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的前车之鉴，李奇微只能更加谨慎。
不过在密谈时，范佛里特仍然提出了不同看法。他的主要观点是：美步2师并非被完整地一次性消灭，而是在几场战斗中逐步损失的。在第二次战役的头一天夜间，美步2师就被40军冲得七零八落，新兴洞战斗40军击溃并最后歼灭了一个团，从新兴洞-球场往价川撤退的路上，40军和39军又对美步2师一路追打，到价川的时候美步2师被削得只剩2个损失严重的团了。实际上，美步2师最后被包围的兵力是11000人，还没有长津湖的陆战一师第5、7团集群人多，后者可是扎扎实实的15000人。
范佛里特认为，中国军队的攻击能力，在无外援情况下，消灭一个团级战斗群也要3~5天，消灭两个团组成的作战集群需要5~7天，如果作战集群按照李奇微后来的部署，不时时想着突围后撤，而是原地防守等待援军，坚持的时间还可以大大加长。比如在长津湖，美步7师31团在发现被包围之后就慌忙后退，想回到下碣隅里与其他部队会合，结果是在移动中被歼灭。陆战一师第5、7团集群在作战中，也在向下碣隅里方向撤退（朝另一个方向进攻）的过程中消耗了很多人命和弹药。
两人最后艰难地统一了意见：第8集团军打过三八线，5月5日全面进占堪萨斯线，等待中国新一批入朝军队来攻。如果中国军队不进行反攻，那联合国军就进攻。
……
美军继续向前进攻的时候，志愿军司令部则在忙碌地调遣一线和二线的作战部队。
第五次战役的主力是第二番作战部队，有新入朝的第3兵团、第19兵团、坦克第一师、炮兵32师，以及原来就入朝但二次战役后进行了轮换休整的9兵团、炮兵第8师。
第3兵团即陈赓兵团，下辖12、15、60军，二野的精锐军组成的兵团。
第19兵团即杨得志兵团，下辖63、64、65军，也就是华北野战军的三个主力军。
坦克第一师出征前全体把夜视仪仔细用帆布包好，4月初抵达安东，4月25日抵达铁原。
炮兵32师是第一个用苏式炮兵装备组建起来的全摩托化炮兵师。与之对应，休整轮换过的后炮兵第8师，是用美式炮兵装备组建起来的全摩托化炮兵师。志愿军光155毫米榴弹炮就缴获了81门，不用起来多可惜呀。炮兵32师下辖2个122毫米榴弹炮团和1个152毫米榴弹炮团，炮兵第8师下辖2个105毫米榴弹炮团和1个155毫米榴弹炮团。
“现在美步24、25师走得最前，但还不算孤军突出。美步25师和美步3师的连接处可以做文章，但要想彻底切断和分割还很难。陈兵团可对当面之敌实施小范围反击，但战役的主要突破点仍按原计划实施。至4月28日，9兵团级坦克第一师均可按计划部署就位。叶、谢。”
“陈兵团、杨兵团对当面之敌的反击可早于主突破点战斗，以吸引美军注意力，提前4~6小时为宜。粟。”
在作战大体方案敲定后，叶TING和粟峪的电报来往频率有所降低，但一天也有几次交互。
4月25日，我军在东豆川方向和春川方向都后撤一步，联合国军随即向前推进。过了东豆川再往北就是三八线，过了春川往北10公里也是三八线。
4月29日，美步24师进抵涟川，成了第一支抵达堪萨斯线的联合国军部队。
“我跟你们说，东京的娘们涨价了，要是在三年前，根本花不了这么多钱！”
美步24师21团的大卫·博伊斯上尉唾沫横飞地跟周围的新兵总结东京五日游。
4月份美军让前线美军轮换返回日本休息5天，堪称朝鲜战争以来规模最大的人力运输工程。除了实在无法离开的岗位，总共有七八万美军士兵和低级军官享受了从韩国到日本的5天公费旅游。当然，美军士兵在日本旅游的零花钱只是小头，为了把这七八万人分五批运到日本再运回来，所调用的后勤运力足以让志愿军运送半年的粮食弹药。
不过日本5日游确实明显提高了美军士兵的士气和精神状态。从3月1日打到4月而显露疲惫之相的美军部队状态条又恢复了，此外釜山的后备兵员大本营也及时向7个美军师输送补充兵，3月4日被志愿军反击，一次就补充了四千士兵，3月4日到4月，又陆续补充了三四千个炮灰。
