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我来自未来 第70节

李秀英乐呵道:“俺和你们说个事,这是书记跟俺说的,你们晓得不?大坝后面的那些个手扶拖拉机,治淮结束后政府要给俺们颍河县每个村子发一辆呢!”

云翠“啊!”的一声惊呼道:“那要多少钱啊?再说村里也没人会使啊?”

李秀英得意的道:“不会就学呗,俺可是跟书记说了,要开拖拉机,俺第一个报名。”

二丫瞪着眼睛看着秀英,傻傻的说:“秀英,你真厉害,淘沙子劳模改开拖拉机啦,今后你就是女拖拉机手了哩,那要是俺也想学开拖拉机,成吗?”

李秀英麻利的用竹筐淘起一篓刚刚翻洗过的河沙递给一边的挑担工人接着,回说道:“当然行,会开的人越多越好。书记说了,治完淮咱们就要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人人都要学文化。”

云翠抿着嘴使劲的抖着手里沙篓子里的水,脸上笑的甜甜的,她觉得李秀英说的真好,“是啊!共产党领导的社会主义新农村啊!一定是家家有饭吃,人人有衣穿,娃娃能上学,等柱子长大,俺要供他上学,听孙老师说,国家将来需要大量有文化的人哩,俺和洪有要给国家养个大学生出来!”不过云翠可不敢把这话说出口来,她可害臊哩。

第一百九十二章 寿福云棉布店

北京护国寺庙会市场,今天对于这里的商家来说正是个礼拜天的好日子。北京那些上班族手里有点工资的,都会在礼拜天放假时出来逛逛,这些领工资的人是庙会真正的消费主力,因此,礼拜天和平时工作日里稀稀拉拉的客流自然是大不同的。

护国寺庙会的商家每逢礼拜日,都是要凌晨三四点钟就起来打扫店铺内外的卫生,柜台里备足了茶水,卯足了劲拼命吆喝的,若是一天下来遇见大户多挣了几笔,伙计也能得个几分钱的额外奖励。而那些没有店铺的行脚小摊贩,更是天没亮就来这里的街边抢位子,指望着今天能发个利市,多赚些钱回去养活一家老小。

北京的庙会市场很繁荣,这城市中的庙会和农村地区不同之处在于,庙会不是仅仅在特定日子才出现,而是在近百年的发展中形成了常态化的商业街区,一批批商贩不断在此云集后扎根,这些商贩中挣了钱的,便立足于此地,购买、扩充、修缮店面,商品种类也随着商贩的增加而日益增加。

今天护国寺庙会上如以往礼拜天一样,人头唧唧如川流中的鱼群,老的带小的,小的扶老的,大多数人不是为了买东西而来,只是裤兜里踹了几角钱,过来带着孩子散散心,顺便买点吃食让孩子高兴。自己也随口问问价钱领领行市,估摸估摸下月的工资拿到之后,能给家里添置点什么货殖。

一大清早,护国寺里最大的一家布庄,公私合营寿福云棉布行早早的就开门了,自从公私合营之后,伙计们的干劲就比老板还足。按照政府“四马分肥”的公私合营原则,在扣去工资和运营成本后的利润里,政府收取约30%的税收,原来的店老板和股东们得取25%的红利,职工们可以净得15%的奖金,还有30%列入企业公积金。

店伙计们这部分奖金可就是政府实打实的规定了的,再也跑不了,老板也没法克扣,这如何不令伙计们干劲十足呢。这奖金可比以前老板的打赏丰厚的多,算下来一般是以往老板给的三倍有余,再者说了,很多吝啬的老板没有打赏的习惯,伙计干的不好直接滚蛋,干得好继续干,哪里有奖金之说,顶多过年给个红包,里面包个一块钱罢了。

自从公私合营一出,所有小店铺的伙计都羡慕的紧,眼巴巴的盼着自家店铺也能如寿福云棉布行一般,早点公私合营,让他们这些最底层的劳动者能够享受这种待遇。

按照小强的建议和来自后世的经验教训,中央经过讨论明白了,这些密密麻麻难以管理的私人小工商业的公私合营只要不转变成彻底国营,就能继续保持活力和生命力。一旦一刀切的从公私合营彻底转国营,那是一管就死,一放就乱,冗员遍地,丧失员工积极性和企业活力,千头万绪管不起来。

