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志明拿着一个喝空的矿泉水瓶,到桥下的小溪取了一瓶水,说这个水晚上可以用来煮面,徐畅然佩服这是个好点子,也拿着空瓶子装了一瓶山泉。
在永定桥喝水,吃士力架,休息了一阵,继续往前,石板路逐渐消失,变成两峰夹峙的深沟,约两、三米深,号称死亡谷,光线阴暗,脚下满是腐枝枯叶,两人没有说话,专心向前行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走出这段深谷。路上碰到一支迎面而来的队伍,大家笑着打招呼,氛围轻松了不少。
熟悉的石板路又出现了,让人松了一口气,两人大汗淋漓,坐在石板上休息。
“老周,这里海拔多少了?”徐畅然问道。
“28、900米吧。”老周低着头喘气,也累得不行。
“我们背大包,是不是弄错了?”徐畅然笑着问道,其他几队人马都到前面去了,他们今天就要下山。
“我觉得还行,你呢?”
“我没问题。”徐畅然想,之所以背大包,是建立在有古道的基础上,并不算冒险,而且他和周志明的行走,属于驴友和游客之间的状态,比强驴差点,比游客强点。
百花岭是1700米,南斋公房是3150米,如果到了2900米,离今天的目的地就不远了。
没想到,到达南斋公房还有一段险路,沿羊肠古道上升到山脊后,两侧皆是万丈深渊,两人慢慢行走,不时停下拍照,于下午三点半到达南斋公房。
1944年5月底,远征军53军116师346团也是沿同样的线路,从百花岭进军南斋公房垭口,途中没有遭遇日军阻击,但在黄心树一带碰到日军预先设伏的路障地雷,随即放弃大路,转而从两侧山林中迂回前进。
远征军一路跋涉,进抵南斋公房垭口,与垭口外围80余日军警戒部队遭遇,经激战,毙敌20余名,南斋公房垭口攻坚战由此拉开帷幕。
此时的南斋公房已经没有人,前面到达的队伍早就从西坡下山了,两人也不急于搭帐篷,把包放在一边,四处寻找当年的战斗遗迹,暗堡,炸弹坑,机枪掩体,看到这些,仍有触目惊心之感。
1944年5月28日,远征军从正面对防守垭口的600名日军发起进攻,由于山脊之上的狭窄山道,正面突破不见进展,派兵力在两侧山崖密林中开辟道路直达山顶,对敌主阵地实施迂回攻击,经过10余天激战,于6月11日攻克南斋公房。远征军在毙伤日军200余人的同时,也付出了伤亡300余人的代价。残余日军三百多人趁夜突围,下山逃往腾冲。
站在南斋公房四望,视野辽阔,江山巍峨,这是一块平坦的高山草甸,正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徐畅然感叹,又是在这种地方,日军当了守方,我军当了攻方,和腾冲攻城一样的遗憾。
帐篷搭起后,两人体会到别人所说不要在南斋公房露营的理由,风大,好在还有屋子可以挡风,周志明说,这房子是前几年高黎贡山保护管理局修建的,供游客住宿,一共三间。
这里还有水井,周志明用气罐把水烧开,煮了两碗面,两人热络络地吃了,面里放了各种臊子,吃得很香。
晚上外面风大,徐畅然也没有出去拍星星的兴致,和周志明在屋里戴着头灯聊天,周志明感慨今天的行程,说真正体会到爬山的乐趣了。
“特别顺畅了不行,一定要有几段艰难的路,走过来后才觉得回味无穷。”徐畅然说道,周志明表示赞同。
“畅然,以前我生活不是这样的,看了你的博客,也打算走一走,而且你还给我回了信,不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行走。”周志明说道。
“是吗?哈哈,主要是你点选得准。”徐畅然笑着说道,他指的是上次的太白之行。
“畅然,你的博客有个特点。”微弱的光线中,周志明说道。
“是什么?”徐畅然问道。
“有感染力。心情不好的时候,看一看那些照片,张张都是精品,对阳光的表现……特别有感觉,看完觉得……亮堂一些,有一种冲动,想去走一走。”周志明说道。
徐畅然没有作声,现在他才真正明白,自己的博客为什么那样受欢迎。他突然想到一个现实的问题:“老周,你是打算坐火车还是坐飞机到荣城?”
“你呢?”
