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零落落的箭簇自黑暗中飞射而来,落了一地,却没有一支能够沾到叶昭的衣角。
“你想杀我?”叶昭的剑已经横在骞硕的脖子上,根本没给那伏于暗处的禁军再次瞄准的时间,冰冷的剑刃就贴在骞硕的肌肤上,令他脖子上,出现一片鸡皮疙瘩。
“叶昭,你果然早有不臣之心!”骞硕牙冠打着颤,努力做出镇定的样子。
“不臣之心?”叶昭摇了摇头叹道:“看来,真是陛下想杀我?”
“此处伏有八百禁军,叶昭,你逃不掉的!”骞硕尽量别开脖子,努力让自己的脖子离剑刃远一些。
“逃?”叶昭哂笑道:“你几时见本官在战场之上逃过?”
“啊~”
宫中的角落中,响起一声短促的惨叫,刚刚响起,似乎便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掐断,血腥的气息,不知何时在宫中弥漫过来。
骞硕心中一惊,连忙看向四周,只是夜幕之下,视线难以看到暗处,只能听到呼啸的夜风在耳畔咆哮。
一股寒气自脊椎涌出,迅速蔓延向四肢百脉,骞硕不自觉的吞咽了一口口水,努力做出镇定的模样,突然扯开嗓子叫道:“三军儿郎不必理我,叶昭冲撞陛下,不臣之心昭然若揭,儿郎们立刻杀之!”
呼啸的夜风,将骞硕的声音带出了老远,然而夜色之下,却并无回应,不时能听到一阵急促的兵器碰撞的声音,但很快便会消失。
“没人告诉过你,北宫卫最擅长的,便是刺杀!夜袭么?”叶昭收回了宝剑,看着骞硕笑道。
“果……果然是北宫卫!?”骞硕咬牙道:“这帮贱婢!”
“北宫卫,当初可是牧野救驾的功臣呐!”叶昭叹了口气,看着漆黑的夜色摇头道:“若非陛下与尔等将之视作贱婢,更不时将之拿出交给那些皇亲贵胄做玩物,这北宫卫,如何会离心?”
北宫卫自重建之后,洛阳城中,便有不少人开始打这北宫卫的主意,刘宏虽然感念当初北宫卫的恩情,但在回宫一段时间之后,便不再重视,有宗亲求一两名北宫卫,刘宏也会随手赠出,虽然当初救驾的那批女兵刘宏感念其功劳,并未苛待,但这种态度,令北宫卫的大多数姑娘们心寒不已,这才是叶昭能够将北宫卫暗中掌握在手的原因。
“主公,宫中贼兵已然肃清!”一刻钟后,任红昌带着李淑香和马南湘出现在叶昭和骞硕身前,三人身上都沾染着鲜血,青铜面具下,双目中杀气森森。
“乱臣贼子,尔等不得好死!”骞硕看着这些人,咬牙切齿道。
“看来……陛下是真要杀我!”叶昭叹了口气,看着三女道:“姑娘们能助我至此,叶某已不胜感激,之后的事,莫要参与。”
“主公在哪,北宫卫便在哪里。”任红昌淡然道。
叶昭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矫情的话,只是道:“希望日后,姑娘们莫要后悔,我去见陛下,尔等守住宫门,任何人来,一律挡驾!”
“喏!”
“叶昭,不可对陛下不敬!”骞硕被从暗中走出的两名女兵反手扣住,看着叶昭厉声道。
“放心,君臣一场,他虽有负于我,然昭不会做僭越之事。”叶昭转身,也不理会身后疯狂挣扎的骞硕,径直往殿内走去。
第六十九章 汉帝崩,大乱起(上)
刘宏靠在软垫上,有些干裂的嘴唇不断张合着,如同在岸上垂死挣扎的鱼一般,每一次呼吸,都感觉有些接不上气来的感觉。
刘宏感觉很累,这一个多时辰里,他无数次想要合上眼睛休息,哪怕只有片刻也好,但他却不敢,勉力支撑着自己不去闭上眼睛,他怕自己这一闭眼,便再也睁不开了。
外面不时会传来兵器碰撞的声音,但并不激烈,应该是动手了,刘宏知道叶昭武艺不错,但这长乐宫中有八百禁军,叶昭当做不到以一挡千吧?
这样一个人才,却被自己生生的扼杀了,这让刘宏有些遗憾,原本,他是准备将叶昭留给刘协的,叶昭有勇有谋,若他肯一心辅佐刘协,大汉无论如何也能保住一些元气。
只可惜,刘宏发现这个想法有些一厢情愿了,他发现叶昭的野心已经太迟了,他此前为刘协铺的路,都成了败招,一个有野心而且对大汉没有半点忠诚叶昭,绝不是刘协一个稚童所能驾驭的,留着他,只会让大汉加速走向灭亡,所以,他必须死!
