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我来自未来 第141节

“老大爷,你怎么这样套牛啊?这多别扭啊?”范明一边说,一边拉着李福田走上前去。

李福田翻译了一下,告诉这老人,不该这般套犁。

这藏族老人面色黝黑黝黑的,常年在高原的阳光下劳作,让他的脸如炭木一般乌黑发亮。他的身上套着老旧的藏袍,发着油腻腻的光泽,已经分辨不出原来的颜色。他赤着脚踩在这片旱田里,似乎已经习以为常。这藏区的田地虽然没有田埂,但是明显看得出,这和周围那片长满荒草的野地是有区别的

他用藏语说道:“我们藏族人,从祖上传下来就是套在牛犄角上,我种了四十年的地,从来都是这样的。”

说完,老人继续把套绳拴在牛犄角上,又把一根粗笨的杆子横在两个牛头上,用皮带绑定了,防止两头牛在拉犁时不至于分开。

范明和这年月绝大多数解放军干部一样,是在苦水里出生长大的,他在参加革命前就是了不起的庄稼把式,论田里的活,没有一样是他不趁手的。

“老大爷,这犁套,还是要套在牛脊背上,牛才好使劲。”范明毫不介意老大爷的冷落,耐心的上前说道。

这时,姜政委和警卫员们也都围了上来,也都和善的对着老大爷微笑着。

“你这个汉子,见过牛跟牛斗架不?”老大爷问。

“见过啊。”

“那牛是用肩膀斗呢?还是用犄角斗?是用犄角,当然是用犄角!”老大爷从容的紧了紧系在牛角上的草绳。

“牛的力气全在犄角上。”老人着重的重复了一遍。

听完李福田的翻译,范明笑了笑,问李福田:“这老人是奴隶吗?怎么主人舍得没有监工就让他带牛出来干活?”

李福田道:“这是个差巴。”

范明想了想,似乎进藏前的科普课说过,下等人里最高级的是差巴,他们领种地方政府的差地,也就是官地,家里养上三、四头牛,富裕些的甚至有三、五只羊。除了种地,他们还放牧和进山挖虫草养家。

差巴对于领主有服劳役的义务,差巴的家庭里,每人每年都要恭敬的为领主大人服上一段时间的免费劳役。遇上度不过的灾年,差巴若是向领主借钱粮,那就是倒霉的开始。

利滚利的高利贷将会把差巴变成住在奴隶主牛棚里帮领主放牧还债的堆穷,堆穷的意思是小户,这就离卖身成奴隶只差一步了。时候一到,欠的债驴打滚到了足够买下堆穷的全家后,领主就能到他家抓人当奴隶抵债了。解放前,藏省的差巴和堆穷数量一直都在不断地减少,奴隶越来越多。

范明同情的看着这两头瘦牛,它们把头仰的老高,脖子难受的左右扭着,互相较着劲,累的气喘吁吁,拧巴着向前拉动木犁。老人使出浑身的劲把犁向下压去,同样是累的气喘吁吁,还得不停地吆喝牲口。

“老大爷,这块地我来帮你犁,你看看我的手艺咋样。”范明终于看不下去了,庄稼人最受不得看牲口吃苦。

听李福田这样说,这老人使劲的摇头,决不答应。经过耐心的询问,范明知道这老人叫斯朗温堆,不同意的原因,是怕这帮汉人耍花招,犁地后敲诈他钱财。经过耐心的解释,斯朗温堆老人才明白,这个汉人居然是刚刚被活佛接见过的,连忙敬畏的跪下。

范明吓了一大跳,赶紧冲上去把老人抱起来。

“老大爷,您放心,我就是想露一手我的庄稼活,嘿嘿,撂下好些年,也不知稀松了没有。您看着,要是我的方法得劲,您下次就学我,别再勒这牛角了。”

