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畅然脑海里回忆起张明爵在上铺折腾的情景,连哥20多岁了,莫非……那谁说的,“人过25,不能没家属。”连哥就是这种情况吧?话说回来,住集体宿舍也有好处,清心寡欲,你把动静弄大了,第二天都不好意思见同寝室兄弟,有种重色轻友的感觉。
今天菜好酒好,大家都吃得满意,几杯酒下肚,话匣子就打开了。徐畅然问连哥“这单生意”是怎么来的,连哥开始讲起来:
“我那老乡是研究生,到中文系寝室串门,正坐在床沿聊天,进来两个黑衣人,一人提一个皮箱,说是来找人写文章的,中文系那帮人都不理踩,黑衣人坐在那挺无趣,老乡就想到我,找黑衣人要了张名片,说他能找到人,包他们满意。”
“老乡把名片给我,我给他们打电话,问清情况,原来是他们领导需要宣传,找当地秀才写的文章,被编辑打回来,说写得跟小学生作文似的,领导发火了,要到燕京大学中文系找才子来写。”
“什么级别的领导啊?”徐畅然问道。
“哈哈,乡镇级别,不过你也别小看他们,荷包鼓得很。”连哥说道,“我把他们奚落了一番,说他们根本不了解情况,那些象牙塔里的学生,吹几句牛皮可以,一嘴的术语,写论文也行,会查资料啊,但要写这种文章,还是得熟手。”
“人家可能想要燕京大学这种名头。”邱胜国在一旁说道,他有些不胜酒力,一张脸已经像红布一样。
“名头不能当饭吃,我把我的家伙一亮出来,他们傻眼了。”连哥说道,夹了一块腱子牛肉塞进嘴里。
“什么家伙啊?”邱胜国问道。
“渠道。”连哥说道。
“发表渠道?”徐畅然问道。
连哥朝徐畅然翘起大拇指,“还是你懂行。我给他们说,你们准备发什么刊物,他们说市级的,我说可以发省部级的,这笔生意就成了。”
“你有这种刊物的关系?”邱胜国问道。
“真正有用的是发在本系统和本行业的机关刊物,那种刊物不好发,必须有内部关系。但京城还有很多刊物,在外围活动,也可以拿去装点门面,不懂行的人不知道这些。”连哥说道。
连哥说,他去了一周时间,写了两篇文章,内容都差不多,写作方法上变化一下,另外还帮他们找两家刊物发表,其中一家《廉政建设》将于月底刊出。总价一万五千元,对方没有拖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刊物这里有点弹性,我只是对他们说发表出来要花不少钱,实际上一篇一千五百元,两篇也就三千。这件事搞定了,我就写写手头的小说,过一阵子就回家过年咯。今年总的来说不错,比当记者赚的多。”连哥独自喝了口酒,表情很舒展。
“不错,连哥明年大发。”徐畅然笑嘻嘻地也喝了一口酒。
“唉,谈不上,先就这样混着吧。本来我这人不太看重钱,不过现在,除了赚钱,你还能怎样?”连哥突然叹息,脸上也露出一丝落寞。
“畅然,你怎么打算的,也要出国?”邱胜国问道。
“不会。我们这种专业的,有独特之处,不像其他系,我们出国的不多。”徐畅然说道。
“没什么,想出去就出去,专业无所谓。我要是你,也出去混一混,不行再回来。”连哥说道。
“哈哈,算了,我们这种专业和语言搅得太深,只好跟母语共存亡了。”徐畅然笑着说道。
三个人聊着喝着,氛围很愉快,聊天的范围也拉扯开了、。最后,桌上的菜吃得差不多了,一瓶白酒喝了三分之二,毕竟是52度的酒,劲有点大,徐畅然喝得不多,稍微有点晕乎乎,本来想看连哥的小说,也不好意思撇下他们俩独自看,只好等下次再看。
即将散场的时刻,邱胜国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了一句:“阿连,你写的那人,是好人还是坏人?”
连哥楞了一下,转头对徐畅然说:“畅然,你怎么看?”
