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哥要搬家了,他在公司附近租了个单间,陈总还特意给他每个月300元的租房补贴。搬家前,连哥召集邱胜国、徐畅然喝了一次酒。
“主要是没有卫生间,离公司远点倒没啥。”连哥笑着说道。
他找了个女朋友,是小黄介绍的,比他小三岁,在门户网站做网页编辑,两人一个做传统出版,一个做现代传媒,颇有些互补的意味,女方对曾经行走江湖的连哥很佩服,而且两人是老乡,估计是奔结婚去的。
连哥说,这个院子住着很舒服,舍不得搬走,但他不可能像那个老租户一租四十年,迟早得走,据说成府街附近的小巷都已经提到拆迁的事了。
邱胜国说是得搬走,不光没有卫生间,女朋友来了不方便,冬天没有暖气也麻烦。
连哥表示,一年内买房,结婚要买,不结婚也买,铁心在京城混下去。
“买吧,借钱也要买,不会吃亏的。”徐畅然鼓励道。不过连哥的现金只有十几万,只能买稍远一点的两室一厅,他自己是盯着石景山那一片区。
邱胜国的评论文章写得火热,连哥却感慨传统媒体的日落西山,“报纸杂志这类媒体将来我不看好,互联网的冲击太大了,加上环境不理想,与当初从事新闻的初衷相违,好多以前的同事都在另找出路,人脉广的,比如跑时政、公安、交通口子,就找关系当公务员,跑社会、行业口子的,去做小生意,能干的都转行了。”
徐畅然笑着说道:“对的,赚点钱,买个房,生个孩,比当记者强,而今眼目下的华国,赚钱过小日子最实在,已经没有什么正义的事业供年轻人实现抱负了。”
连哥说,前段时间碰到一个熟人,现在南方一家集团到燕京办的报纸当主任,问他愿不愿意去报社当机动记者,机动记者报社一般只有一两位,碰到大事才出动,属于高端记者,连哥拒绝了,如果秉承理想去当机动记者,很容易得罪人,恐怕到时连京城都呆不下去了。“这次要是再得罪人惹下事,恐怕也没人帮我了。”连哥说。
“报纸肯定还会有的,因为现在网站没有采访权,只能转载,第一手的资料还是报纸拿着。”邱胜国说道。
“不是说报纸消失,而是会受到很大冲击。实际上现在报纸收入很高,房地产广告是大头,占70%,医疗广告和汽车广告各占10%,剩下的是百货和小广告,这个趋势会维持一段时间,这是经济方面,只是从新闻角度说,报纸将来很麻烦。”连哥说道。
徐畅然没有再说话,邱胜国现在刚开始靠报纸吃饭,连哥就说报纸将来不行了,他难免心里有些郁闷,连哥算是脱离苦海,邱胜国还想进去呢。
徐畅然知道,连哥不愿意重返报社,不是因为钱的问题,报纸既然以房地产广告收入为大头,那么它的黄金时间正在到来,还有十余年时间辉煌,主要是媒体的性质已经变味。
连哥搬走了,实际上因为工作忙,徐畅然很少看见他,邱胜国也是几天才碰见一次。
《宿怨》在网上的连载已近尾声,果然,多数读者并没有把矛头对准死者的哥哥,这与作者在叙述上的处理有关,因为蔡海龙也没有把方向对准死者的哥哥,按照他的视角来写,读者代入他的视角,自然会忽视真正的凶手。只有少数阅读经验丰富的读者才能看穿作者的这种把戏。
就在大家热烈讨论凶手是谁的时候,徐畅然仍然按照原计划每天发几千字,死者的哥哥自首,真正的凶手是他!读者的反应炸了锅,认为这篇小说有重大bug,逻辑上说不通,既然前面不断提到两兄弟关系还不错,经常在一起玩,哥哥怎么会突然杀了弟弟,即便是同父异母?
一些读者认为哥哥杀弟有可能,但动机在于嫉妒,而且属于冲动杀人,因为弟弟来到家里后,受到父亲更多的照顾,哥哥对此在潜意识里不满,但在表意识层面,他又和弟弟是好兄弟,不妨碍两人一起玩耍,但他俩偶然来到一个偏僻的场所,哥哥突然意识到可以一举解决这个问题,重新得到父亲全部的爱,于是抓住这个机会,冲动杀人。
对于这个分析,徐畅然很重视,认为这些读者的分析颇得弗洛伊德精髓,这种动机是说得过去的,不过他的设计并非如此,而且当初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还会有这种动机。
这个精彩的分析,让徐畅然看到了网络时代和过去的区别,即读者对文本的参与和影响,如果作者仍然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进行写作,势必会受到网络读者的迎头痛击,单个网络读者可能不会对作者形成威胁,但集合起来,作者很难抵挡他们的进攻,好在《宿怨》这篇小说,徐畅然准备还算充分,他也准备好接受读者的进一步挑战。
最后的结局贴出来,许多读者傻眼了,又是一个反转,被害者的哥哥李杰作为凶手,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一个受害者,这个案件真正的操纵者,是作为律师的万小俪,而且从法律层面上还抓不住她的把柄,一个完美犯罪?!
