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汉 第53节

看着叶昭异样的目光,邱迟难得的露出几分腼腆之色道:“既然是去拜会伯喈先生,不可失了礼数,属下……稍稍准备了一下。”

“稍稍?”管亥闻言咧嘴一笑:“昨夜开始便沐浴更衣,还焚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去见皇帝呢。”

“你这该死的蛮子,说什么呢!?小心祸从口出!”邱迟面色涨的通红,凶狠的瞪了管亥一眼,只是管亥却毫无所觉的哈哈大笑,将邱迟气的差点上前打起来。

看着邱迟窘迫的神色,叶昭也不知该如何说,是不是自己在对待老师的态度上太过随意了一些。

邱迟看向叶昭,苦笑道:“蔡翁乃士林之翘楚,我辈之开模,在下想……要见蔡翁,自当正式一些,是以……”

“好了,我知道了,准备出发吧。”叶昭表示理解,看了看天色笑道:“莫要太过拘束,恩师没你想的那般严肃。”

“喏!”

因为只是平常拜访,因此叶昭只带了邱迟,并未带上护卫,便赶去圉城。

蔡邕在圉县名望虽高,但住的地方去不算奢华,在城东一角的一座庄园之中,是蔡家祖上传下来的老宅,当叶昭带着邱迟到来之时,蔡府管家蔡毅已经等在门口。

“毅叔,有五年未见,您还是这般健朗。”叶昭翻身下马,向蔡毅一抱拳笑道。

昔日作为蔡邕弟子,叶昭有很长一段时间是住在蔡府之中求学的,对于蔡家这些老人并不陌生。

“昭公子也会学人客套,实在难得。”蔡毅有些惊讶的看着叶昭,以前的叶昭是个书呆子式人物,虽然也懂礼数,见了他也会打招呼,不过都是很正式的那种礼貌,如今这样打招呼少了几分正式,却更让人感觉亲近。

“人总会长大的。”叶昭笑道:“恩师可在府中?”

“在的,知道你今日要来,一大早就让我在此等候。”蔡毅有些抱怨的道。

“那可真是苦了毅叔了。”叶昭闻言心中一暖,自己这位老师对自己还真是没的说。

“不说这个了,老爷已经在书房等候,叫你一来就去书房见他。”蔡毅笑道。

这书房接见和客厅接见可是两个概念,非亲近之人可没这个待遇,听到这话,一旁的邱迟眼中不禁闪过艳羡的神色。

如今叶昭已经完全将前身的记忆融合,对于蔡府,可算得上是轻车熟路,一路跟着蔡毅直接来到书房。

“公子稍待。”三人在书房前停下脚步,蔡毅上前敲了敲门道:“老爷,叶昭公子到了。”

“是修明呐,快快进来吧。”书房里,传来蔡邕爽朗的声音。

叶昭在蔡毅的示意下,从邱迟手中接过礼盒进了书房。

也许是没了官场上那些勾心斗角的关系,三年不见,蔡邕的气色比之往日好了不少,叶昭进屋,将礼盒放在一旁的桌案上,朝着蔡邕一礼道:“学生拜见恩师。”

“修明怎的也学的如此俗套?”蔡邕看了一眼礼盒,抬头看向叶昭道。

“这是学生在辽东一带时亲自挖的野参,有滋补之效。”叶昭笑着跪坐在蔡邕身前道:“学生一片心意,又非买来的,给恩师补补身体。”

“有这份心便好。”蔡邕将手中竹笺放下,看向叶昭道:“修明这三年来,在北地所为,老夫也曾听闻,那卢子干还曾在老夫面前数次点评你的手段,兵法之学,你已得其中三昧,做的不错,刘瑁之事可惜了。”

“学生这次调离幽州,与……中郎将有关?”叶昭闻言,抬起头来,看向蔡邕。

“唉~”蔡邕摇了摇头,并未直接回答:“修明可曾记得我曾说的为官之道?”

第七章 中庸

为官之道?

叶昭看向蔡邕,默默地点了点头,蔡邕的那番话对他触动很大:“不敢或望。”

蔡邕笑道:“那修明对这奸之一字有何看法?”

叶昭沉默了片刻后道:“学生以为,奸并非本心,更多的是指手段。”

“不错。”蔡邕目光一亮,满意的看着叶昭道:“我辈学者要在这大争之事,继往圣之绝学,一味讲求正,仕途之上,难有作为,修明在北地所做之事,颇得我心,不过此番将你调回中原之事,与君郎并无太大关系,是老夫之意,你可知为何?”