国家按照小强的计划书,对于工商业采取的是双轨制,既现有的私营企业只要转为公私合营就算完成改造,而且允许私人新设立企业,但是必须强制在设立满5年后转公私合营。对于规模太小,雇员人数少于10人的小手工作坊和小商业,暂不实行公私合营。

按照小强的计划书,国家将把精力投入那些大规模的国营企业中去,搞大商业和大工业,新建的大规模国有工商业都将是国营模式,因为规模大才有规模效益,同时规模大才便于推广先进的管理理念和管理模式,便于培养工商业管理干部,创造和推广先进的管理经验。

早在清晨四点刚过,巫念祖就推着自己的袜摊子早早来到了公私合营寿福云棉布行的门口,这里是他的固定摊位,谁也别想占了去,虽说寿福云公私合营了,可共产党对于巫念祖与寿福云东家原来定下的每个月交八毛钱占门口摊位的约定仍然认账。

巫念祖习惯了早早的来占摊子,虽说这里做生意的商贩都知道这是他的摊位,可要是来晚了,说不定就会遇见那些个从乡下来卖藤筐、藤篮、编篓卖鸡子卖木头玩具小玩意的农民或者行脚小贩,吵吵半天才能把人撵走。

巫念祖把自己的木轮小箱车撑开来,用木头架子把木头合页顶住,一个两平米多的木板摊子在木轮车上搭了起来。巫念祖又在摊位两边放下两个木头座子,在上边插上两根细竹竿,在细竹竿上拉上一条条晾衣绳。紧接着他把袜子一双双整齐的摆在摊板上,再把几条花布头巾和鞋垫用棉线系在晾衣绳上。

这时其他商贩也陆续赶到了,都在张罗着把自己的小摊摆起来,这里的小贩没有一个带凳子给自己歇脚的,都是站在自己的摊位旁边。按照庙会规矩,这是表示对身后那些店铺里东家的尊重,人家同意你在他店前摆摊,你怎么敢大喇喇坐下呢,那叫堵人财路,是犯忌讳的。

对面摆估衣摊的娄大娘小心地把两个篮子远远的放在一边,从背上解下用麻绳捆在一起的家伙什,在两个长凳上架起一个木板,把两个装满鸡蛋的竹篮小心地放在摊子下面。这估衣摊是专门用鸡蛋换取旧衣服去农村卖的,娄大娘只管收,她儿子媳妇专门下乡去换鸡蛋,带回城里卖掉换钱。

“我说巫子,你这个月卖的袜子多了吧?我看解放军可没少光顾你啊。”娄大娘在摊子前站定,和巫念祖聊起闲话来。

巫念祖今年也四十好几了,打从河南水灾逃荒到北京,他老婆孩子都在当年那场因为老蒋掘开花园口的大水中淹死了。巫念祖在水里泡了两天,居然没死,便跟着灾民们一路要饭向东而去,一路上灾民病死饿死一大半,巫念祖路上也差一点饿死,终于撑着讨饭到了北京。有个好心的袜行老板收了他做伙计,包吃包住没工钱,干了没多久。老板被日本人绑了花票,敲诈的倾家荡产,卖了店铺带老婆孩子跑了去南方,留下一点清仓卖剩下的袜子送给了巫念祖做本钱。

“是啊,自从新政府来了,我这袜子生意每个月都卖的比原先多一倍不止。解放军好啊,买袜子给钱,从来不抢穷人的东西,新政府一个月只收1毛钱管理费,这可真是好日子了,只盼着能一直这样不变才好。”巫念祖道。

娄大娘笑道:“可不是嘛,最恨以前那些国民党匪兵,就是明着抢一样。报官也没人理。”

……

正说着,寿福云棉布行也开了门,伙计们和巫念祖娄大娘打了招呼,端着扫帚和抹布清洁起门前来。

巫念祖眼前一花,一眼看见寿福云布店里多了好些个颜色,一大堆以往从来没见过的各种花布匹竖满了店里靠墙的柜子,店中央大大的扯布台上,堆得也是小山一样的新料子。

巫念祖嘴里念叨着:“王三儿,你们店里来新货了?”