经过一些读懂小说的作者点拨,多数读者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万小俪才是始作俑者,《宿怨》这个名字表示一个女人对丈夫出轨生子的怨恨和报复,儿子李杰只是被她利用,作为完美犯罪的手段,而且她也算是成功了,如果不把对李杰的性格和人生的影响算在内的话。
李杰在同父异母弟弟李亮来到家里后,起初和李亮相处还算融洽,所以人们看到的是两兄弟和睦的场景,后来他明白母亲万小俪的态度后,心理有了转变,到最后主动实施犯罪,成为杀亲凶手。
这样一个结局,对于还没有怎么接触日式推理和西式侦探小说的华国读者来说,具有很大的震撼。读者纷纷表示这是一篇精品小说,从案件的发生到最后的水落石出,一直吸引人们读下去,最后的结局出乎意料,但又合乎逻辑。
有网友指出,小说对于万小俪如何影响李杰没有交代,是否有直接教唆?抑或像小说里模糊交代的那样,只是用法律条文和案例进行熏陶,并对李杰的行动进行暗示,但没有明确的教唆和指导?无疑,后一种方式更为高明,使得小说更具震撼力。
讨论很热烈,徐畅然把一些有价值的意见复制下来,反复琢磨,同时,他也进一步认为,《宿怨》这篇小说目前为止没有重大bug,经得起推敲。
星期四中午,徐畅然和邱胜国在食堂吃饭,邱胜国问过两天五一节如何安排,徐畅然说没有特别的安排,邱胜国说五一节义工安排的活动比较多,要到好几个敬老院和老人一起过节,如果徐畅然有空的话……
徐畅然想了一下,同意了,他说这次不能保证有三个人,但他自己肯定会去。
第384章 听老人讲故事
五月一日一大早,徐畅然走出南门,坐上公交车,往西郊赶去。
这家养老院在京西郊,徐畅然赶到集合地点,快到9点,人基本到齐,严美琴也到了,用眼神和她打了个招呼,大家一起朝养老院走去。
王筱丹有事不能参加此次义工活动,严美琴晚上也要和高中同学聚会,有两个高中同学从南方来。
一进大门,明显感觉这家养老院条件比上次好多了,面积不小,也很整洁。老人们的素质看上去也比较高,人显得有精神,让义工们也感到心情愉快。
今天是五一国际劳动节,组织的活动比较丰富,先是把老人们集中到院子里唱歌,之后有一个简单的手工制作活动,有精力的老人继续参加。
老人们陆续来到院子里集中后,院长说可能还有老人没有出来,叫两位义工去房间看一下,如果他们对这两样活动没兴趣,可以和他们聊天。
徐畅然和另一名义工返回房间,查看还有没有人。走过一个房间时,徐畅然看见一位老人坐在床沿,问他是否愿意出去参加活动,老人微笑着摆摆手,徐畅然说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走院子里走动走动,晒晒太阳,聊聊天,老人想了一下,站起来。
徐畅然和老人在走廊上走着,老人70多岁的样子,清瘦,背板略弯曲,走得比较慢,徐畅然问是否有轮椅,他可以推着在院子里走,老人转过身子对徐畅然说,他房间里就有一个轮椅,可以去推出来。
徐畅然返回房间,果然看到一个轮椅,推出来让老人坐上去,推着他到院子里。
院子里的“五月红歌会会会会”已经开始,“花篮里花儿香,听我来唱一唱”,老人们和义工一起唱着,歌声富有激情,徐畅然推着大爷在人群后面听了一阵,大爷示意四处看看,徐畅然就推着他到处走动。
楼房的背面比较安静,有一个亭子,连着一个小走廊,大爷下了轮椅,来到走廊,坐在长椅上,回头朝徐畅然招手,徐畅然也跟着坐在旁边。
“今天空气真好啊。”大爷说道,他介绍自己姓李,并问了徐畅然“贵姓”。
徐畅然向李大爷介绍了学校的一些情况和学生的日常生活,李大爷偶尔问一句,寝室里多少人啊,伙食怎么样啊,显得很认真。
聊了一阵,李大爷问道:“你到过内蒙没有?”徐畅然回答没有。
“我在内蒙待过一段时间,从包头到临河的铁路就是我们修的。”李大爷说道。
“现在好像不叫临河市了。”徐畅然思索着说道,“已经改名叫byne市,临河成为一个区。”
“哦,它是挨着黄河的,就在黄河那个几字的上方,我在那里也住过一阵,整个城市没有一栋像样的房子,破破烂烂的,也很小。过去还有三盛公,还有wltqq。”李大爷说道。
“嗯,临河现在肯定大变样了,通火车这么多年了。”徐畅然说道。
“是啊。我们那时候很艰苦,全都靠自己。那时候火车不是要烧煤吗,后来上级说我们自己弄一个小煤矿,派我去当矿长,当了5年。”李大也伸出右手手掌,五个手指头张开,对徐畅然说道。
“是吗?那你还得到井下去?”徐畅然问道。
“经常下井,刚开始的时候天天都要下去,后来稳定了,就下去得少了。”李大爷说道,见徐畅然认真听着,他继续说道:“那个矿井在cf市外面几十公里的地方,是个斜井,一般煤矿是竖井嘛,我们那个是斜的。那里的煤是褐煤,是质量最差的一种煤,燃点低,你架几个煤块在上面,下面用一张报纸叠起来,用火柴点燃报纸,煤块就能烧起来。”
“煤矿的爆炸有两种,一是煤尘爆炸,就是挖煤时产生的灰尘,达到一定浓度后就容易爆炸,这时就要把煤尘吹出去,还有一种是瓦斯爆炸,瓦斯在煤层的缝隙里堆积,它的压强比外面大,被挖开后它就冲出来,产生爆炸,这个叫瓦斯突出,这个是没办法防止的,碰到了就很麻烦。不过现在好像有什么东西,可以测那些地方可能有瓦斯突出,防范爆炸。”
李大爷讲得起劲,徐畅然认真听着,知道这些是他一生经历的浓缩。到养老院和老人聊天,很多时候都是听老人的回忆,老人也借此机会梳理自己的一生,以讲述的方式宣泄一下平时淤积的情绪。
“我当矿长5年,死了两个人。”李大也对徐畅然说道。
“不会是瓦斯爆炸吧?”徐畅然问道,如果是瓦斯爆炸,才死两个人,也算万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