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山变 第753节

“当然不够”副岛种臣义正词严 的说道,“我x本政府所要的,是严惩此次渔民被害的始作俑者,而不是贵国所给的几两银子就可以打发得了的。”他大声问道,“要是照甘大人所言,台湾乃生番之地,贵国也为种种碍难处而鞭长莫及,无暇穷治。则我x本就要问罪岛人了”

“只要日本人自问能够做得到,尽管派兵船前往”

奕一步站起,大声说道,“请等一等”

副岛种臣本来就能够说一口非常流利的汉语,这一次听甘子义口不择言的说出这样的话来,装作没有看见奕气急败坏的神色,嘿嘿笑了几声,“中国人有一言兴邦一言丧邦的古训,今日一见,真是诚不我欺啊王爷,文大人阁下,请允许鄙人暂时告辞。”

说完不等奕阻拦,管自起身,扬长而去了。坐上的甘子义眨眨红通通的眸子,兀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般,口中兀自问道,“怎么了?怎么这就走了?”

奕满腹积郁,又无从发作,狠狠地跺了下脚,追出官衙,却只看见副岛种臣乘坐的马车扬起一片烟尘,已经不见了踪影。

没办法,只好又折了回来,这一次,连礼也不施,一屁股坐在座椅上,“皇上,您……这是……”

那个叫郑刚的总署通译还当自己听错了,“王爷,您说什么?”

奕重重的嘿了一声,站起身来,“皇上,您……哎您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

郑刚脸色吓得雪白他这才知道,这个自从陪同他一起登临长城,为一语戏言给自己折辱的男子竟然是当今皇帝?自己平日里可没少在同僚面前说他的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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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节千头万绪

第95节千头万绪

文祥的身子骨本来就不好,一到了冬天就会犯哮喘,这一次在总署衙门中,为皇帝化名甘子义,与日本国公使副岛种臣一席对答,口不择言的语出荒唐,进而和奕面折廷辩,老人受激不过,当场昏厥,虽然几经太医调理,终究还是因为年老气衰,数日之后,就到了弥留之态。

军机处表面上不敢多说什么,但心底对皇帝这样负气而去,还是大大的不以为然的。皇帝也是一肚皮的委屈,不过旁的人总还能有一个倾诉的对象,自己又到哪里去找何人袒露心怀?因为这样的情绪使然,他在封衙之期到来之前,也病倒了。

他的病不很严重,只是偶感风寒,造成的感冒而已,也就不大当回事,在病榻上继续理政,“……文祥的病,可好些了吗?”他问薛福成,“你说他已经是油尽灯枯,所能做的,也只是略尽人事——这怎么行呢?朕看他的年纪也不是很大,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皇上,百姓小民也有内不治喘,外不治癣的俗语,文大人乃是本源亏损,天年已到,非人力所能挽回——还请皇上看开一些吧?”

“传旨各省,有民间神医的,可以荐进京中来,能够救文祥一救的,朕不吝封赏。”

奕心中叹息,皇帝对于身边的朝臣,真是好到没话说,唯有一条,在国事上频出昏招——便如同这一次吧,与其说文祥的病是哮喘疾患大作,还不如说是受激不过,突然引发出来的。当然,这样的话只能在心中对自己说,表面上是半点不敢流露的,“皇上圣明,更怜惜老臣,想来文大人在病榻上得知皇上降旨求医,亦定当感戴天恩的。”

皇帝叹了口气,“太医院这段时间辛苦一点,派人在文祥府上时刻照料,有什么事,即刻奏报。你下去吧。”

“喳。奴才告退。”薛福成爬起身子,退了几步,这才转身扬长而去。

“人家都说,有了小病找太医,有了大病,这些人还不及那些北京城中各家老字号坐堂的大夫呢”皇帝苦笑着说道,“当初薛福成到热河来的时候,可称是艺高人胆大,给朕看病,什么样的重药都敢用,到了现在,朕看过他给文祥所开的药方,都是些什么人参、白术、茯苓、当归、熟地、白芍、川芎、黄芪、肉桂、之类的,熬成一碗十全大补汤,又有什么用了?”

“所谓境由心造,臣想,只要文大人能够安心静养,放宽怀抱,料必能够安度今年冬天——而哮喘之疾,只要到来年春暖花开,必能转好。”许乃钊碰头说道,“其实,不必皇上降旨,命各省搜罗名医,仅在京中,就有才智过人之辈。”

他这番奏对话里有话,皇帝心中一动。“这话怎么说?”

原来,在都以为文祥命必不保的一片嗟叹声中,却有两个人特具信心,一个是御医凌绂曾,主用与鹿茸形似而功效不同的麋角,以为可保万全。但其时已另添了两名御医庄守和、李世昌,他们都认定醇王肺热极重,主用凉药,对于热性的补剂,坚持不可轻用。

另一个是一个在京捐班候补的司官,名叫徐延祚,就住在许乃钊对门,有一天上门求见。许乃钊听仆役谈过此人,久住上海,沾染洋气,平时高谈阔论,言过其实,举止亦欠稳重,“不像个做官的老翁”,因而视之为妄人,当然挡驾不见。

“我有要紧话要说,不是来告帮,也不是来求差的。请管家再进去回一声,我只说几句话就走。”

“徐老爷”许宅总管答道:“有要紧话,我一定一字不漏转陈敝上。”

“不行非当面说不可。”徐延祚说:“我因为许大人是朝廷大臣,又是受文博公敬重的老前辈,所以求见。换了别人,我还不高兴多这个事呢”

总管无奈,只有替他去回。许乃钊听徐延祚说得如此郑重,便请进来相见。徐延祚长揖不拜,亦无寒暄,颇有布衣傲王侯的模样。

“中堂大人我是为文博公的病来的。”徐延祚开门见山地说,“都说文大人的病不能好了,其实不然我有把握治好,如果三服药不见效,甘愿领罪。”

这种语气便为许乃钊所不喜,冷冷地问一句:“足下何以有这样的把握?”

