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圄,就是下狱的意思。
赵豹刚才说的那些就是去年一年里整个中尉机构被逮捕然后处以各种刑罚的人数,显然是在借此以讽刺虞信这个中尉御下不严,能力当然也不足以升官。
虞信一听这话就坐不住了,同样还以一声冷笑,道:“司寇大人此言差矣,吾曾闻司寇但凡问案,动辄不问缘由加以重罪,更常有株连无辜之举。且武桓、灵寿二城令之叛,司寇所属亦未能尽纠察之职,不知司寇以何解释?”
两边你来我往相互揭短,这一次的口水战比起之前来说那可就激烈得多了,说出来的东西也是句句都要力争说在对方的痛处,争取将对方说得一不值,免得让对方踩着自己这边的人上位。
赵丹看着面前这一位位口沫横飞的大臣们,忍不住摇了摇头。
虽然说事先早就已经预料到这一点,但是当这一幕场景出现在赵丹面前的时候,赵丹还是忍不住感觉到有些头疼。
果然到了升官的时候就要争个你死我活了
不过对于面前这两派的争执,赵丹倒也并不算是太过反感,毕竟当官的想要升官是非常正常的,如果不想升官的话那才是大问题
不过吵来吵去也不是办法,所以赵丹看看时间,觉得也差不多到自己拍板的时候了。
只见赵丹咳嗽一声,开口说道:“以寡人看来,中尉虞信在长平之战中有大功于我赵国。故此内史之职,理当由虞信出任。”
赵丹最后的选择是让虞信来替代蔺相如出任这个空缺的内史之位。
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除了本身赵丹对于楼昌就不甚喜欢之外,最重要的原因是在蔺相如死去后布衣派已经只剩下两个人,属于弱势一方。
如果在这一场对内史的争夺中布衣派再让公族派给压制下去的话,那么公族派的优势就会开始变得明显,赵丹作为国君的制衡就有点难玩了。
赵丹此言一出,虞信和廉颇登时就是大喜,虞信更是立刻出列,朝着赵丹拜道:“臣谢大王赏识,必为大王效死!”
而在另外一边,公族派的三位大臣脸色多少就有些难看了。
但难看归难看,虞信的确在这场长平之战中立下了出使楚国的功劳,反观楼昌却是基本上寸功未立。
所以别看刚才赵胜和赵豹两兄弟为楼昌讨要官职的时候叫的那叫一个凶,但实际上公族派的底气也是不足的。
当然了,要是赵丹能够支持楼昌的话,那么公族派仍然可以借势把人数更少的布衣派给压制下去。
可当赵丹站在布衣派一边的时候,公族派就无可奈何了。
说到底,赵国的最高权力仍然牢牢的掌控在赵丹的手中,赵丹想商量那就商量,赵丹不想商量那其他人也没什么办法。
但是赵胜并没有就此死心,又开口说道:“大王,既然虞卿已升任内史,则中尉一职便已空缺,不如令楼昌大夫任此中尉,大王以为如何?”
在赵胜看来,既然这内史一职拿不下来,那么帮楼昌升一步去当中尉也是可以的。
但赵胜没有想到的是,赵丹居然又一次的拒绝了赵胜的要求。
只见赵丹笑眯眯的说道:“中尉一职寡人已有人选,诸卿不日便知。若无它事,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赵胜愣了几秒,和赵豹楼昌对了一个眼神,犹豫几秒之后还是暗自叹了一口气,朝着赵丹行了一礼:“既如此,那臣等便告退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邯郸城里来了三个人(第三更)
公元前259年1月26日,邯郸。
这一天的邯郸城外来了三个人。
为首的是一名已经两鬓斑白的老者,他头戴儒冠身穿儒袍,颌下和唇角都留着胡须,看上去给人的印象是一个颇为温和的老者。
老者站在邯郸城的城门之外,看着面前人来人往的邯郸大道,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感叹。
“一别故国多年,不易邯郸今日竟繁华如斯。”
在老者的左边是一名年纪约莫在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士子,这士子脸庞狭长且浓眉大眼,黑冠黑袍,看上去英气勃勃。
这名黑冠士子看着面前的邯郸城,忍不住发出了惊叹:“荀师曾言邯郸胜于郢都,吾不信之。但今之所见,却是荀师所言不虚也。”
楚国的都城依惯例称为郢都,所以黑冠士子所说的郢都其实并不是楚国定都数百年、刚刚被楚国大司马景阳收复的那个郢都,而是如今的楚国首都陈城。
在老者的右边同样也站着一名年轻的士子,这名士子看上去要比另外一名士子要更加年轻一些,刚好二十岁年纪,着一身青色儒袍,身材颀长,面容线条刚毅,一双剑眉如倒八字倒悬而下,令人过目难忘。
青袍士子看着面前的邯郸城,同样也是一脸震撼,开口道:“斯、斯兄所、所言极、极是。”
这青袍士子显然是个口吃。
三人虽然说的是雅语,但是口音又各有不同。
老者所说的雅语明显带着赵国口音,而黑冠士子的雅语则带着楚国口音,青袍士子的雅语却是带着韩国口音。
这是一对来自三个不同国家的师徒组合。
师徒三人很快通过城门进城。
进得城来,面前的一切更是令三人惊叹,宽阔的大街、拥挤而川流不息的人群、随处可见的美貌女子,一切都在向这三人彰显着这座战国大都市的繁华和赵国的昌盛。
被称为荀师的老者又一次的发出感慨:“昔吾离赵赴齐之时,邯郸尚远不如临淄。今日归来,邯郸却远胜临淄矣。此岂非赵王胜于齐王乎?故赵国兴而齐国衰也。”
两名年轻士子齐齐点头,均道:“弟子受教。”
三人步行而前,一路过来几乎见到了所有国家的人,各种口音在邯郸城的空气之中回荡,人流汹涌,熙熙攘攘之下让三人前进的速度极为缓慢。
黑冠士子忍不住开口道:“此邯郸城中人,何其多也。多而无序,是乃乱也。荀师曾言去乱而被之以治,此岂非正合赵国乎?”
荀师想了想,轻轻摇头:“不然。此邯郸人虽多而无序,却无不法之事。既乃小治之地,亦小乱之所。若得赵王以礼义治之,则可为大治。若赵王不以礼义治之,则将大乱矣。”
黑冠士子微微点头,脸上的表情若有所思,目光不停的打量着四周,但从脸上的表情来看似乎对于自己老师的话并不是非常信服。
而另外一边的青袍士子同样也是若有所思,片刻之后又露出了若有所悟的表情,连连点头道:“荀、荀师所、所言极、极是。”
三人继续前行,又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终于在一路打听之下离开了热热闹闹的邯郸城主干道,来到了另外一条同样十分宽阔,但是人流量较为稀少的大道。
这条大道两旁均是高门大宅,虽有高墙所隔,但仅仅看宅邸的大门便知是大富大贵之家。
大道上人流量虽少,但是车流量却是不低,三人刚才走了一段时间,便有好几辆马车从三人身旁驶过,每一辆马车均是贵气逼人前呼后拥,车上所坐男子无一不是锦衣富态,举手抬足间气势十足,显然都是达官显贵。
风尘仆仆的三人走在路边颇为显眼,引来不少异样目光,黑冠士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听到嘲笑之声。但马车一一路过三人身边却只传来车轮滚动声和马蹄声,于是黑冠士子的心又随着蹄声的远去而渐渐放了下来。
又过片刻,三人在一处豪贵更胜其他的大宅门口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