“学生不知,请恩师赐教。”叶昭摇了摇头,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是刘焉、郭勋之辈在背后对他动手,让他从幽州这盘棋局之上出局,没想到反而是自己这位老师在背后发力,至于为何,叶昭想不通。

“修明这三年来在北地屡建功勋,声望之隆,已超越汝父。”蔡邕从墙上摘下一柄宝剑,将宝剑拔出:“修明以为此剑如何?”

“锋芒毕露,是把好剑。”叶昭看着这把剑,点头评道,他很少与敌动武,但在边地这三年来,身体已经在药物的调养加上自身的锻炼下,攀至巅峰之态,一手剑术也糅合了前世今生所学,虽很少出手,但剑术之强,亦是罕逢敌手,也因此,叶昭更懂剑。

“如今的你,就如同这把宝剑,锋芒毕露,却也令人不敢直视,更不敢靠近。”蔡邕摸索着剑锋,摇头道:“但越是如此,你便越加危险,你可知为何?”

“过刚易折?”叶昭挑眉道。

“道理不错,你却未能理解为何过刚易折。”蔡邕摇了摇头,看着叶昭:“宝剑再锋利,却只有一把,太过锋芒毕露,令人不敢靠近,但也因此,让你无法看到潜在暗处的危机,再锋利的宝剑,仍旧可以折断,这与是否过刚无关,只因越是如此,加注在你身上的东西会越多,是常人的数倍乃至数十倍,一人之力再强,若是举世皆敌,也难逃道消之劫。”

叶昭看着蔡邕,没有回答,他觉得蔡邕的话还有下文。

“为师教你为官之道,本以为,待你而立之前,能领悟个中精髓,已是难得,可惜……”蔡邕看向叶昭:“你的将才太过锋芒毕露,也使你过早的出现在人前,对你来说,是好事,却也是坏事,幽州若是继续待下去,早晚会成为众矢之的。”

那是因为黄巾之乱快要爆发,天下将迎来一次洗牌的机会,郭勋、郭之辈,到时候必会沦为灰飞,到时候还有谁会在意他叶昭的锋芒毕露?

叶昭敢在幽州那般张扬,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知道即将到来的天下大乱,但就算是蔡邕,虽然能够看到眼下天下不平,却也不可能如叶昭这般如此清楚地知道今后十几年乃至几十年的天下走向。

这些东西,叶昭也没办法跟蔡邕明说。

“更重要的是,刘瑁之死,虽与你无关,但君郎心中,难免有芥蒂。”蔡邕看着叶昭的神色,虽不知叶昭心中所想,却也知道叶昭对此事并不放在心上,语气重了一些:“你可知道他是何人?”

“汉室宗亲,听说还是宗正之位。”叶昭道。

“不错,你在幽州一日,名望越大,对君郎来说,心中便会越不舒服,此乃人心,无关对错。”蔡邕沉声道:“时日一久,这份芥蒂会衍变成愤怒乃至仇恨,为师不希望有朝一日,修明因此而背离汉室。”

叶昭心中一凛,抬头看向蔡邕,随即道:“恩师何出此言?昭并无大逆不道之念。”

“人心会变,若是汉室宗正视你为敌,你如何还能继续效忠汉室?”蔡邕叹道。

刘焉是汉室宗亲,在汉室之中,地位颇高,甚至当今天子刘宏对刘焉都得以礼相待,若刘焉在刘宏面前表达一些对叶昭的不满,叶昭如今就算有功勋在,一旦天子心中对叶昭起了先入为主的恶感,叶昭以后的路就算有蔡邕为之张目,也会步步为艰,以蔡邕对叶昭的了解,这个弟子,可不是什么懂得忍气吞声之辈,一旦双方真的为敌,后果蔡邕甚至不敢去想,这也是主动请天子将叶昭调回中原的原因。

加上郭勋、刘焉当时被轲比能说动,同时向朝廷上表,双方一同发力,才将当时在幽州已经有了极大功勋和声望的叶昭清出幽州。

“恩师用心良苦。”叶昭苦笑道,不知该如何评价此事,当时就算刘焉真的给他穿小鞋,叶昭也有能忍到太平教起义,到时候天下大乱,以他在幽州当时闯出来的名望,绝对有复起的机会,但蔡邕所为,也不能说错,若没有黄巾起义的话,蔡邕的做法可说是相当恰当,避免叶昭在刘焉心中的地位进一步恶化,虽然暂时降职,但换来的是更多的机会。

毕竟睢阳地处中原膏腴之地,绝对是一处步入朝廷眼中的捷径,就算现在,也不能算错,一旦黄巾起义爆发,中原才是最乱的地方,也是最能表现自己能力的地方,这其中得失,真不好算计。

“此前为师教你为官之道,这一次,却是要教你中庸之学,此学与你颇为有益,人生在世,不如意者难免,有此学傍身,你会走的更远。”蔡邕看着叶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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