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燕京，徐畅然继续看《命运》，在游醒着就抱起一起看，反正是优秀电视剧，让他感受下无妨，朱越偶尔也看两眼，徐畅然向她介绍剧情，她表示以后有机会看全集。
在办公室，徐畅然对陈总讲起《命运》。陈总说没有看过，徐畅然提到原著《沧浪之水》，陈总说这个当然知道，但没想到拍成电视剧了，原著那么有名气，怎么取这么个平淡的名字呢？
“显然，如果用原名，这部剧可能不能通过审查。因为原著反映官场现实，把真相揭开了，他们会不高兴的。据说电视剧拍出来，还被搁了两年才放出来。”徐畅然说道。
“可能是这个原因，现在反映现实的作品越来越难了，大家只有风花雪月和插科打诨。”陈总感慨。
“不过，《命运》这个名字，倒也让人思考，比如我看电视的时候就想，如果我生活在那个年代，我怎么选择，是溜须拍马屁往上爬，还是到资料室当一个天天下棋的边缘人？”徐畅然说道。
陈总点点头，说人的命运往往不由自己主宰，他就想过一个问题，伟大领袖过世时，也就80岁出头，当时医疗条件比不上现在，假设把今天的医疗条件拿到那时，老人家多活十年，他的命运又如何？
陈总盯着徐畅然，徐畅然思考起来，说道：“出版社、报社编辑？如果挤不进去，中小学教师吧。”
陈总摇摇头，“知青，这个是大概率。”
“为什么？”
“那时读大学不看分数，是推荐，要有关系才行，我应该进不了大学。我小的时候，我妈老担心我当知青，我也挺愁这个，我看到的那些知青，都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陈总说道。
徐畅然问陈总，有没有被耽搁的感觉，因为文革结束后，大家都说是十年浩劫，被耽搁了十年，要努力补回来。陈总说还好，他那时还小，和成年人比起来，还谈不上耽搁，只是贫瘠，能接触的书和资讯都很少。
“我们这一代出生在文革的人，主要特征就是贫瘠，物质和精神上的营养都很少，生活在一种沉闷、暗哑的状态中，长大后也比较沉默，长时间处于失语状态，你看我们这一代，没什么写出大部头的作家，因为他们小时候营养不良。”陈总说道。
徐畅然低头沉思，感觉陈总这番话很深刻。
“你刚才说耽搁了十年，我想起读研究生时听过的一个故事。”陈总笑着说道，随后他讲起来。
1979年，一位部队出身的老革命被派到深圳改革，要打破公有制的平均主义，进行分配制度改革，包括住房商品化，承认私有财产，以刺激经济发展。
上任前，他儿子问他：
“30年前，你带兵解放了深圳，把那儿的私有制变成公有制，30年后，你又到那儿搞特区，把公有制变成私有制，你这辈子在干什么呢？”
老革命怔住了，好一阵才回道：“总不能让中国老这么穷吧。”
“好故事。那30年的弯，绕得太大了。”徐畅然说道。
“你对比前后两个30年，是不是差别大？畅然，你刚好生活在后30年啊。”陈总笑着说道。
“的确是赶上了好时代，这样的时代，我要活两遍，才能活出味道来。”徐畅然笑眯眯说道。
交谈后两人得出结论，虽然《命运》这个名字可能是为了避开审查，但它反映出剧中人物的特征，即国人深受时代洪流裹挟，往往有很浓重的命运感，这个名字倒也名副其实。
星期二下午，徐畅然接到朱越电话，说奶奶感冒了，发烧，没有力气，奶奶说在屋里躺两天就行了，不要把在游抱到她房间就行，怕传染。
“不行，有可能是流感，这个病要小心，要到医院去住着，担心出意外。你等着，我马上回来送她到医院。”徐畅然说道。
第1392章 住院陪护
把奶奶送到医院，已经是傍晚6点，先到急诊室，值班医生检查了一下，说可能是流感，徐畅然说想住院，立即开了住院单。
住进一个两张床的病房，很快主治医生带着护士来检查，问了情况，做了个血常规，说这是病毒性感冒，住院是对的，老年人经不起折腾，还是保险些好。
吊上点滴，开了药，端水给奶奶服下，暂时安顿下来，徐畅然给朱越打电话告知情况，说要在医院住几天，他就在这里陪床，朱越说明天让余阿姨送饭菜过来，让她替一下你。
徐畅然说不用，家里好几口人要吃饭呢，奶奶要能吃惯医院食堂，就近解决伙食。
征询奶奶意见后，徐畅然到医院食堂要了一碗抄手，多加了点醋，奶奶吃了一半，她让徐畅然回家，明天再来，徐畅然说不行，晚上必须在这看着。
点滴打完后，护士拿来一台心电图仪器，给奶奶手腕连上，徐畅然和护士聊了几句，得知这是夜里监控心电图用的，病毒性感冒可能引发心肌炎，如果心率异常，会及时抢救。
