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山变 第995节

何翠花眨眨眼,改了自称‘小女子,,她说,“小女子不是再嫁,李阿牛要用花轿来抬小女子。”

“当然,我代李阿牛答应你,你还有什么话?”

何翠花没有话,只是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谁都看得出来,他不但口服,而且也心服了,何本存和李阿牛跟她一样,恭恭敬敬的用磕头来表达衷心的感激。

彭玉麟虽然的陪审,但始终不曾说话,全神贯注的听完,站起身来,深深一揖,“大人用心,与陆平湖相似,卑职敬谨受教!”

陆平湖是指康熙朝的理学名臣陆陇其,他是明世宗朝权倾一时的锦衣卫都指挥使陆炳之后,陆炳在《明史》中被列为‘佞幸,,但他定居在浙江平湖的子孙耕读传家,崇尚理学,且多是不欺暗室,身体力行的真道学,陆陇其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李鸿章饱读诗书,这样的人自然是知道的,当下和彭玉麟客气了几句。

这种风月官司虽是小事,但李鸿章事前缜密周详,临时果断迅速,事后细心检点,彻底周延而不以本身已尽力为满足的作风,最和皇帝的脾胃,故而在和肃顺闲谈的时候把它提了起来。

肃顺却有些不大明白,但这并不会有任何妨碍,他微笑着碰了个头,口中说道,“李鸿章本是总署小吏,故来不为清流所看中,只有皇上捡拔其人于泥途,信重有加,今更以一方督抚任用,照奴才看,皇上的这份识人之明,才是真不多见呢!”

皇帝给他的几句话搔到痒处,得意的大笑起来,“嗯,你这话倒也不错。李鸿章领兵东瀛在前,条理一省民政在后,这样的干员,不可无赏,着军机处拟旨,开复他所有处分,仍赐黄马褂、双龙团服,并赏赐三眼花翎。”

第223节 结交外臣(3)

第223节结交外臣(3)

载沚虽不愿意到化外之地的日本去,但皇命不可违,终于还是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载滪和载湀请旨送行,目送搭载着载沚和其他众人的兵舰远去,兄弟两个相视苦笑,“三哥,和皇阿玛请了三天的旨意,还有空闲,你若有意的话,不如到总督衙门去一次?”

“不去了。”载滪摇摇手,他是一派无可奈何的神色。论私他是李鸿章的女婿,论公,二人却完全不同一方,在这等形势微妙的情况下,还是不要招惹那些瓜田李下之嫌为妙,“我们回京!”

“你啊,”载湀叹了口气,“临家门而不入,怎比得上蔡元度呦!”

载滪不想弟弟竟然也会和自己开玩笑,忍不住扬声大笑起来。这是一个典故——。

蔡元度名叫蔡卞,他是蔡京的弟弟,王安石的女婿,当时神宗已崩,哲宗继位,要官修《神宗实录》,蔡卞主持其事,他根据王安石的日记修改和重写《实录》,据《邵氏见闻录》所记,蔡卞‘假日录减落事实,文致奸伪,上则侮薄神宗,下则诋毁旧臣,尽改元祐所修神宗正史’。

蔡卞对老丈人王安石的‘孝心’实在可嘉,在他的鼓动下,王安石被封为‘舒王’,配享文庙,位居孟子之上,和颜子相对,这就是蔡卞一手促成了——王安石纵贤,何能高过孟子?因此,不但当时的士大夫大表不满,就是民间也为之齿冷,当时有一则笔记,专为挖苦这翁婿两个的。

这个故事是说,有一次内廷御宴,教坊的优伶唱杂剧,剧中的角色一共有六个人,分别是孔子、孟子、颜回、王安石,孔子的学生子路和女婿公冶长。

一开始是孔子上坐,孟子,颜回、王安石在一边侍立,孔子吩咐弟子就坐,王安石便谦让孟子,孟子不肯,他说,“我不过是个公爵,相公贵为真王,何必谦光?”在宋朝,孟子被追封为邹国公,而王安石是‘舒王’,王爵大于公爵,所以孟子如此谦让。

于是王安石向颜回拱手,请他上坐,颜回也不肯,他说,“我是陋巷匹夫,平生毫无事业,相公是名世真儒,我怎么比得上?你太客气了。”

王安石一听这话,便居之不疑,坐在侧位的首席,孔子便有些不安于位了,要请王安石正坐,王十分惶恐,连称‘不敢’;而孔子让位不已,拖拖拉拉,看样子,孔子是真的要逊位了。

这时在堂下的子路看了,愤愤不平,到里面去,把公冶长拉了出来,要打他,公冶长嗫嚅的问,“拉我干什么?我犯了什么错?”

“你!”子路指着他老师和王安石说,“你老丈人受窘,你怎么不去救他?你看看别人家的女婿?”这最后一句话,就是指王安石和蔡卞而言。

兄弟两个说说笑笑的从码头向回走,迎面是高心燮迎了过来,“给两位贝子爷请安。”

“碧湄,好久不见了,这一次的差事,偏劳你了。”

“是呢。”载滪也笑着说道,“老五这个人,生性最是恋家,这一次皇阿玛差他到东瀛去,难免有所怨怼,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吧?”

“三爷说笑了,臣岂敢?”