志司和总参一度认为，我军在一线持续作战了三个月，美军也持续作战了两个月，我们特别疲劳，美军应该也比较疲劳，第五次战役是新锐兵团打疲劳的美军。这种想法当然是错的，看看4月份东京街头满大街溜达休闲娱乐的美国大兵，就知道美军虽然在连续作战，但人员远未到疲惫不堪的程度，后勤补给也从未出现过问题。
“1948年的时候，只要一盒C口粮就可以和日本女人睡一晚上，现在不行了。除了C口粮，还得给他一点美元。但是！你们给的钱还是太多了！这会扰乱市场的……不过日本街上的店铺也比几年前多了。”
絮絮叨叨的大卫·博伊斯在向周围的几个新兵传授经验，作为在远东前后呆了4年多的老油条，他个人感觉到的除了东京物价贵了，也发现日本的经济恢复速度在加速。从1950年6月朝鲜战争爆发到1951年上半年，美军将大量的军需订单交给了日本，制造业和服务业都以极快的速度恢复，日本过去一年的经济增长，恐怕比战争结束后的4年加起来还要多。
美步24师在涟川暂停、修筑工事的同时，志愿军9兵团悄悄从平康向西，运动到西线的九华里一带。与9兵团同时抵达的，是工兵第3团、炮兵32师和坦克第一师。
参战三个兵团中，只有9兵团是下辖三个军11个师，其他两个兵团都是三个军9个师。
参战三个兵团中，也只有9兵团是从1950年的第二次战役一直打满全场（部分师没有参加第三和第四次战役）。不过比起3兵团和19兵团只调派了一小部分13兵团的有作战经验的指战员相比，9兵团可算是朝鲜战场上的老油子了。
志愿军第五次战役的部署，从西到东，依次是9兵团、3兵团、19兵团、人民军3、5军团。
美军/联合国军的部署，是英27旅、南1师、美步24、25、3、40、45、南3、5师和首都师、美步7师，密密麻麻地现在全部运动到了三八线附近，美骑一师拖后，在汉城一带作为西线总预备队。东线的预备队是南朝鲜军的3个师。
9兵团的集结地九华里位于开城附近，正对着临津江，临津江对岸是南朝鲜第1师。
9兵团的作战任务是以一个军从侧面牵制美步24师，两个军及坦克第一师涉过临津江，击溃南朝鲜第1师，然后向纵深发展。此外，3兵团对美24、25师发动反击，19兵团向美步3师和40师发动反击，人民军也同步发起反击战。
第五次战役志愿军参战部队85万人，其中直接投入一线作战的部队60万人，人民军参战部队20万人，超过淮海和辽沈，是解放军历史上发动的规模最大的战役。志愿军所要面对的，也是历史上所遇到的最强大的对手。
4月29日白天，美步24师在涟川停顿，修筑工事。比美步24师稍晚两小时，美步25师也进抵涟川以东的云山里。在东豆川与阻击的志愿军交战半个月的美步3师动作稍慢一些，跟在美步25师后头，越过三八线后折向东南，要部署在美步25师东边。
4月29日夜间，从第一次战役到第四次战役打满全场的39、40、42、66军脱离战斗，开往后方休整。其中42、66军前往平壤，39、40军则在铁三角地带原地休整。在汉江南北的阻击战中损失较大的38军和50军，则早在3月下旬就一路退回平壤休整补充了。
4月30日，美步3师行军抵达白云山，成为第三个抵达堪萨斯线的美军师。这三个师离铁原已经很近了，按照李奇微的部署，美军要在这里暂停一星期左右，然后一起扑向铁原，李奇微甚至让美骑一师也随时做好向前增援的准备。志愿军当然不可能让美军这么容易就得逞，在其当面是3兵团的12军和60军，在美步24师西边是9兵团的26军，在美步3师和美步40师之间是3兵团的15军。
在美步3师再往东，美步40师在4月30日白天还在对马坪里发动进攻，三八线刚好穿过这个小镇，因此东线美军普遍还没抵达堪萨斯线。
4月30日夜，涟川。
美制155榴弹炮的轰鸣打破了夜晚的沉寂，在炮兵第8师两个团的火力支援下，12军和26军从两个方向，向美步24师发起攻击。在云山里，60军在一个独立坦克一团、炮8师一个105毫米榴弹炮团和军属炮兵团的火力支援下从美步24师和美步3师之间的连接处开始穿插反击。在马坪里，19兵团63军、64军徒步走山路，分别从马坪里东侧和西侧插上，做出对美步40师穿插合围之势。