徐畅然这才回忆起来，下午他听朱越说明情况后，坚决要奶奶住院的原因，感冒本来不算大病，但病毒性流感可能引发心肌炎，那是会出人命的，不知道是从哪里得知这个知识的，他只是知道，这事不能赌，还是小心一些好。
云州的冬天，一进入11月份，路口院坝里，搭灵棚的明显比春夏多，很多是老人，说明冬天是老人的难关，一是心脑血管疾病多在冬天发作，二是感冒、呼吸道疾病多在冬天出现，一不小心，容易酿成大事。
从全世界来说，流感每年都会夺去很多人的生命，只是统计方法不同，造成数字上的差异，比如我国，好几年流感的死亡率只有几百人，远低于其他一些国家的水平，其实只是统计方法不同而已。
所以，徐畅然对爷爷奶奶有个原则，即便是感冒，也到医院呆着，防止出大事，奶奶开始还不愿意来，架不住朱越和徐畅然两人劝说，还是来了。
奶奶休息后，徐畅然把电视音量调成静默，开始看电视《命运》，主角梁致远调到单位的养老部门后，和女友分手，跟一名护士结婚，然后是生孩子。
这时生活的重压凸显出来了，先是老婆挤公交车时被自行车撞倒，梁致远吓了一跳，找单位领导给老婆调单位，没有成功；丈母娘要从农村来照顾孩子，一家人挤在一个单间，生活不便，去找科长要空出来的一套两居室，得知已经分给同事，这时他才体会到，无权无势的人会活得这样惨。
老婆的脾气也大起来，一天夜里，儿子突然大哭，老婆起来发现儿子脸上被蚊子咬了很多包，大哭起来，说她被蚊子咬一万个包都不在意，但儿子生活在这个笼子里，她受不了。
梁致远穿着一件内裤，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他终于体会到失败的痛苦和人生的无奈。
这种电视剧肯定会受到管制，因为它道出了社会真实，道出普通人的困苦，所有的资源都在权势者手里，他们调工作、分房子就是一句话，而梁致远这种人只能眼巴巴望着……
普通人看了这种剧，会从主角的经历反思自己的处境，意识到这个社会本质的一面，原来是那样残酷，会产生绝望的情绪。
这样的情绪当然不会让观众随意产生，有关部门会控制这种作品，打压几次，以后就没人拍这种故事了。
看完一集，播广告期间，换了几个台，一家卫视在放乡村爱情故事，看了几眼，这剧跟着徐达国看过，剧情比较轻松，一年拍一部，没事的话，也能凑合看。
这种剧显然是受到支持的，在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山村，几个笑星人物闹来闹去，争风吃醋，看上去接地气，实际上完全脱离现实。
这种控制和收束，这些年一直在静静地发生，以后的年轻人，怕是看不到触及现实的电视作品了。
除了电视剧，历史方面的书籍也是这样，徐畅然感觉，涉及到现当代史，往往80年代出的书籍史料相对可信，一是那时很多老人还活着，他们的回忆比较多，二是那时社会风气不一样，大家还是讲实话。
但2000年以后，很多这方面的书就变得诡异了，变得不再值得信赖，真真假假的东西掺和在一起，甚至有些明显是编造的“史实”，跟网上的情形一样，真实的东西渐渐被删掉，虚假的东西却留下来，组成一个越来越虚伪荒诞的世界。
社会文化正在发生悄悄转变，真相逐渐被淹没，虚假招摇过市，越来越多的脑残被培育出来，注定将来的社会思潮越来越混乱，社会阶层越来越对立、撕裂。
看时间差不多了，又调回到原频道，看见片名有点意外，《岁月》，徐畅然一拍脑门，这段时间他一直以为剧名叫《命运》，给陈总也是这样介绍的，结果搞错了。
陈总说得对，无论是《岁月》还是《命运》，都比较平淡，看来剧组是不想让剧名引人注意，故意用了这种让人记不住的名字。
病房里有一个推拉椅，白天是椅子，晚上把椅子拉开，可以当床睡，但是要给院方交50元钱。徐畅然睡在上面，不时看一眼心电图仪，看了几次，一切正常，终于安然睡去。
在医院住了三天，照顾奶奶，病情恢复很快，星期五下午出院，徐畅然松了一口气，这两天盯心电图仪，真怕有个闪失。出院时医生叮嘱，这种感冒不要小瞧，一定要来医院，奶奶也连声称是。
回到家里，洗了个澡，换上干净衣服，感觉真好，晚饭很丰盛，徐畅然喝了点酒，大家都说他辛苦了，让他多吃点，爷爷也和他碰了杯，让他多喝点。
晚上在屋里看电视，还抱着在游到处逛，来到奶奶门口，奶奶伸手拦住，说别进来了，怕传染，徐畅然说没事的，您的病已经好了，让小家伙和她招手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