“向来御医只能治小病,不能治大病。大病请教御医,非送命不可。咸丰二年,皇上龙体抱恙,不就是直督举荐的薛抚屏治好的吗?”

“请足下言归正题。”

“当然要谈正题。”徐延祚说,“我看过中堂大人的脉案,御医根本把病症看错了。大人的病,如叶天士医案所说:‘悲惊不乐,神志伤也。心火之衰,阴气乘之,则多惨戚。’决不宜用凉药。”

许乃钊悚然心惊。病根是说对了然而唯其说对了,他更不敢闻问,不再让他谈文祥的病,只直截了当地问:“足下枉顾,究竟有何见教?”

“听说文大人对中堂大人颇为敬重。而且大人是师傅,宜有以解皇上垂念亲亲之忧。我想请大人举荐我到文大人府去看脉。”徐延祚再一次表明信心,“我说过,倘或三服药不见效,甘愿领罪。”

这真是妄诞得离谱了许乃钊心想,此人无法理喻,只有拿大帽子当逐客令,“足下既知皇上有亲亲之念,就应该知道,文大人的病情,随时奏闻,听旨办理。”他摇摇头说:“荐医,谁也不许。”

“既然如此,就请老大人面奏皇上请旨。”

越发说得远了许乃钊笑笑答道:“我虽是一国军机,在皇上面前也不能乱说话的。足下请回吧你的这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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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节建省

第96节建省

所谓建省之议,是年前有人分别上了两份奏折。一是给皇帝打发回家,赋闲读书的祁世长的条陈,建议在徐州设行省。另一个是监察御史周树模所奏,建议裁撤漕运总督一缺,说到理由,条条是道。

漕运总督管理漕粮由运河北运的一切事务。漕船有帮,称为漕帮,由明朝的卫所演变而来。至今还保留着沿运河的直隶、山东、江南、江西、浙江、湖广诸卫所,每一个卫所之下,又分多少卫、多少所、多少帮。管事的首脑,在卫称为掌印守备,在所、在帮称为领运千总。

明朝的卫所,本是一种兵农合一的制度,计口授田隶属卫所,平时为农,有事当兵,称为屯户。到清朝利用卫所运输漕粮,屯户只管弄舟,不管打仗,本已大失原意。自从皇帝登基,改漕运为海运之后,一方面运河淤塞,不通全漕,一方面海运勃兴,转输便利,南漕一半折银缴纳,一半由海道北上,运河上漕船连樯千里的盛况,再不可见。所以各省的卫所,一律裁撤,屯户亦与一般百姓,毫无分别。

这一来,各省的粮道,也就次第裁减,漕运总督无官可辖,无船可管,不仅有名无实,简直成了个赘疣,是故裁去漕督一缺,早就有人主张,只是周树模形诸奏牍而已。

至于祁世长的条陈,着眼不在裁漕督,而在设行省。他作了一篇文章,名为《徐州应建行省议》,以为当年刘邦崛起,与项羽争天下的这一片千里无垠,莽荡平原,一方面‘控淮海之襟喉,兼战守之形便,殖原陆之物产,富士马之资材’,可以自成局面;一方面‘俗俭民僿,强而无教,犯法杀人,盗劫亡命,枭桀之徒,前骈死而后钟起者,大都以徐为称首。’久为朝廷的隐患,而‘将欲因时制宜,变散地为要害,莫如建徐州为行省。’

这个省的辖区,祁世长有明确的指陈,以徐州为众星之月,东到海州,西至商邱,南起泗州,北迄沂水,包括苏、皖、鲁、豫四省交会之区的四十五州县。此省新建,祁世长以为有‘二便四要’。所谓‘二便’实际上只有一便,即漕督可裁,由‘徐州巡抚’兼理裁撤漕督以后所留下的‘未尽事宜’。

另外‘一便’,是练兵容易。因为这个地区的民风,‘朴啬劲悍’,照他的估计,招募一万人,练步队六千、马队四千,如果训练得法,只要三年的工夫,这一万人便有足够的防御力量。这在鱼米之乡的江南是不可能的事。

所谓‘四要’是‘训农、勤工、通商、’,地方富庶了,自然百废俱举,但‘农工商兵皆资学问’,所以‘兴学’为要中之尤要。

“这个条陈,看起来很动人,可惜,纸上谈兵,不容易做得到。”奏折给皇帝交军机处,奕将两个抄件转交曾国藩,后者草草看过,转递许乃钊等几个人,口中淡淡的说:“我跟子禾相处甚久,很知道他的为人,看起来是又有了静极思动的心思了。”

这是隐隐讥刺祁世长不免书生之见。奕点点头说:“我亦是这么想。不过,祁子禾以家学渊源而闲置,总也难怪他会有这么一番心思。如今虽给皇上罢职赋闲,但在京中清流里亦还很有号召力,大家就觉得他的条陈,不能不用,而要用又实在很难。皇上的意思是说,把原件转到内阁,为的集思可以广益。涤翁,信公,你们都是大学士,不妨切切实实说一个意见,也好和上面去回。”

曾国藩对祁世长的这个条陈,实在不感兴趣,主要的是觉得徐州设省这件事,根本就是空谈。不谈‘四要’之难,只说划定辖区,牵涉到四省,便不知有几许分歧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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