一边说着,巫念祖一边弓着身子谦卑的走进店里细看。

“是,东家前几天去政府开了会,政府昨天供应来的新布,打店后槐树胡同的货门运进来的,不怪您没看见。”伙计王三儿笑着道。

“这布真漂亮啊,这布料真滑溜,这颜色!还有这颜色,我以前都没见过啊!”巫念祖看着店里令人眼花缭乱的品种,惊呆了。

王三儿笑着道:“没见过吧?不瞒您说,我在寿福云也卖了十几年布,这次来的布料,我一样都没见过,棉布的花色都是最新款的,颜色也是多的记不过来,最少都是40支的,您猜怎么着?还有60支的和80支的!我可是开了眼了,这辈子都没见过60支的棉布,别说80支了!我以前觉得美国40支棉布都是最好的货色了呢。”

王三儿说的起劲,继续道:“还有这,您看这锦纶布,多漂亮,跟缎子似的,还结实!您看这涤纶布,多光顺厚实那!东家说了,政府告诉他,这布料不起皱,免烫,一洗就干净!还有这腈纶布!多厚实耐磨啊!东家昨晚拿梳子刮半天也没见起毛!”

巫念祖傻了眼:“妈呀,这回你们寿富云可发了,那些有钱的主还不得疯了似的来这买。这些布得卖多少钱啊?”

说到价格,巫念祖盯着店里新挂出的水牌看去……

“原有20支棉布大减价清仓销售,每尺四毛……”巫念祖看到这里几乎要跳了起来。

“这棉布原来不是六毛一尺吗!最低也只卖过五毛啊!……

这锦纶布涤纶布腈纶布这么好的料子,最低的竟然只卖六毛一尺!……

这40支的棉布每尺只卖六毛!这60支棉布每尺只卖七毛!……”

看着店里的价格,巫念祖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这些个布料看着就让人喜欢,价钱还这么便宜,不用说,任谁都想扯个十二三尺回家,从头到脚做套新衣服,就是口袋里钱少点的人,也想扯个六七尺做件漂亮的上衣吧!

王三整理好柜台,说道:现在北京城里所有公私合营的大布店都已经拿到货了,我们东家说,打今儿个起,恐怕布料价格再也涨不了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庙会里的人开始不断增加,而寿福云棉布店已经快要被挤爆了。

“伙计,我要那黄的绸子。”

“是这个锦纶绸子?”

“对对,是这个,给我扯5尺。”

“伙计,给我扯7尺那青色的腈纶布,你看我做个中山装这点料子够吗?”

“伙计,那个印花棉布给我扯6尺。”

“伙计……”

“伙计……”

“伙计……”

公私合营寿福云棉布行的生意像是疯了一般,好些人即使不买布也在往里面拱,都想要见识一下这新来的化纤布料和印花高支棉布是个啥样子。

第一百九十三章 公私合营瑞蚨祥

公私合营寿福云棉布行的生意如此火爆,连带着把门口巫念祖的袜摊生意也带旺了,一上午卖了四十多双袜子,比平时足足翻了五六倍!笑的巫念祖嘴巴都合不拢了。可不是嘛,既然都扯布要做新衣裳了,怎么说也都要配个新袜子吧,还穿以前的露脚趾或者千层底袜子出去,那心里多没底气啊。

就连对面摆估衣摊的娄大娘都乐呵呵的,娄大娘毕竟活了五十多岁,她看的可长远呢。你想啊,大家都扯布穿新衣裳,那一定会有更多的旧衣服闲置了吧?这些旧衣服早晚还不是要拿来估了换鸡子。娄大娘想到这里,愈发的为寿福云的生意兴隆感到高兴。

这个礼拜天,不单单是护国寺庙会里的公私合营寿福云棉布行生意兴隆,全北京所有公私合营的布行全都如此,从前门——大栅栏到王府井和西单,从隆福寺庙会市场到护国寺庙会市场,各个公私合营的布店全都生意火爆,不断的有顾客慕名而来,掏出家里小心存放的积蓄,只为了扯几尺漂亮的新布料。

