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应堆操作安全性最重要的参数，重水的中子减速性能，我也做了反复的计算，这些是计算过程和理论结果。”邓稼先指着另一叠稿子。
石墨反应堆是最早出现，也是最常使用的一种核裂变反应堆。重水堆的概念设计也出现得很早，纳粹德国曾经打算建造的核反应堆就是重水堆，只是他们攒的半吨重水被盟军炸毁，最后没有建成。
重水和石墨一样具有良好的中子减速性能，可作为减速剂。重水的热中子吸收截面比石墨小，因此重水反应堆所用的核燃料，铀235的浓度可以比石墨堆还低，同位素分离时，气体扩散厂就不用转那么多道工序。
中国核计划启动后，苏联援建的一座重水反应堆，就对核工程起了很大的作用，是我国核技术研究的“铺路石”。
钱三强：“重水堆……不错。至少，我们在第一阶段不用找石墨矿和制作高纯度石墨了。”
邓稼先：“石墨迟早是要的。石墨堆我也在设计详细的图纸。我现在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与苏联商议，让他们给我们出售一些4%左右的浓缩铀，我们解决除了铀之外的反应堆所有零件。”
只伸手要铀，其他全部自行制造？！
唐华心跳突然加速，转过头来看着邓稼先。
……
“如果4%的铀能谈成，我们再把石墨反应堆也给捣腾出来了，那么我国可能会在获得武器级铀235之前，先获得武器级浓度的钚239。”唐华问邓稼先，“你有没有推演过钚弹的模型？”
邓稼先：“美国投的那枚‘胖子’，我在根据可获得的资料推测它的构型，目前有一些成果。内爆法的铀弹、钚弹在我这里研究进度是差不多的，不如枪法铀弹。枪法实在太简单了。我做的都是纯理论计算，在试验反应堆投产、获得更详细的一手数据之后，我还得对原子弹的构型进行调整。不过有计算机的帮助，调整会很快。”
经过特殊设计的石墨水冷天然铀热中子反应堆叫做“钚生产堆”。
反应堆运行之后，其中不到4%浓度的铀235在发生链式反应的同时，产生的中子还顺便敲击燃料棒中的铀238。铀238吸收一个中子后变成铀239，铀239不稳定，很快发生β衰变变成镎239，镎239也不稳定，很快又发生β衰变生成钚239。钚生产堆里面的燃料棒产生钚239的量大、生产速度快，燃料棒在里面烧一烧，就可以抽出来提炼钚239了。
好消息是，从含有钚239、铀235、铀238和其他一些超铀元素的燃料棒里面提取出钚239，只需要进行化学提纯就可，不用蛋疼的同位素分离。
难度比气体扩散厂分离铀235略低，大概2.5星级难度吧。那0.5星级是因为含钚239和奇奇怪怪的核反应生成物的燃料棒辐射和毒性超超超超强。
按邓稼先现在所描述的场面，那就不是“晚上吃醋，谁家借点饺子？”，而是“小麦已经熟了正在收，谁家借点肉馅？”
……
现在唐华要写的计划书，关键问题就成了“如何要肉馅”。
在草稿纸上，唐华先写了两个时间点，把时间线分成三段。
第一段是1953到1955年2月。第二段是1955年2月到1957年6月。第三段是1957年6月——
1955年2月，赫鲁晓夫在最高苏维埃会议上指控马林科夫对列宁格勒事件应负主要责任，马林科夫被解除部长会议主席职务，赫鲁晓夫上位。
赫鲁晓夫上位之后位置并不稳定，1957年6月，马林科夫纠集一群大员向赫鲁晓夫发难。赫鲁晓夫使出十二成的功力化解危机，并且向北京求援。主席经过考虑决定挺赫鲁晓夫。
斯大林逝世后主席就是资格最老声望最高的社会主义阵营领导人，主席给赫鲁晓夫点了个赞，那马林科夫就彻底没希望了。投桃报李，作为回报，赫鲁晓夫也把以前一直犹疑不决的援助项目，比如原子弹和核潜艇，一起打包给了中国。
55年2月和57年6月是两个转折点或者说分水岭，赫鲁晓夫对中国的援助力度经此两个转折点达到最高峰。
但是……
1957年6月是不是稍晚了点？
