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不可没,朝廷的封赏绝对不少,但限制也肯定良多,叶昭最初的打算是牧守一方,但如今看来,自己多半是要入洛阳了。
以自己的功勋以及这场战争中展现出来的能力,若是让自己独自领兵,莫说那些手握权柄能于皇权分庭抗礼的世家,便是皇帝本身,怕是都未必愿意。
得失真说不清楚,但总之不是坏事,若是担心走得越高,摔的越惨,那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在河内当自己的富家子,至少凭借蔡邕弟子这个身份,寻常太守也不敢如那卫贤一般胡乱招惹自己。
身后响起的脚步声打断了叶昭的思绪,叶昭微微皱了皱眉:“你脚步紊乱,气息不均,你想杀我?”
廖化目光复杂的看着叶昭,沉声道:“原以为,你是仁义之人,但今日一把火,你可知道烧死了多少人?”
“十万吧,或许没有那么多,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失去了理智,应该有不少人逃出了宛城。”叶昭回头,看向廖化,有些嗤笑道:“仁义?我原以为你已经看清楚了这天道轮回,如今看来,你看的,依旧局限在你胸中为自己画的那个圈子里。”
“若真有天道轮回,将军觉得,自己是否该死?”廖化看着叶昭,眼中闪烁着明灭不定的光芒。
“我劝你莫要动手的好,放眼天下,如此近的距离,没人能杀我。”叶昭摇了摇头:“该死?这世上谁人无罪?哪有真的不该死之人?”
“你只看那十万黄巾可怜,可曾想过,若将这些吃过人的黄巾贼放出去,又有多大祸患?”叶昭仰头看向那仍旧闪烁着火光的宛城,笑道:“人心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它有一个底线,这个底线,轻易不会破,但如果它破了,人与那豺狼虎豹,其实也没了区别。”
“虽说是在饿极了的时候,他们吃人,但只要吃了第一口,越过了心里那道坎,以后若是再饿了,哪怕没到山穷水尽,他们还是会吃人,而且经此一事,他们的心态也会发生变化,连人都吃过,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他们不敢做的?”
“但未必全部都吃过。”廖化沉声道。
“这是个术算问题,杀十个人,其中或许有五个甚至七个无辜的,但若放过那三个,未来可能伤害到二十个,三十个人,那作为将军,我认为将十人尽数斩杀,是没错的,或许有人冤枉,但活在这乱世之中,冤死之人又何止这十万?”叶昭的声音十分的冷静,冷静的让人害怕,仿佛那死去的人,在他眼中,只是一串无关紧要的数字,这样的思维方式,显然再次与廖化的观念产生了剧烈的冲突,至少廖化做不到如此冷静的去分析和处理这种事情,有些冷血。
“我以为,将军不满朱杀俘,会与他不同,如今看来,却是在下天真了。”廖化红着眼睛看着叶昭。
“还是有不同的,我当初不满他杀俘,就是不希望眼下这种事情发生,但既然发生了,我要考虑的,就是如何将损失降到最低,而非纠结于个人恩怨无法自拔。”叶昭站起身来,皱眉看了廖化一眼道:“看来,你我最终还是无缘。”
“将军要杀我?”廖化嘴角咧起一抹嘲讽的微笑。
叶昭笑了,笑的廖化莫名其妙:“将军为何要笑?”
“统兵打仗,你能胜我?”叶昭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不能。”廖化很干脆的道,叶昭一路走来,有今日成就,绝非侥幸。
“治理地方,你比我强?”叶昭又问。
廖化再次摇头,叶昭之前在幽州如何,他不知道,但睢阳因叶昭而繁华了不少这却是有目共睹的,廖化自问做不到。
“你比我年轻几岁?”叶昭又问道。
“末将今年十五。”廖化沉声道。
“十五,比我小了六岁,你有能力,也颇具潜力,但也只是潜力。”叶昭看向廖化笑道:“我要杀你,定是感觉你对我有威胁,元俭觉得如何?”
“是末将自不量力。”廖化闻言,不禁苦笑道。
“是你眼界不够宽阔。”叶昭拍了拍廖化的肩膀道:“要走,不会拦你,但看问题,莫要看人如何说,看他如何做,结果如何,你看世事,总会站在自己理想中的世界去看,却不肯看现实,若跳不出你胸中那将你禁锢的圈子,你此生成就终究有限,或可为将,却不能为帅,当有一日,你真的能跳出那个理想世界看清这个世界的时候,我相信,你会回来的!”