“当家的,你看这60支棉布多细啊,一点线疙瘩都没有,手感真好!这草绿色多亮啊,看的就喜欢。我告诉你,这布幅长1.5米呢!比以前国内卖的1.2米幅长多了30公分那!!!要不是沈助教他夫人告诉我,我还真不知道城里来了这样的好货色呢。我刚刚好不容易挤进寿福云去扯了5尺,你看我拿来做件衬衫好不好看?”张教授的夫人握着手里的布料比划在胸前,站在书桌旁满脸的笑意。

张教授从案牍上的教案中钻出来,拿起布料一角看了看道:“确实好看,这种嫩草绿色我以前也没见过,这么鲜亮,这棉布是60支?……嗯,看着确实结实细致,你穿一定好看。”

张教授夫人得了丈夫的夸奖乐的合不拢嘴,她笑道:“店里还有80支的呢!要9毛一尺,我没舍得买,下个月你发了工资,我给你扯来做件新衬衫。你是没亲眼看见,那80支精梳棉布白的像雪一样!光的简直像是缎子!上面还有暗织的条纹!谁能想的到,那棉布也能织的这般考究这般细腻,全幅都没个断头没个疙瘩。老张,你说这是不是高科技?”

张教授吃了一惊:“80支棉布?我身上这件美国棉布做的衬衫才40支,我都觉得挺括的不得了了,80支是怎么织出来的?用的什么机器?这布料哪里进口的?”

张教授夫人道:“准是苏联的货呗,美国人封锁我们,连棉纱都禁运,那这样的好东西就只有苏联才能造了卖给我们吧?”

张教授惊讶的说:“苏联货我见过,苏联咔叽布造的都粗的很,没想到他们能造出60支和80支精梳棉,价钱还这么低!国内纺织业要是能引进苏联人的技术就好了。”

张教授夫人笑道:“中苏都是同盟了,自然今后能引进了来。你再来看看我给你扯得这种叫涤纶布的料子,我一眼就看上了!你看这斜纹多漂亮!挺刮的不得了呢!店员还说这料子终身免烫,挺刮如新!我明天就拿去找温裁缝给你做条新西裤……”

寿福云的伙计几乎要忙疯了,从早上开市进人起,就连口水都来不及喝,源源不断涌来的人流几乎把90多平米的店铺给挤爆,门槛都快给踩平了。店东席寿福发至内心的喜悦堆在脸上,成了满脸的笑容,眼看着伙计们实在是忙不过来了,他也亲自上阵,帮着收钱理布。

席寿福当初接受社会主义改造进行公私合营时压力巨大,一边是政府的建议,一边是个人的利益,还有同行业的布行怀着私心,希望他死死顶住。可席寿福是个明白人,他知道,自己要是不接受公私合营,今后国营布店一旦开起来,自己只怕是连一尺布都进不到了。棉布可是国家的紧缺货色,自然优先调配国营店。再说了,政府工作人员说的也在理,要建设一个人人丰衣足食的新中国,必须让工人们富裕起来,有了购买力才行,老百姓都能买得起布料,那以后生意红火了,自己被工人分掉的利润早晚会补回来。再说政府的税也不高,30%的税收比起国民党政府50%的税率来显得如此之低。

寿富云棉布行在国民党统治期除了交税还要忍受各种花样繁多的摊派和税目,每月实际税率高达80%。店里除了三个心腹伙计,其他的小伙计都是号称学徒,不给工资,只给一口饭吃和一个库房睡觉。席寿福那时候靠着偷税瞒报和压榨员工,每个月精打细算挣点钱着实不容易。

席寿福一想到国民党时期的税收,就要忍不住咬牙切齿,恨得骂娘。国民党所谓从10%到50%的累进税率根本就是个骗局,小商业者没有门路的,统统都被课以50%的最高级别,而那些和国民党高层联姻勾结或者干脆奉送红股的大财阀大资本家、却有着种种瞒报偷逃税款的办法。南京政府对于小工商贩制定的各种捐税竟然高达1756种!!!是世界之最!

席寿福仔细研究过和他命运息息相关的国民党税收,他知道,老蒋的南京政府就连拉大粪的都不放过,粪水都要被征税!这粪水捐税实在是举世奇闻,民间对联称之为“自古未闻屎有税,如今只剩屁无捐”,还有对联一针见血的道“民国万税,天下太贫。”至于农村就更不能提了,陕西的税负竟然比腐败透顶的清末还高出25倍!!!难怪共党能从西北起家。而四川的田赋农税预征收到了50年后,21世纪你好!我来了!