“我打算坐飞机。”徐畅然说道,他想早点回到荣城,明天就要给杜老师发短信告知,还有蓉,也要安排见面,“不过,你如果要坐火车,我也可以……”
“我也坐飞机。”周志明微笑着说道。
第710章 回来了
原创: 风吹陌梁 风吹陌梁 4月10日
早起,徐畅然拍摄了南斋公房日出,看见昔日战争痕迹,思绪不由自主地回到60年前。
周志明烧了热水供两人洗脸漱口,还煮了稀饭,就着干粮和各种小菜,两人一边吃一边聊天。
“远征军从旧街子爬上来,武器弹药怎么运?当时还能走马帮?”周志明问道。他没有关注到60年前的那场大战,而徐畅然则从南方丝绸之路渐渐转移到远征军抗战上来。
“山上没法用美机空投,马帮?也悬,恐怕只能靠人力搬运上来。征了很多民工,据说还有一位母亲,儿子被征为民工后,后来独自上山,把沿途的死尸都翻过来看,寻找她的儿子。”徐畅然说道。
“346团打南斋公房,有两门山炮,两门重迫机炮,远征军步炮协同,周密作战,炮兵发挥了很大作用。美式75毫米山炮,一门的重量600多公斤,在公路上是用两匹马拉,爬高黎贡山只能把炮拆开,把部件抬到阵地上组装起来。”
“五月中下旬正是雨季,连续一个多月的阴雨,道路泥泞,日本鬼子以为远征军根本没法上山进攻,远征军硬是把武器弹药运上去,浴血奋战,把日军赶下山去,龟缩进腾冲城。”徐畅然说道。
相比之下,南斋公房的战斗因为迂回包围,战损比不算大,而另一条线上的北斋公房,那才是惨战。
高黎贡山南北两个斋公房的战斗,被称为二战期间海拔最高的战斗,其实不仅是海拔,两场战斗中体现出的坚韧不拔、不怕牺牲的精神,战斗过程的激烈残酷,双方作战的方法与经验,都是战史上罕见的战例。
吃完饭,收拾好帐篷,准备下山。两人绑好护膝,拿着登山杖,约定要慢慢下行,因为都背着大包,加上自身重量,走得不好的话,会对膝盖造成损伤。
今天天气好,阳光灿烂,通过垭口时没有风,从垭口望出去,远处的火山口昭示着亘古的自然,人的生命在自然和历史中其实是渺小的存在。面对辽阔的山川,现在所能做的,就是把登山杖杵在前面,一步步慢慢走着。
从南斋公房到林家铺子一共8公里左右,两人走了三个多小时,这也是露营的好处,安排一天行程的人这段路都是连滚带爬地赶路,不仅伤膝盖,更顾不上看风景。
从林家铺子坐车到江苴,在村里的小店吃了午饭,还喝了啤酒,把包寄放在小店,四处看看。
此时不仅肩上的重负已经卸下,心情也彻底放松了,这个昔日繁华的驿站,如今显得寂寥的村落,却是疲惫旅人的沉醉之地。
村头溪水清澈,回望江苴村,它的老街呈s型,一端连接高黎贡山的南斋公房,一端连接腾冲城及各村,在南方丝绸之路上的重要性不言自明,如今它沉寂下来,呈现的是华国最美乡村的景象。
下午三点,两人坐车赶往四十公里外的腾冲城,住进旅馆,洗澡换衣服,出门吃晚饭、看夜景。
晚上8点过,徐畅然在酒店房间接到《华国地理》方记者电话,说索力世界摄影大赛即将进入投稿阶段,他觉得徐畅然的几张香格里拉照片可以拿去参赛。
徐畅然对方记者表示感谢,说他会拿几张照片去投稿,也不抱太多指望,重在参与嘛。
放下电话,徐畅然寻思着,还真把这事给忘了,幸亏方记者还记得,但他对自己的风景照片心里没有底,他下的功夫远不如那些专门拍风景的人。
专门的风景摄影师去的是常人很少到达的地方,住在帐篷里等待合适的天气,往往几天时间才拍到一张满意的照片,他那些工作和行走中所拍的风景照,从格局和气魄上很难与人家比拟。
但徐畅然也有自己的“镇宅之宝”,他准备把那张古镇清晨小姑娘的微笑拿去参赛,参加人物类别的角逐。
接电话的过程中,周志明也接到电话,到屋外去通话,这几天,周志明偶有电话,像是在说工作上的事,因为有一次徐畅然刚好听到他在说和什么总见面的事,说明他还在做事,偶尔也见他发短信。相比之下,徐畅然的确是单打独斗。
第二天,两人坐车从腾冲到保山,买了下午三点半到荣城的机票。
在候机厅,两人聊天,对这次行程表示相当满意。徐畅然说,云南的阳光,贵州的雾,都给他留下印象,这两个地方都值得来。周志明说,他曾经对腾冲地区很感兴趣,还专门去看过,想在那里定居一阵,后来放弃了。
“为什么?”徐畅然有些吃惊,在他眼中,能和腾冲相比的地方,全国也没几个。
周志明看着地面,沉思着,随后缓缓说道:“主要是考虑到它的地理位置,紫外线比较强,你看我们这次,防晒措施比较充分……还有觉得高原地区,空气相对稀薄一些,担心心脑血管方面……”
听周志明这么一说,徐畅然也思索起来,紫外线比内地强是肯定的,从当地人肤色也能看出来,至于高原空气相对稀薄会影响呼吸系统和心脑血管,这个他听说过,云南高原对心脑血管的影响有多大,尤其是从内地来高原的人,这点确实没有考虑过,但他承认周志明的考虑有一定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