唐华在1953年到1955年2月这一段时间线上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第十九章，大阅兵与裁军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第四周年国庆节庆祝典礼，今天在首都天安门广场隆重举行。”
“今年的国庆节，首都人民和全国人民一样特别感到欢欣鼓舞，因为我国人民已经取得抗美援朝斗争的伟大胜利，基本上完成了肃清三大敌人残余势力的各种社会改革运动，胜利地结束了经济恢复时期的工作，并从而稳步地开始了有计划的经济建设。”
“今天，伟大祖国的首都到处挂着国旗，悬灯结彩，许多高大的建筑物上，悬挂着巨幅标语，号召全国人民一致努力，为实现国家的社会主义工业化和完成社会主义改造、以逐步过渡到社会主义而奋斗，开展爱国增产节约运动，为完成和超额完成国家计划而奋斗。”
“黎明，浩浩荡荡的人流，就从工厂、从学校、从农村、从大街、从小巷、从四面八方涌向天安门广场。天安门城楼上悬挂着闪耀着灿烂金光的国徽。天安门城墙正中高悬着中国人民的伟大领袖毛-泽-东主席的巨幅画像。晴朗的天，朱红的墙，金色的瓦，迎风飘扬的千万面彩旗，衬托着金碧辉煌的天安门城楼，使它显得比往日更加庄严和伟大。”
“今天，在解放台湾的战斗中、在抗美援朝战争中凯旋的中国人民志愿军国庆节归国观礼代表团在天安门观礼台上。英雄的解-放-军、志愿军代表团受到热烈欢迎，在观礼台上特别引人注目。”
……
1953年10月1日，一年一度，国庆阅兵式。
唐华的位置和去年差不多，城楼左边角落。
国庆四周年的阅兵，主要反映三件大事：抗美援朝胜利停战、台湾顺利解放、第一个五年计划开始实施。
“陈副总理。”阅兵正式开始前，各人陆续上城楼，总会计师的位置在唐华附近——都算是政务院系统的，都在这边扎堆。
“唐华，”总会计师一走上来就看见了唐华，“前两天你们起草的那个核武器报告，搞得财经口很被动啊。”
唐华：“高副主席也是这么说的。”
总会计师咳嗽了一下，不往下说了。
7月到8月底的中央政治局会议/中央财政工作会议，总会计师开会前打个假条，闪去大连养病，然而还是没躲过去，8月十几号被主席一个电报从大连薅了回来开会。
开会的过程……咳。
唐华从6月底到9月中旬在上海-九江-武汉-郑州。这不是躲会，政治局会议本来就没唐华啥事。
“原子弹氢弹对国家的意义我也知道，搞是肯定要搞的，”总会计师当了几分钟哑巴，又开口说道，“你的草案前期投入不算大，57年之后投入才上涨得比较快，财经委调整调整也能支持。不过这总投资额还是很吓人。”
唐华的核武器及核工业建设草案，依据未来可能获得的支持度，分为三种可能方案。
第一种是苏联初期即开始支持的方案，从项目启动到第一枚原子弹爆炸历时8年，总耗资24万亿人民币（新币24亿），其中含外汇11万亿（10亿卢布）。
第二种是苏联中期开始逐步支持的方案，从启动到第一枚原子弹爆炸历时10年，总耗资25万亿人民币，其中含外汇9万亿（8.2亿卢布）。
第三种方案是苏联一直不怎么支持，只能曲线购买部分设备，其他绝大部分自力更生的方案，从启动到第一枚原子弹爆炸历时15年，总耗资25.5万亿人民币，其中含外汇3万亿（2.7亿卢布）。
现在电子信息工业局的计算机及其他电子产品出口已经跃居各类商品出口额的第一位了，但这些收入已经被计算进了国家计划里头，年初就计划好了买什么设备引进什么技术，现在要把安排妥当的计划又重新改一次，那当然麻烦。
唐华：“陈副总理，核武器这个东西，我们也可以计算投入和收益。这二十多亿人民币把中国送进有核国家的俱乐部，投入产出比是很高的。”
“所以我没有否决，已经在试试调整预算，做好预估打算了。”
“草案要经过主席、总理的审核审阅，如果通过的话，最快也要今年年底才会通过。”
总会计师：“我当然知道得主席亲自拍板。但是我也能肯定，主席百分之百会批准上马搞核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