看着范明熟练地从牛角上解下犁套,又叫上几个警卫员,在犁套下垫上一件军棉袄后卡在牛肩上固定系紧。斯朗温堆才相信,这个汉人大军里的大官,真的是个好庄稼把式。他是这样的爱惜牲口,都不惜把自己的棉袄垫在犁套的木杆下面,爱牲口的人,都不是坏人。

套着肩膀犁地的两头牛,显然是感觉身上轻快的多了。两头牛几乎是健步如飞的往前走,范明跟在牛后面迈开大步,嘴里赫赫的吆喝着,辫梢挠痒痒般轻轻的从牛的身侧掠过,一点也不使劲打牛,却又把牛赶得像是行军的战士一般笔直而有纪律。

眼看着这片不小的地面被轻松的犁了个遍,斯朗温堆真的打心眼里服了。

“大军真的是有神通加持的,我从出生就没见过这牛可以这样套,还犁的飞快。”

范明随手擦了把额头上的细毛汗道:“大爷,以后啊,咱们解放军会把最新式的步犁送进藏区,那犁拉起来更加轻快,犁地的深浅可以通过更换犁头的铁栓插孔调节,不用凭经验掌握力道。那个犁送来了之后,犁地只要一头牛就够了。”

斯朗温堆道:“一头牛?”

“对,一头牛就能拉动的铁步犁。没有牛的话,人拉也很轻松。”范明道。

“那犁多少钱?我一个差巴,哪里能买得起那样的铁家伙。大军你看我的这个犁,浑身上下只有犁头包了层铁皮,这样的一点铁皮,就值五大口袋青稞面啊!用的再珍贵再小心,两年一过也要坏了换新铁皮的。”斯朗温堆叹口气道。

“政府卖给老百姓,当然不贵的!我在四川看见那种新式步犁,一个才100块钱,犁头是纯钢的,其余部分是纯铁的,整个儿不带一点木头!用个几十年都不成问题!”

“什么?全部是铁的?还用钢?这又不是武器,怎么用钢?二十块?这是多少银元?”斯朗温堆问道。

“就是二十个银元。”李福田翻译道。

斯朗温堆道:“全部是铁的一个大步犁!可以用几十年!居然比一头牦牛还便宜?”虽然不太相信,可是斯朗温堆却没有指责对方说谎。在他看来,这个汉人大军的种地身手这样的好,又刚刚才见过活佛,怎么会做出说瞎话那样的罪恶呢。

“兴许是记错了。”斯朗温堆这样想。

想到这里,斯朗温堆感觉自己罪孽深重,居然会动了怀疑活佛的客人说谎这样的不敬念头,连忙笨拙的道:“感谢汉人大军教我这样套犁,请大军来我家里喝茶,酥油茶,还有糍粑。”

范明笑道:“我还有事,就不……”

话还没说完,姜政委就打断道:“好的,我们一定去。”

李福田连忙翻译转告。

斯朗温堆见自己能够请得动这样的贵人,高兴极了,双手合什,为大家所有人祈福。

姜政委道:“老范,藏族同胞真诚的很,请你喝茶,你要是不去,那是不给面子,会伤害人家的感情。再说了,通过这位老大爷,我们也能了解一些藏区的实际情况嘛。”

范明赞许的道:“还是政委你想的周全啊!不是你在,我刚才差点就要让这位大爷不高兴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 做客

155团的驻地就在村外一片荒地上,据斯朗温堆说,这片地已经种了三年,按照规矩,要撂荒上一年,修养地力。

安排好部队驻扎的事宜后,天色也有些暗了,范明交待副团长唐训帮道:

“叫徐营长仔细安排各个岗哨,和在折多一样,固定哨和流动哨都要有,夜间巡逻队分三班,上半夜,中夜,下半夜都要有人。

叫炊事班抽个同志参加值夜,用高压锅烧些开水冲到保温瓶里,给下夜的战士每人喝杯热水再睡觉。”

“团长,你放心吧,这我老熟了。”唐训帮副团长道。

范明笑道:“我就是罗嗦,老毛病,改不了了。”

姜政委从外面走进团部帐篷说道:“老范,时候不早了,炊事班开始做饭了,咱们去拜访斯朗温堆老人吧。”

范明道:“你那边卫生队和电影放映队都安排好了吗?”