独立坦克一团是新近才进入朝鲜的装甲部队，由于夜视仪订货量有限，这个团的坦克都是白昼作战型——其实这个坦克团也名不副实，只有1个T-34-85坦克营、一个重型坦克连、一个ISU-122自行火炮连和2个SU-76自行火炮连。而且，由于路太难走，重型坦克连的IS-2以及ISU-122自行火炮连全都没来得及运动到前线。
当范佛里特和李奇微接到前线的紧急电报时，有一种“该来的终于来了”的感觉。既然志愿军全线反击，那美军就先原地防守，消耗志愿军的弹药，然后寻找击破包围圈的机会。漫天的155、105毫米榴弹、日75毫米野炮、108毫米火箭炮……琳琅满目的炮弹砸下来，美军依托刚修筑成的野战工事不冒头，只是拼命向防御圈外投射火力，阻止志愿军的夜间渗透攻击。
5月1日凌晨，临津江的高浪辅里河口，志愿军9兵团20军89师已全部在临津江以西集结，坦克第一师第三团的坦克也做好了涉水准备，要从这里唯一的一处浅滩涉水过河。
长津湖战役结束后，20军四个师损失都很大，经志司和中央决定，20军全军、27军79、80师退回东北进行休整，3月底重新入朝，4月中旬和一直在朝鲜坚持作战的9兵团另5个师重逢。
这次的穿插分割颇有点“强行入戏”的味道，因为南1师三个团并没有与美步24师完全分离开来，最北边的一个团和美步24师殿后的部队只相隔两公里。
9兵团要做的不是分割南1师和美步24师，而是要第一棒就击溃南1师，然后从南1师的尸体上踏过去，继续向前穿插。20军军长张翔翼站在高浪辅里渡口后面的山上，用望远镜眺望江对岸。几公里外依稀可见村庄和灯火，那里应该就是南1师的防御阵地。
“从长津湖到临津江，四个多月，我们9兵团，我们20军，又回来了！”
第137章，长矛与苍蝇拍
1951年5月1日的朝鲜，坦克第一师和20军是整个战场最尖利的长矛。
之前联合国军所有战场推演，都基于志愿军是一支徒步作战、夜间行动的军队。现在又是5月初，白昼时间已经很长，一天只有8~10小时的夜暗时间供志愿军行军、穿插、偷袭、突破。再考虑到公路是直线的时候志愿军翻山可能不是直线、走山路比走平地的行军速度更慢、大部队移动要照顾重装备和后勤等等原因，李奇微认为，现在志愿军一夜穿插的极限距离是15公里，如果是夜间边战斗边推进，那么志愿军可能只能突进5公里，就要分散隐蔽以躲避白天的炮击和空袭。
而5月1日，坦克第一师和9兵团第20军集中所有汽车组成的摩托化快速纵队的突进距离不是5公里，也不是15公里，而是50公里。其间还有一些坦克绕路以解决一些小战斗，他们的机动距离高达70公里。
从地图上看，就是从西线向东南斜插了一刀，将汉江平原北边的区域劈成两半，插入深度40公里（直线距离）。
美军从汉城到西线前线共有两条大血管，一条供应美步24师，一条供应美步25师和美步3师，一天之内齐刷刷全部被切断。
5月1日的战斗，还是从当天凌晨，南朝鲜第1师的不幸遭遇开始吧……
每当联合国军向前推进时，南朝鲜军队总是作为美军的侧翼护卫部队。他们也只能作为侧翼，至少在目前，南朝鲜军用于第一线进攻是一点用没有的。根据清川江战斗的教训，李奇微认为南朝鲜军即使作为侧翼部队也不一定靠谱，因此在4月30日，第8集团军第一军军长奥丹尼尔要求土耳其旅从二线的位置插上，在5月1日抵达临津江下游东侧，与南朝鲜第1师共同护卫美军的侧翼。
没等土耳其旅运动到位，第五次战役就发起了。当苏联152毫米的重炮弹越过临津江，砸在白善烨头上时，他的直觉很准确，中国人一定又想从他这里打开突破口。
在清川江，白善烨的南朝鲜第1师被志愿军削过一回。在汉城以北，重建的南朝鲜第1师被顶在第一线当炮灰，白善烨又被迫狼狈脱逃。南1师第二次覆灭的位置，离现在白善烨的驻地不远！祖国都被打成这样了，白善烨这一次不打算再逃了，要是打不过，干脆就和自己的弟兄们一起死在这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