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侍女敲响编钟,空灵的音律从狮子林传遍半个姑苏城,诗会正式开始。
大多数士子聚集在亭台处,周遭遍布大红灯笼,士子们舞动折扇,沉吟低语,将一首首诗词写在稿纸之上。
由郡主府培养的机灵巧人的侍女接过稿纸,交由姑苏城的宿儒评判一番,再经姑苏城各青楼的当家花旦吟唱而出。
大厅之中,楼上楼下摆满了紫檀木桌,桌上摆着姑苏城最讨人喜欢的碧螺春,这里坐的都是姑苏城一流的才子。
如今暗中流传张士诚有意自立为王,到时候势必开恩科,读书人绞尽脑汁想要做出一番好诗,留下偌大的威名。达官显贵皆是些粗鄙的武夫出身,往日里少不了被人嫌弃,如今借着狮子林诗会,不少俏丽可人的大家小姐穿着稍露肌肤的薄衫,簇拥在一起赏灯看热闹,借机寻找属于
自己的良配,也算是改良下家族的文气。
不过姑苏人寒素,就算是有互相喜爱者,也是悄然派出侍女,留下信物或者书信,在寻私下接触的机会,在这诗会之上公开谈论感情,是万万不敢的。诗词之道,自华夏李唐至顶峰,其风格或屹立雪山巅峰,大有天下尽在我胸怀之中的气概,也有扬州三月,骑鹤下扬州的自在逍遥,至宋,国势衰微,虽有豪迈的书生写
下西北望射天狼的豪迈文风,但却更多的则是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宋人追求深刻的感情境界,于词一道,也算是一顶峰。
而至北元,读书人落魄,压抑至极,想要写出好的诗词却难上加难。
朱振与端木雨荷寻了处阴影处,倚在古木下,看竹林潇潇,朱振亲自舞剑,斩断竹身,待晚风袭来,竹身传出阵阵音律之声,惹得佳人莞尔轻笑。
伴着竹声,翩翩起舞,心中喜意自然不需言语。之前与朱振结合,心里想的更多的是夫人的命令,如今却是被朱振的才气折服。
这样的男人,即便是将军,也是儒雅的文将才是。对于诗词歌赋,朱振更多的是玩玩罢了。自穿越至应天,与招贤馆的大人们也曾经谈过,那些大人们或身在高位,或磨砺在基层,却对诗词一道不甚在乎,经过唐宋,人
们已经看出来,诗词一道,确实可以品味出一个人是否潇洒,是否有审美,却并不能证明一个人的实力。
不过即便是人们已经认清楚这个现实,但是你若是写出一首好的诗词来,那不论走到何地,也少不了尊敬礼遇的。
华夏人讲究寻美,探寻风雅,是扎在根子里的东西。很多人的名字或许埋没在黄沙之中,但是他的诗词,却会被万千人吟诵,感怀他当时的心情。
此时,在姑苏城中,各大酒楼,茶舍都有商家搬出展示墙,墙壁之上会张贴诗会之上才子们陆续做出来的诗词。
那些身份和地位够不到的普通百姓则围在一旁,争相传颂。就算是挑柴的柴夫,也能唱上两句,与身边之人品评议论,沾些风雅气息。
郡主已经遣人来催了数次,周围也有读书人含蓄的请朱振作诗,却都被朱振委婉拒绝。
朱振又给端木雨荷变了几个后世的小魔术,尤其是三仙归洞惹得佳人不思其解。翻弄着茶碗,颇有寻根问底的劲头。被追问的烦了,朱振便牵着端木雨荷的手,两个人寻了张石桌,上面有散落的棋子和诗稿,朱振捻起来看了两眼,确实颇有味道,应天读书人比不得,不过也不至于让朱
振心动,便丢在一边儿。
“这姑苏文风之盛,我应天不及也。”端木雨荷笑着说道。
“这只是玩乐的东西罢了。眼下天下纷争不断,汉人被压迫,我们更该将心思放在提升国力,改善民生上,这诗词之道,终究是小道。”
“那奴家与官人唱一首小道如何?”
“好啊,雨荷你会唱些什么?”
古人也有唱诵诗词的办法,只是到了近代,很多诗词唱诵的法子,不被现代人的审美所接受,慢慢的便失传了。
“好多好多,官人可尽兴点来。别看奴家是卧底于此,但是好歹也是姑苏的花魁,一般的姑娘可比不了哦?”
“那你唱一首忆江南吧。”朱振闲的无聊,本以为这姑苏的读书人在自己摘了他们的花魁之后,便会排队找自己的麻烦,谁料到现在,虽然来了几个读书人,也只是含蓄的一提,并没有强人所难的
意思。
朱振自然没有心思砸场子,便与雨荷自娱自乐起来。
雨荷拆侍立在远处的侍女搬来一张古筝,用指尖弹唱起来,朱振侧耳倾听,又有侍女送来茶盏,偷偷的在远处观瞧。
端木雨荷不愧是姑苏的花魁,古筝一开始,便引起了不少读书人的注意。
只是众人已经知晓,这端木雨荷已经是别人的妻妾,自然只是远远的驻足,不曾靠前。
朱振听了会儿婉约的江南小曲儿,总是感觉少了些什么。
朱振起身,走到端木雨荷身前,端木雨荷皱眉道:“莫非官人不喜欢别人听我唱曲儿,若是如此,奴家便不唱了。”
周遭的书生看向朱振的眼光瞬间瞬间不善起来,似乎酝酿一股愤怒的情绪。
更有几个书生暗中私语,要不要以文会友一番。
朱振在端木雨荷耳边轻轻唱了首曲子,端木雨荷眼眸一亮,激动道:“这莫非是官人所做的曲子?”
“嗯!”朱振想了想,看着端木雨荷一脸期待的表情,耸耸肩道:“一遍能记住吗?”
端木雨荷轻笑道,“官人,你们书生有过目不忘,我们姑娘也有过耳不忘呢。这是这格调颇为新鲜呢,你听我奏来。”
众人适才见端木雨荷与朱振交谈,以为今日便没有机会听曲儿,却见琵琶忽然再次灵动起来,而且是众人之前都没有停过的曲子。
“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
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
冉冉檀香透过窗心事我了然
宣纸上走笔至此搁一半
釉色渲染仕女图韵味被私藏
而你嫣然的一笑如含苞待放……”
这是朱振第一次听到女孩子唱他们那个时代的歌曲,沉吟着坐在一旁,手里轻轻的拨弄着茶盏。
不远处的书生则瞪大了眼睛,私生互相问询。
“这曲子,之前可曾听过?”
“哪里听过,想必是他们应天哪个才子做出来的曲子。”
“有点儿像是曲的唱法,但是比曲更自由,更轻盈,更有味道。原来应天也是有大才子的。”
朱振见端木雨荷一曲唱罢,久久不语。
抚摸着她的肩膀,笑着问道:“如何,好听吗?”
“官人,这个姑娘是你的故事吗?我就知道,官人是个有故事的。”端木雨荷吃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