“都安排好了,医疗队晚点结束看诊后回营吃饭,宣传队晚上七点放电影,执勤的是一营三连。”姜政委道。

“那行,咱们走吧。”范明道。

老山民斯朗温堆的家住在村北的山岙里,范明和姜洪亮带着李福田、吴大贵等人,按着斯朗温堆之前交代的方向,骑马寻去。

“应该就这,你看路边这块玛尼堆。斯朗温堆说了,玛尼堆正对的就是他的家,这里只有这所房子,那应该就是他家了。”姜政委翻身下马,分析道。

范明也下了马,将手里缰绳交与警卫员吴大贵,与姜政委一起走上前去。

范明望见,那房前的牛圈里走出一个赤足的藏族姑娘,她带着些怯怯的神情,跑过来问道:“你们是阿爸说的客人吧?”

范明仔细端详这个姑娘,见她大约十六七岁上下,身子单薄,脸上黝黑的皮肤被风吹的有些粗糙,却掩不住那劳动者的肤色下透出的高原红。

范明知道,这高原红是长期缺氧和高强度紫外线照射的缘故。但不知为何,范明觉得这一路上遇见的藏族姑娘这脸上的红晕,都显得很美,透着青春与健康的光芒。

“姑娘,你说对了,我们是你阿爸请来的。”李福田道。

“客人们好,我叫白玛。”姑娘简朴的自我介绍道。

姜政委和善的微笑道:“这我知道,是莲花的意思嘛。”

说完自己的名字后,姑娘连忙将大家引进来,她轻快地在前面走着,穿过牛粪遍地的牛圈时,步子像小鹿一般的灵活。

山民的家前,一般都是来客必经的牛圈,新鲜的草粪气味,让吴大贵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吴大贵数了数,牛圈里有一头母牛,两头骟牛,还有一只不大的小牛犊。

穿过牛圈就是斯朗温堆的房子了,这土房分上下两层,上层住人,下层是许多原木柱子支撑着,构成了一个给牲口过夜、避雨、躲雪的畜栏。

白玛指了指门前的独木梯请大家上去。

走在当头的范明顿时犯了难。

这独木梯是个碗口粗细的原木,上面用斧头草草砍就了几个等距离的缺口。

“这就算是楼梯了吗?”范明嘴巴咧开,露出一脸的苦笑。

见大家伙在楼梯前有些犹豫,姑娘提起裙子,赤足轻快地上了梯,又灵活的转身,向范明伸出手来。

范明脸一红,也不接手,悬着胆子就登了上去。

“我可是个军人,爬个梯子再闹出笑话来,可怎么见人。”范明暗自想到。

这电线杆一般的楼梯看着难,可是只要放大了胆子,倒是不难爬,范明、姜洪全、李福田带着礼物全上了去,留下吴大贵带着警卫员们在下面放哨和照看着马儿。

见三人来了,斯朗温堆和他老伴热情的引客人坐下,藏族待客向来热情殷切,斯朗温堆攥着手里那块不知用了多久的抹布,反复的擦着小木桌,将本来就油腻腻的桌子,擦得更显油腻不堪。

白玛从橱子里取出几个木碗,洗了又洗,擦了又擦,又郑重的用水反复过了几遍。

终于,三人面前的这张油腻小桌上摆满了藏民能够拿得出的最好的食物,酥油茶,糍粑面,酸奶子,羊奶皮子等。

望着这一桌丰盛的待客食物,范明的胸中顿时感觉热乎乎的。

可是这味道……所有这些吃食全部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膻腥气味!