凡此种种,让席寿福看的真切,共产党说的一点没错,国民党就是个江浙大资本家大地主大财阀的西方走狗买办政府,农民与民族工商业完全没有活路。

而共产党来了之后,这30%的公私合营税率一下子就把席寿福吸引了,他怎么算,都发现自己将来赚的钱会比国民党时期要多得多!

在家想通了这一切后,席寿福毅然决定,接受政府建议,第一批加入公私合营,和共产党一起干,从今往后就心安了!

至于那些抵触的同行,席寿福看的明白,这些人觉得新政府的30%的税如此低,那以后肯定财源滚滚,要是让政府插一杠子进来,四马分肥岂不是分了他们自己将来的肥么?席寿福觉得这些同行眼光实在短浅,今后一定要吃苦头的。

在北京市政府商业局的统一调度下,今天全市所有公私合营布店都统一步调,集体放新货,新货的价格按照政府规定,不得擅自调价,而各个店铺原有的库存20支棉布价格由各个店铺自行决定。

因为布匹实在太多,政务院拿了一点厚实耐磨的藏青涤纶布出来,准备发给北京所有干部做新衣服。其实政务院前次就想给干部做新衣服来着,正赶上1300人的留学生要去东德,陈云副总理咬咬牙发了话,扣下了所有为干部换装留的咔叽布,一股脑都给学生们做了中山装。

这回有了如此多的布料,总算是把这个窟窿填上了。北京的干部们也不用继续穿着五花八门的衣裳去上班了。在政务院看来,干部还是统一着装的好,一个个穿的五花八门破破烂烂的实在不像话啊。这年头,别说正科干部,连好些处级干部还套着一层土黄的日军军装改的外套或者黄绿色的国民党军装改的外套,这都算好的,甚至还有好些科级干部穿着延安时期土布外套的,看的总理也觉得心疼了。

吉瑞昌绸缎庄的马水清马老板今天有点坐不住了,吉瑞昌绸缎庄从早上开门到现在,生意冷冷清清,简直就是门可罗雀。要知道这可是礼拜天!怎么可能生意比平时还要差呢!

正当马水清坐在店后闷闷不乐之时,这时手下派出去探察别家店铺的伙计赵钱明回来了。

赵钱明慌里慌张的冲到马水清面前站定,擦了把额头上的细汗,开口就道:“东家,不是没人买布!人都去公私合营瑞蚨祥绸布店了!”

马水清骂道:“瑞蚨祥生意一贯好,国旗都是他家供的料,一个礼拜前刚改的公私合营,你和他家比什么。”

赵钱明急道:“今天不一样啊!东家,瑞蚨祥要挤爆了!前柜、二柜、外加楼上都是人!三百多平米的店子里怕是要有三百人了!门口还排着百来号人呢!”

马水清听得不像话,怒骂道:“扯淡!”

话虽这样说,马水清心里有点没底了,他疑怒交加的跳将起来,和伙计赵钱明快步冲出了自家的吉瑞昌绸缎庄直奔瑞蚨祥而去。

人!到处是人!瑞蚨祥里外都是人!

人流摩肩接踵,你推我攘,几乎要挤爆了整个瑞蚨祥绸布店。

马水清挤在柜台前,捏着手里的布料,看着瑞蚨祥满坑满谷的无数花色和织造款式,他一动不动,耳边的喧嚣不断的变小,脑海中突然神志清明起来。

“我明白了!我明白瑞蚨祥为什么突然愿意公私合营了!我终于明白了!”马水清脑子里突然叫嚷起来!