这也是刘宏将继承人改为刘辩的原因,因为他已经没有时间,重新为刘协铺一条路了。
殿外的厮杀声很快便没了,刘宏心中松了口气,叶昭不可能带兵入宫,否则不会只是这么一点厮杀声,这代表着骞硕成功了,只是等了半晌,却不见骞硕来复命,心里面的不安突然越发强烈起来,但他想不出叶昭有什么能力翻盘?
“踏踏踏~”
脚步声在寂静的宫殿中异常的清晰,刘宏努力撑起了身子,对着空气喊道:“硕,是你么?”
“硕公军务繁忙,不及向陛下辞行,特请臣代为通传陛下。”熟悉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却并非骞硕。
声音刚健而有力,冲散了几分大殿中阴森的气氛,但刘宏听到这声音的瞬间,却面色变得煞白,只觉手足冰凉,瞳孔也开始涣散起来。
“叶~昭~”刘宏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这两个字吼出来。
“臣……参见陛下!”叶昭的身形终于出现在刘宏身前,看着仿佛垂垂老朽一般的刘宏,叶昭叹了口气,单膝跪地,对着刘宏行礼道。
“好!哈哈!好!”刘宏看着叶昭,突然神经质的大笑起来:“朕早该想到,千军万马都难不倒叶卿,区区八百禁卫,如何能杀的了叶卿!”
“臣自问并未做过任何对陛下不忠之事,对陛下,一直以来也是忠心耿耿,如何让陛下起了杀心?”叶昭站起身来,看着刘宏沉声问道,这也是他到现在想不明白的事情,好端端的,刘宏何以自毁长城,要将他诛杀?以如今洛阳的局势,他若要刘协继位,必须依靠自己,没理由杀自己。
“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刘宏瞪着叶昭,森然道:“叶卿既然出现在此,如何还能颜说自己忠诚?”
“那不过是儒家愚民之言!”叶昭哂笑道:“臣更想说,君以国士待我,我当以国士报之!如今陛下要杀臣,不管是何原因,臣都不想死的这般不明不白。”
“你敢说你对朕忠心,没有半点私心!?”刘宏看着叶昭,森然道。
“若无私心,臣何须出仕,人生在世,所求无外乎功名利禄,莫说是臣,放眼古今天下,几人敢说自己一生毫无私心?”叶昭看着刘宏道:“臣只想知道,究竟是何处让陛下对臣动了杀念?”
“如今说这些,还有意义么?”刘宏靠在床榻之上,失神的看着头顶,涩声道:“不想大汉四百年基业,今日竟毁于朕之手,朕愧对列祖列宗。”
叶昭皱眉看着刘宏,却没有再追问,这个时候,刘宏不想说,他也撬不开刘宏的嘴巴,深深地看了刘宏一眼,叶昭转身,朝着殿外走去。
“你不杀朕?”刘宏看着叶昭的背影,冷笑道。
“弑君之名,臣不想背,不过陛下有一言没有说错,这大汉四百年基业,差不多,也该到头了,但并不是毁在我叶昭手上,也非是你,大势所趋,无论是陛下还是臣,妄想逆天改命,都不可能,臣做过一些谋划,都是假想大汉崩溃之后,臣该如何自处,不管陛下为何对臣起了杀念,事已至此,原因,已不重要,臣来此,只是想最后见陛下一面,你我君臣之情,至此而绝,黄泉路远,恕臣不能远送。”叶昭回身,对着刘宏再度一拜道。
“朕……”刘宏闻言,目光有些复杂的看着叶昭,张了张嘴道:“还有一事,想求你。”
“陛下请说。”叶昭也没再管什么言语不当,事已至此,他跟皇家的恩怨,也断的差不多了。
“莫要让薇儿知道此事,若有可能,朕求你保我汉室一丝血脉。”刘宏看着叶昭道:“硕手中有两份朕的遗诏,一份是立辩为帝,另一份是立协为帝的遗诏,叶卿可自取,若觉得他二人何人可辅佐,叶卿可自行决定。”
“陛下此时还要算给于我?”叶昭看着刘宏,突然笑了,笑的有些无奈。
“卿何出此言?”刘宏呼吸有那么一刻的停滞,看着叶昭道。
“叶某还有自知之明,以叶某出身,这拥立之功,都轮不到叶某来领,无论哪位王子继位,叶某都会成为天下征讨之敌,但大汉也会因此而四分五裂,陛下究竟有多恨臣,宁愿拿大汉江山来换臣灭亡?”叶昭看着刘宏,失望的摇了摇头道:“可惜,臣虽出身寒门,但还有些智慧,这等计策,陛下还是找旁人去用吧。”
“你不想知道朕为何要杀你么?”刘宏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之色,看着叶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