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山变 第27节

他这样知情识趣,杨殿邦倒没有想到,心中点头,果然不愧是统领数千水上健儿的豪强,果然是做的漂亮的外场之事,当下慨然点头:“芳泽兄,这一次请你过府,确有一事相托。”

“是,大人请吩咐。”

第35节 共做商量(2)

有些话要写在前面,第一,《清山变》不会是很多读者能够在起点看到的历史文那样,大开大阖的在对外、对内的方针政策上做改动。就如同在简介中提到的那样:‘不会有太多的YY和狗血……’

所以,如果哪一位读者希望能够在书中看到‘屠日灭美’之类的情节,你现在就选择下架走人吧。

第二,有人提及封面不适合本文故事背景,这不是我个人的设计,是起点的美术编辑的劳动。

第三,一位‘伤人者’读者朋友留言说,科考的细节不必过多,这一点我也同意。写这样的文字不是为了显摆我的考据功夫下得有多么深,只是想在自己的文字中向读者介绍一番在当时的状态下,朝廷的‘抡才大典’是一个怎么样的过程而已——这样的文字到了第二卷中还会有详细的阐述——若是不喜欢的话,直接跳过好了。

************

漕帮古已有之,只是在清朝得到了极大的发扬,其时在康雍之交,特别是在雍正即位之后,除了因为政治上的原因出现的对手(这一点便是作者不多费笔墨,读者也有大约的了解)利用之外,漕帮在运输漕粮的过程中遭到各种欺凌,简直不计其数,不但是漕船上的漕丁,便是负责押运的武官,也未可避免。

于是到了雍正二年,漕帮正式成立起来,以杭州武林门外宝华山上设立家庙,成立承运漕粮事务所,翁钱潘三位祖师共创十大帮规等规则,统领后人世世遵守,于是,漕帮就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大型工会组织。奉翁钱潘三位祖师,只是翁钱两位祖师在雍正年间离奇失踪,帮中事物以潘祖处理决断,后潘祖弟子众人,将漕帮发展至今。

漕帮又称通漕,通同同意,故而漕帮虽共奉三祖,却有各自独立,尤以江淮廿一与湖属八帮为最大分支,湖属八帮乃是在浙江湖州府所属,暂时不提,单说江淮廿一,又以江淮四为江苏省内之首(一,二,三也在江淮四属下),递嬗(音善)至今,帮中行辈最高的是一个‘本’辈的老漕丁,姓华,名字早就没有人知道了,只知道他行六,人称华六爷。

华六爷今年快到70岁了,虽是行辈最高,帮中之事也不可能由他自己管着,只能交给他的一个弟子,‘来’字辈的罗九爷掌管,只是在有大事发生的时候,照例要向老爷子通报一声而已。(注1)

罗九爷主管日常帮务,从今年二月份起,就开始愁眉不展,到了5月初,更是一夜白头——江淮廿一帮,数万的弟兄,还不包括家眷,空子(漕帮术语,指的是和漕帮有业务上的往来,却并不曾正式入帮的一群人),一旦断了进项,怕是立时便要有变!帮中虽然有一笔不小的公出银子,在两江还有屯田,只是杯水车薪,解不得任何作用。

而且,这一次的变故不比往年:当年陶澍督两江的时候,也曾经以海运代替漕运,不过那一次只是运行了一年,就在漕盐两家的合力围攻下很快败下阵来,虽然也很是花了一大笔银子,总是天从人愿。而这一次,从京里传来的消息称,乃是新君一力推动,便是杨殿邦,也不过是皇上派驻在任所,负责漕运改革之事的代言而已。

还有一节:往年的时候,京中各处打点,大把的银子花出去,总能听到一个确切的回信,而这一遭便是拿着银子登门,人家也避而不见,这种变化真可谓是寒天饮冰水,点滴在心头了。只是,若不能让皇上改变成议,漕帮,湖属八帮不提,这江淮廿一家,便真是大祸临头了。

因此,罗九爷更加是愁眉不展,不但他自己难过着急,就是他的几个弟子,也深为苦恼:“九爷,不如再派人到陆大人那里运动运动?请他给京里上个折子,让皇上收回成命?”

不等罗九爷说话,他的另外一个弟子,姓穆的便插话了:“你说得容易。不提陆长子能不能收下我们的馈赠,便是他肯收下,将来若是不成,这些银子还好往回要吗?现在每一分银子对我帮来说,都是无比珍贵,不可有半点浪费的。”

“那,送到京里的那些银子呢?难道便不珍贵了?还不是一点作用不起?”

“你?”

“行了!都不要吵了!”罗九爷制止了弟子们的喧闹,转而看向坐在一边的青衫老者:“涂先生,我这几个蠢徒言语冒失,请您不要见怪啊。”

“哪里,哪里!”涂先生叫涂庆生,字鹤龄,绍兴人。乃是松江府南汇县的钱谷师爷,靠着和自己的师傅华六爷是同乡的关系拉近了距离,这一次请他过府,就是为了目前这解不开的难题的:“几位小爷心忧帮务,老夫感佩,焉有见怪二字?”

罗九爷挠了几下发根变得花白的额头,身体前倾,带着很恭敬请教的笑容:“那……?涂先生,关于罗某所言之事?可有以教我?”