“上个礼拜政府请北京所有大布店前去开公私合营讨论会,我们这些店东商量着,估计共产党又是老一套要劝大家搞四马分肥公私合营,这如何使得,好不容易打跑了老蒋,生意已经恢复的和以前差不多,而且还一日好过一日,加上税率又只有30%这么低,碰上共产党又挺老实,直愣愣的不收其他各种乱七八糟的捐税,大家赚的比国民党统治时期多的多了。这好日子还没过多久呢,共产党却出了花花肠子,搞个公私合营四马分肥出来。

30%的税没问题!只要没有各种杂税杂捐,就是出40%也没问题!但是共产党凭啥要我们把利益分润出15%给店伙计当奖金!还要搞30%的公积金,这公积金啥玩意?听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老子店铺挣得钱,怎么就成“公”家“积”的“金”了呢!堂堂店东只能取25%的红利!不干!坚决不干!任凭共产党嘴里说出花来也不干!于是各个店的东家干脆都托病不去。

可那瑞蚨祥却说不管怎样,要给政府个面子,结果开会回来后,瑞蚨祥立马就搞了公私合营,大家都恨得牙痒痒,心说这瑞蚨祥疯了不成!”

马水清看着瑞蚨祥里汹涌的人流和不要钱似的抢购,呢喃的道:“现在我知道了,我全明白了,这换了我,也是愿意公私合营的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我也要公私合营!

1950年三月的20支龙头细布每匹出厂价格是31.5元,所谓龙头细布,就是上海杨浦区的裕丰纱厂注册商标龙头牌的纯棉平布,因为质量好,后来人们便把20支纯棉平布都管作龙头细布。而裕丰纱厂在抗日战争胜利后被收归国有,更名为上海第十七棉纺织厂。龙头细布从以前的英制40码约37米长度改市制为一匹十丈。

刚建国那时候国内纺织业还在用市制,所谓的一匹布就是十丈长,一丈十尺,一匹布也就是100尺合33.3米长。这样一算,31.5元一匹布,每尺布出厂价就已经是三毛一了。加上那年头交通运输不便,运输成本高,海外封锁禁运,市场奸商囤积,随便北京哪个布店,一尺龙头细布最低都要六毛钱,这还是政府压着物价,不然非得变得和去年底上海“米棉之战”一样,被奸商炒高到三块八一尺。

吉瑞昌绸缎庄的老板马水清无论如何不相信,瑞蚨祥能在龙头细布上用每尺四毛的零售价格赚到钱!要知道,进货价每尺三毛一加上运费、仓储费、店面租金和税收,还有店里人工开销,再懂得节约成本的布庄也要卖到五毛才有得赚啊!

瑞蚨祥敢把龙头细布一尺卖到四毛,这是要杀人啊!只要他货源充足并且继续卖这个价,过不了多久,全北京除了瑞蚨祥,没有第二家布庄敢卖棉布了。这个价钱谁敢亏本卖!

瑞蚨祥敢卖这个价,马水清心里明白,完全是因为这满坑满谷琳琅满目的新品布料,这些布料他马水清见都没见过,不消说,定然是公私合营后,政府给的好处!马水清突然一闪念,悟到“莫非这公私合营,就是胡雪岩那般的红顶商人?”

马水清如饥似渴的挤在汹涌的人群中,吃力的在瑞蚨祥各种布料中来回的看着记着,他大致记下了尽可能多的品种和价格,赶紧回到自家的吉瑞昌绸缎庄,直接打电话询问北京各家纺织品贸易公司今天的纱厂出货批发价。

“什么?还是每匹31块5!新品种呢?没有?……”

正当马水清手足无措之时,其他各个大布行的老板也在如马水清一般急的跳脚,各个店东开始互打电话串联起来。

一通通电话之下,马水清才得知,不光是瑞蚨祥,全北京今天所有的公私合营布店集体放货,全部都在大卖新品布料。

怎么办?怎么办?马水清心乱如麻,眼看着礼拜天的店里竟然一个人都没了,寻死的心都要有了。

他后悔啊!当初怎么就猪油蒙了心,敢和共产党作对。那公私合营的敬酒不吃,如今再想要公私合营,怕是要吃罚酒啊!

一想到公私合营,马水清立即觉得还有一线挽回的希望。他赶紧打电话约了其他私营大布店的东家,直奔北京市政府商业局而去。他坐在黄包车上打定主意,不管政府公私合营工作领导小组怎么说,反正他吉瑞昌认打认罚,只求能赶上公私合营的末班车,只求政府也给他吉瑞昌供应低价高质的新品布料。

如果政府不愿意怎么办?马水清想到这里,心里一个哆嗦,几乎要瘫软在人力黄包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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