公室主任，钱三强是核工业与核武器办公室主任。
国防战略装备中心是国务院（政务院）这边的部门，本质上是为了调动国内工业部门的资源。在军队系统里的部分是国防高级技术研究院。聂帅担任院长，唐华是第一副院长，钱学森是副院长兼弹道导弹与运载火箭研究中心主任再兼先进航空发动机研究中心主任，钱三强也是副院长，兼核武器研究中心主任。
钱三强：“我听说钱学森那边的计划，是1960年研制出1500到2000公里射程的弹道导弹，而我们现在的核计划最坏打算是在1964到1965年试验第一枚原子弹。到1965年，是不是钱学森那边洲际导弹都快出来了？”
邓稼先：“初代核武器上洲际导弹，倒也是刚好匹配。”
唐华：“我们核计划做出的最坏预期，是苏联除了这一次给我们两个好东西之外，再也没有实质性的关键设备援助，那时候我们可能要到1964~1965年才能试验第一颗原子弹。不过，苏联今后会陆续提供一些支持的。不敢说是苏联人手把手教我们做原子弹，但一定会有一些雪中送炭的援助。毕竟中苏现在是背靠背的战略同盟。”
钱三强：“所以我们最快1960，最慢1965。最快的情况，原子弹能上中程弹道导弹，慢的情况，原子弹出来直接准备配洲际导弹。”
唐华：“不过你们还是要小心钱学森，他的那个时间表对应的是初步计划，是去年底提出来的，执行过程中搞不好也会有一些提前。现在的基础工业建设在全面铺开，体系化规划得很好……基础工业给你们两头的支持都会越来越强。”
……
“什么？泄密事件？”
电话是总参情报部部长李刻农打来的。
“不是我们，也不是苏联，是民主德国。他们的机构被渗透了，丢失了一台计算机。”
唐华匆匆来到几个月没去的总参情报部，李刻农拿来的是一份苏联发过来的情况汇报。
10天前，英国在东德的秘密情报机构进行了一项堪称经典的特工行动，胆大包天的英国间谍竟然直接攻击东德国家安全部——俗称“史塔西”设在德累斯顿的工作中心，从工作中心里窃取了一台T51计算机的主机柜。
“民主德国国家安全部的部长可能要被解职了，”李刻农说，“德累斯顿工业学院也购买了一台计算机，机房离国家安全部在德累斯顿的工作中心直线距离不到500米。结果英国间谍直接对工作中心下手，这简直是在羞辱民主德国的情报系统。”
唐华：“可能英国间谍是想一石二鸟，既盗窃一台计算机，同时还能获得德国国家安全部的机密数据。”
李刻农：“这不好说，德国人向苏联报告，英国特工只偷走了计算机，就在同一屋子里的磁带机和几十卷数据备份磁带，一盘都没有偷走。要说丢失秘密数据的话，就只有计算机存储器里的几十K数据。”
唐华：……
李刻农：“其实按我说，实事求是，这次英国特工的行动是大胆心细，整个过程从开头到结尾都在他们的算计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