“荃帅没有来吗?”载湀问道。

“这,京中有紧急公事,总宪大人不克抽身,这才命卑职迎迓,失礼之处,请二位贝子爷恕过。”

“他公务繁忙,我们兄弟也不好多叨扰了。”载滪向弟弟使了个眼色,“就此告辞吧?”

高心燮察言观色,知道载滪动了怒气,赶忙上前阻拦,“三爷,不是我家总宪大人不通情理,实在是……”

“贵府不必多心,我们兄弟也确实是有事,这一次出京来,皇阿玛有旨意,办完了差事之后,即刻回京复命,”载湀很和气的说道,“眼下时候不早,我们兄弟也得抓紧赶路了。”他说,“请您上复荃帅,等到日后,我们再在京中相聚吧。”

“既然五爷这样说,臣不敢阻拦,祝二位贝子爷一路顺风。”兄弟两个和高心燮拱拱手,登车远去。

路上无话,回答北京,因为是奉旨办差,先要进宫复旨,皇帝倒不想这二人回来的这么快,他给了他们兄弟三天的时间,本以为这一次到天津去,载湀不提,载滪总要去拜望一下李鸿章,现在看来,定是此行不谐,当即传见。

兄弟两个进殿跪倒碰头,“小四走了?”皇帝笑问道,“恐怕心里对我这个做阿玛的,也不无怨言吧?”

“为国办差,又岂可因一己喜好而争抢或推避?儿臣想,四弟即便一时间未能仰体天心,等他到日本住上一段,办了几天差事之后,自会感念圣恩栽培之意了。”

“小四啊,不比你们兄弟两个,他为人脑筋糊涂,却有一颗忠直之心,这种人留在京中,无事的时候嘛,看起来是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一旦有事,却也是国之干城呢!”皇帝丝毫不掩饰对载沚的喜欢,微笑着说道,“等到了日后,你们就知道了。”

“知子莫过父,皇阿玛明见万里,于四弟一语之评,想来四弟若是能够听到,亦当心服口服。”

皇帝转而问道,“这一次去天津,怎么这么赶?不是说过,让你们兄弟两个休息几天的吗?”

载滪为之语塞,还是载湀忙接口说道,“儿子正在少年,为皇阿玛分劳解忧,不觉其累。这一次送四贝勒东渡,儿子虽然心中略有不舍,但思及皇阿玛与四哥父子之情,亦欲早一点知道四哥的心境,故而亟亟还京,向皇阿玛奏陈;公事之外,更可解皇阿玛人父之心。”

皇帝无声叹息,载湀这番话不辨真假,但心中很觉得满足,“行了,你我父子至亲,起来说话吧。”

让兄弟两个起身,皇帝笑道,“最近啊,两江总督文彬请上万言书,说江南百姓,追慕朕当年南幸荣光,有意请朕再度南巡,朕想了想,此事还是不宜,就不必说如今中日两国战事方休,府库空虚,百姓用度渐紧;就是没有这一层,……”

他摇摇手,双腿一偏落地,载滪跪了一步,拾起靴子替乃父蹬上,“就是没有这一层,天子出巡,也是能免则免!旁的不提,这一趟出行,你们想想,朝廷得拿出多少银子来?咸丰七年的时候,只是内务府事后报销的银子就超过一千万两!朕当时不知道,事后听闻,吓了好大一跳呢!”

听父亲语声清亮,不时发出阵阵大笑,载滪兄弟两个对视了一眼,忽然在皇帝身后跪倒,“皇阿玛,儿子有话说。”

“哦?”

“儿子在想,皇阿玛垂宇卅年,天下大治,如今更开疆拓土于域外,万民卞舞,国用虽有所靡费,但所关不大,且我大清如日中天,四方来服,岁进已近两万万,凡此种种文治武功之盛,皆远超前朝圣主,不但是江南百姓,儿臣想,天下各省的百姓无不望圣驾驾临,……”

“所以儿臣以为,皇阿玛再度南幸,势在必行,且一定要显出我大清的堂堂之威,远播四海,方称得上合乎道理。”

皇帝不置可否,又问载湀,“五阿哥,你以为呢?你三哥的话有没有道理?”

载湀如何敢说没有道理?父亲的意思很明白,实在已经动了心,不过不好直接开口,正要一众臣下、阿哥们多番进言,才好答应。顺着三哥的话说了一通,载湀眼珠一转,又说出一番话来,“话是如此,但儿子想,万岁南幸,兹事体大,总要各方筹措,不可有半点疏忽。非一日可以成行,儿臣请皇阿玛的旨意,专办此事……”

“哦,这可不行。”皇帝脱口而出,“你的才华不在此处,更不必说皇子出京办差,麻烦多多,还是再议吧。”

载湀有些不明白这番话是什么意思,怎么叫麻烦多多,怎么叫再议?含糊的碰了个头。

皇帝暂时放下了这件事,又说道,“伡儿可惜,不过听你二哥奏陈,他新纳的那个叫惠儿的小妾,也有了身孕,你呢?可有嘉信?”

伡儿是指载滢的长子溥伡,养到四岁,生了一场病,遽尔身亡,甚至连太医都查不出到底是生了什么病,载滢和福晋难过了很久,好在他从日本带回来的惠子——改名叫惠儿——近来传出喜讯,夫妻两个愁眉稍解。

载湀听父亲问及此事,白净的脸庞一红,“儿臣正要和阿玛说,吴氏也有了身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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