若不是平素吃惯了不带葱姜的羊肉,或者吃惯了牧民食物的人,根本不会尝试,这股味道浓烈的直冲鼻子,范明感觉和这些比起来,牛圈的草粪味实在是清新。

可这时候,姜政委和李福田却动手在自己面前的木碗里捏起糍粑来,范明只得跟上。他知道,对于藏民的热情款待,万万不可推却,否则,轻者被认为是见外,重者认为你看不起主人。

当姜政委带着李福田和范明把各自的糍粑面揉好后,之前忐忑的看着三人的斯朗温堆一家已经是高兴极了,满面都是从心底里溢出的真诚热情的笑容。

看着主人家这般喜悦,范明觉着,这顿膻腥实在是值得吃,自己哪怕捏着鼻子也要吃下去。李福田是长跑康藏的,吃惯了不觉得,可是范明却惊讶的发现,姜政委这满肚子知识的文化人,却毫不皱眉的面带微笑,大口的吃着,把每一种食物都品尝了一些,边吃还边感谢赞美主人的款待。

范明知道,平时吃东西口味寡淡的姜政委这是在表示礼貌。

范明对姜政委佩服极了。

于是,他也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斯朗温堆大叔,部队今晚在广场上放电影,你不去看看吗?”姜政委道。

“电影?啥叫电影?除了买卖草药,我不太去村里。”斯朗温堆说。

姜政委挠挠头,说道:“电影嘛,就像是唱戏的那样,放给大家娱乐消遣的,有些电影还有教育意义,可以启发人。”

斯朗温堆道:“为什么夜里放?黑漆漆的怎么看?你们点了酥油灯吗?”

“电影本来就是亮的啊,夜里才能看的清楚,电影还带声音,能听见里面的人说话。”姜政委继续推荐。

斯朗温堆道:“那么稀奇的东西吗,那我一定去看。”

一边坐着的白玛好奇的道:“天已经要黑了呢。”

姜政委笑道:“待会你们一家人都跟我们去吧,等部队走了,电影就看不到了。这几天部队的医疗队也在村里免费给大家看病,您一家人也去检查一下身体吧。”

斯朗温堆道:“我家都没病,还是给有病的人看吧,这是积德的好事啊,大军真是慈悲。”

姜政委继续问道:“白玛是您女儿吧?您还有别的孩子吗?”

斯朗温堆低下头叹口气不语,他的老伴说道:“我一共生了五个孩子,就这一个孩子活了下来。”

范明赶紧岔开话题道:“大叔,您热情的招待我们,我们很感激啊!这包礼物请你收下。”

说完,范明取出那包足有六七斤重的压缩饼干和火腿肠。部队也没啥好送的礼物,唯有新发的压缩饼干和火腿肠大家都觉得好,送出来有面子,所以就选了这个当礼物。

斯朗温堆打开这个布袋,看见真空包装的银色压缩饼干和红色火腿肠,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

“谢谢大军,不过这是什么啊?”

范明取出火腿肠,用他随身带的小刀割开肠衣,递给斯朗温堆,又撕开一包压缩饼干递给白玛。

火腿肠鲜香的口感和压缩饼干奶香扑鼻的干爽当时就把斯朗温堆一家征服了。

白玛拿着那块压缩饼干,高兴地又咬了一大口。

斯朗温堆感激的道:“客人的礼物太珍贵了,这样好的点心,我这辈子都没吃过。”

范明笑道:“这不是啥稀罕物,是给战士们补充营养的便携口粮,不用生火就能吃,打仗时用来填肚子很方便。这次来的匆忙,不能特意准备礼物,只能随便取些带的口粮当礼物,请大叔不要嫌弃。”

斯朗温堆连忙道:“这很好,这很好,谢谢客人的礼物,我很喜欢!”

白玛羡慕的望着范明道:“大军客人,当兵就能吃这样的好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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