“现在公开场合不能用好坏来衡量人了,好人被说成是坏人,坏人被说成是好人,你既然是把他说成好人,那么他实际上就是个……”徐畅然没有说下去。
“哈哈哈,畅然,你完全可以混个一官半职的,何必和我们在一起浪费时间呢,是不是胜国?”连哥转头对邱胜国说道。
“算了,我对权力没有兴趣,我过点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徐畅然笑着说道。他现在看的福柯,对权力有深刻的研究,福柯的宗旨是,对权力说不。
连哥因为今年收获不错,准备提前回家过年,邱胜国不愿太早回去,打算等学生放假后再说,甚至可能不回家。徐畅然和他俩约好,有时间再聚,来校后需要饭卡,一定给他打电话,不要怕麻烦他,举腿之劳而已。
过了几天,徐畅然接到王筱丹电话,问他衣服买没有。
“买了,但一直没穿出来。”徐畅然说道。
“买了就好,有机会穿的。是这样,严姐要过生日,我寻思,我们俩过去给她办一办吧,就像上次那样,挺不错的。”
“好啊。”徐畅然觉得很兴奋,随后又问道:“筱丹,这次你不会又弄什么游戏吧?”
“哈哈,保密。”王筱丹说道。
第242章 生日宴会(一)
徐畅然给尹飞扬打了个电话,提到父亲徐达国下岗的事情,工作近30年,突然不上班了,生活节奏打乱,而且人不到50岁,完全退下来又早了点,寻思给他找个工作。
尹飞扬曾经提过兰盾公司有个刘科长,是他父亲以前的同事,可以帮忙找个保安工作,徐畅然觉得这个工作没任务、没压力,很适合徐达国的情况,就是时间耗得多点,估计也不是问题。
尹飞扬一听就说:“这个没问题,不用找我爸,我给刘叔叔打个电话就行,喊他一定上心,那边工作机会多,肯定没问题,对了,你得问问你爸,是不是真的愿意去啊……”
“那这样,我们两边分别联系,你先跟刘科长打招呼,我也跟我爸说一声,然后再联系。”徐畅然说道。
放下电话,徐畅然拨通徐达国的手机,徐达国听徐畅然说明情况,立即表示愿意,徐畅然猜得没错,他就想出去呆着,不想在家看电视和下厨,当然,下厨可能还是情愿的,说明他是有用的人,而看电视则是无用者的生活方式。
“爸,银行保安工作很枯燥的,就在那一小块地方转来转去,还要值班……”徐畅然觉得,要是徐达国能接受完全退休,自己找些乐子,是最好的,用不着去受那些罪,也没几个钱。
“哦,你莫管那些,这个工作不错,我愿意干。其他的我干不来,这个我可以干好。”徐达国连忙说道。
徐达国既然愿意,徐畅然又和谢新芳通电话,问她的想法。谢新芳说,他愿意干就让他去,现在在沙发上看电视,经常脑袋歪着睡觉,睡多了也不好,还不如在银行门口看人。
放下电话,徐畅然沉思了一会,郎怕入错行,徐达国就是个例子,还有一点也很重要,他缺乏变通,一条道走到黑,30年基本没有自己的想法,都是被命运拖着走。
不过这样说也有不妥的地方,他那帮工友,变通成功的有,但没几个。而且,徐达国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如果他愿意在家呆着,徐畅然可以把云州那间店铺的租金给他当退休工资,问题是他就想出门找份活干。
徐达国想找工作,一方面是文化水平不高,没什么业余爱好,另一方面,还是憋了一股气,在工厂里呆一辈子,最终像抹布一样被甩到社会,不甘心混吃等死,总想发挥点余热,那怕是没几个钱的工作,也算有点用处吧。他不是为了钱,就是想有一种“我还对社会有点用处,这份工作还需要我做”的感觉。
也好,从精神健康的角度,徐畅然也同意徐达国去干保安工作。
一月下旬的一个周六下午,徐畅然在学校南门等着王筱丹的到来。
他穿着一件新棉服,来自美国的汤米男装,是在当代商城买的,价格接近1000元,浅咖啡色,简洁、成熟的欧美风格,面料柔软,还有点光滑,摸着就知道是高档面料,剪裁得当,穿上去一点不显臃肿,精神焕发的样子。
穿上这件衣服,徐畅然才意识到自己前几个月过得有点迷糊。一个人的服装,真的能反映出精神面貌。
王筱丹远远地走过来,同样拎着一个袋子,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畅然,差点认不出你来了,我说哪里来的这么潇洒的小伙子。”
“你这样说就好,看来我这衣服没买错。”徐畅然笑着说道。
“嗯,还可以。我替严姐谢谢你,你要是再穿那件黑大卦去,就太煞风景了。”王筱丹说道。
徐畅然自知理亏,笑着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