廖化没有接话,只是恭敬地对叶昭行了一礼道:“将军所授,化不敢或望,希望他日,你我莫要在战场上相逢。”
“保重。”叶昭没留人,目送廖化连夜叫了杜远离开,心中突然有些索然无味,该走的会走,该留的自然会留下来,廖化对自己终究不像管亥那般经历过生死的关系。
接下来的几日,朱开始派人四处招降黄巾,或许是宛城一把大火,对他的触动太大,这一次,朱没有再闹什么幺蛾子,实际上此刻就算朱想杀人,叶昭都不会再阻止,宛城那把大火,已经将黄巾军最后的斗志烧没了,没有了张曼成的统帅,也再难有人将那股气给激起来,叶昭没必要这个时候再跑去强装好人。
不过朱显然已经有了心理阴影,这一次是真的招降,叶昭也趁机将黄劭收了回来,顺带着,还有一个何曼作为添头,虽然人笨了点,但何曼步战却是不错的,一手棍法,竟然能跟管亥斗个三五十合不败,但以勇武而论,已经算是一员悍将了,也算是叶昭的一个意外收获。
十二月,北方传来皇甫嵩大破黄巾,收复河北的消息,这场动摇了大汉根基的黄巾起义,最终在这寒冷的冬天里,落下了帷幕,从最初声势浩大的起义,到如今惨淡收场,实际上连一年的时间都没有撑过。
南阳局势,也随着朱的安抚,区域平定,只是昔日大汉第一郡,如今人口锐减至不足打乱前的两成,整个南阳都透着一股萧条的气息,短时间内,怕是再难恢复昔日的繁华。
不管如何,这场征战,终究是大汉获得了最终的胜利,接下来就是论功行赏的时候了,十二月,眼看着年关将至,朝廷下来了文书,令一干将令回朝的回朝,有官职的,暂且回去继续担任,等待朝廷封赏。
新任梁国相已至,叶昭这个代理梁国相自然也就不存在了,叶昭在跟袁绍、曹操、黄忠等人喝了一通酒之后,便启程回睢阳,睢阳县令也有人了,叶昭此番回去,只是将家眷接上,然后直接回河内,等待朝廷的封赏。
第三卷 洛阳风云
第一章 诚意
洛阳,嘉德殿。
刘宏有些困倦的从嘉德殿出来,带着张让随意的走在后花园里面,黄巾之乱结束,并不代表着天下太平,相反,因为刘宏下令各州郡自行招募壮勇清扫黄巾贼,使得各地州郡借着这场大乱壮大,如今,刘宏可以明显的感觉到,朝廷对地方的掌控力在不断削弱。
这才是黄巾起义对大汉朝带来最大的冲击,地方掌控了兵权,大汉的兵力在一年的时间里,从昔日十万直接翻了几倍不止。
对朝廷来说,这可不是好事,若处理不当,这便是军阀割据的雏形,刘宏显然不愿意看到这种局面形成,所以很难得的,刘宏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几乎天天上朝,这在过去几年,几乎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让父,你说这天下,究竟是谁人的天下?”走在花园里面,满眼尽是凋零之色,令刘宏心情更是沉重,扭头看向张让道。
“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自然是陛下的天下。”张让摸不清刘宏的心思,连忙笑道。
“是吗?但朕却感觉不出来。”刘宏自嘲一笑。
张让连忙道:“陛下,这功勋策已然著好,不知陛下准备如何安排诸般将士?”
“用朕封吗?”刘宏冷笑一声:“袁绍司隶校尉,曹操为济南相,袁术为虎贲中郎将,叶昭为南阳太守,哈,大将军奏书中已经写的很清楚,都是秩比两千石的官爵,大将军可真是舍得呢!”
“但这天下终究是陛下的天下,若陛下不愿,便是大将军,也无法左右陛下吧?”张让躬身道。
刘宏叹了口气,摇头道:“袁家四世三公,袁氏兄弟二人此番也却有功绩,便是没有大将军,此二人官职却也匹配,那曹操颇得义真推崇,也是难得人才,磨练一番也好,只是这叶昭……”
张让笑道:“叶昭此番功勋卓著,就以功勋而论,怕是三大中郎将都比之不上,只是不知为何,却位列袁绍、袁术以及曹操之后,南阳贼患猖獗,如今虽然贼患已定,但却已不如昔日繁华,虽然掌握军政大权,但却有名无实,未免对其不公。”
“不公?”刘宏目光有些复杂的道:“朕倒是觉得,给的太多了。”
“陛下何出此言?”张让疑惑的看向刘宏。
“让父可还记得叶昭初入仕途之时,官居何职?”刘宏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这……”张让看着刘宏,大概已经明白了刘宏的心思,低头道:“马城令,兼领都尉之职。”
“是啊,军政在握。”刘宏点头笑道:“那马城,户不过三千,乃一小城,又濒临边塞,时长会受胡患威胁,朕原本也未放在心上,然而谁能想到,三年之内,他令马城大治,户籍过万,成为幽州大县,更搅动边塞风云,鲜卑、乌桓乃至南匈奴被其玩弄于股掌之间。”
“马城不过一小县,不过三年,竟令其有一方诸侯的阵仗,若让他去了南阳,更手握军政之权,朕实难想象三年之后南阳会是何等局面?”刘宏叹息道:“而且此子文武双全,治军更是厉害,看看那功绩……”
“他乃蔡翁弟子,而且对陛下一向是忠心耿耿。”张让笑道:“当不会危及社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