“难啊!”涂先生很自然的摇摇头:“此事万千之难!不说是新君有意奋发,革除弊政之作,便是漕帮所属,这些年来也实在是……呵呵,老夫失言了,失言了。”

罗九爷面带不愉之色,诚然,漕丁于受兑之时陋规甚多,但是难道漕丁就好过了吗?漕船受兑完毕,便要北上,这段路程中可谓是处处设卡,人人刁难:第一步就是“过淮”投文过堂,照例有各种陋规,一帮船总要花到五六百两到一千两银子。这一关一过,沿路过闸过坝,处处要送红包,大概每一艘船要十几两银子。

这还不算,漕丁的苦楚犹不止此,一路还要受人的欺侮。在运河里,遇到运铜运铅的船,以及木排,千万要当心,这几种船在运河是蛮不讲理出了名的,撞沉了漕船,他们可以逃散,帮丁则非倾家荡产来赔不可。

好容易到了通州,花样更多,要投四个衙门的文,有人专门代办,每船十三两银子,十两铺排四个衙门,三两是代办者的酬劳。等漕米上岸入仓,伸手要钱的人数不清,总要花到三五十两。所以漕丁勒索州县,无非悖入悖出而已。只是此时又如何能说起?罗九爷哼唧了几声,向涂庆生苦笑了一下。

不过,涂庆生既然为人延请过府,便不会胸中无物,轻捋着颔下胡须慢吞吞的说道:“不过,话是这样说,也不是一盘无可着子的死棋。”

“哦?涂先生请说?”

“学生有上中下三计,且一一为罗公析之。如何选择,自当唯罗公自选。”涂庆生很得意的用手敲着紫檀花几,他说:“这上计嘛,自然是要靠漕帮本身之力,继续在京中疏通。却不以恢复旧制为由,而是请朝中大员在皇上面前进言,漕粮之事,以漕海并举是尚。若能将漕帮民众苦况一一上达天听,皇上动了恻隐之心,则其事成矣。”

“这便是上策了?那么,中策呢?”

“中策嘛,便要罗公屈尊降贵,去求那沙船帮的郑帮主,和他联手共营海运之事。想来,江淮廿一家弟兄,总有能够为郑某赏识起用的吧?”

罗九爷没有说话,沉吟了一下,看他那意思,似乎不以此计为上:“哦,还有下策呢?”

涂庆生苦笑了一下:“这下策嘛,罗公不听也罢。”

“诶?”罗九爷大大的愣住了:“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罗公啊,学生一生饱读圣贤之书,便是在南汇县大老爷幕下做一名钱谷师爷,也从来不敢违背圣人教诲,处处时时与人为善。今天这一计说出来,一生清白就将付诸流水,便是身死也万难赎其罪衍于万一。而这钱谷师爷之位,怕也要求去了。”

罗九爷眨眨眼,他也是在江湖中打滚多年的老人,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摆手示意:“小穆,到账上为涂先生取……,”

“啊,不!”涂庆生立刻拦住了他的话:“罗公,您小瞧涂某了。我不是为了这阿堵之物方有所隐晦,只是其势使然尔。”

他这样卖关子,更加让罗九爷心痒:“涂先生,您到底想说什么?”

涂庆生长叹一声,正待开口,门上有家人快步跑进:“九爷,沙船帮的郑帮主和一位老先生求见。”

注1:“………‘来’字辈………”漕帮家谱二十四字递嬗,四字一句,共六句如下:清净道德,文成佛法,能仁智慧,本来自性,圆明行理,大通悟学。

第36节 共做商量(3)

递进来的手本上除了郑若增的之外,另外一张上写着一行小字:教愚弟田宣拜。

罗九爷看见这样的拜帖就心中有气:他在江湖上算是头面角色,行辈极高。便是郑若增也要写上个‘再晚’字样,也不知道这个田宣是什么人,居然敢以‘弟’自称?脸色登时就难看起来。

那个门下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他说话,当下惴惴的左右看看:“九爷?”

罗九爷有心不见,又觉得刚才涂庆生的说话中提到的中策甚是可选,如果是这样的话,和郑若增倒是应该拉近一些。至于这个田宣,不理他便是,心念电转间,把两份拜帖放到几案之上:“涂先生,您看?”

涂庆生拿过拜帖看了看,名字有点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说过?“这个田宣,是什么样人?”

门下也知道他是九爷延请来的老夫子,当下恭恭敬敬的回答:“是个老先生,眼睛总像是睡不醒一般的没有精神。”

“啊!想起来了!”涂庆生猛然想起,去年有一次和田宣在松江府知府衙门中见过一面,只不过他是县大老爷的幕僚,对方却是总宪大人的清客,彼此身份不同,不敢过去打扰,当下附在罗九爷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后者豁然睁目:“真的?”

“还要等客人进来再看。如果所料不差的话,应该就是他了。”

“既然是这样。”罗九爷整衣而起:“开中门!”

开中门将来客请入正厅,田宣侧身站在一边,郑若增却上前半步,很是恭敬的大礼请安:“再晚,郑若增,给老前辈请安!”

“快快起来,这如何使得。”果然是虎老威风在,罗九爷傲然而立,让自己的弟子把郑若增的动作拦了下来——虽然对方是‘空子’,不受帮规和行辈的约束,但是这份江湖辈分,还是要很讲究一下的。

郑若增也不勉强,改请安为作揖,这一次,罗九爷没有受,而是和对方彼此拱了拱手,算是见过了礼节,然后为彼此介绍:“这位是田宣先生,字浙安。”

两个人一进门的时候,涂庆生就认出来了,向罗九爷点点头,示意他正是此人。罗九爷含笑向田宣点头致意,也算是打过了招呼。

首节上一节27/999下一节尾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