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子里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代表着杀戮还在进行,他必须立刻阻止!他心里在哀嚎,前任林州知府便是因为朱振被围霍山之战之时未曾发兵救援,从未被应天革职查办。林州乃是淮安第一等富庶之处,自然成为各方争夺的焦点,相持不下
。王乾一正是凭借局外人的身份,靠着送给了胡惟庸一笔天价的钱财方才谋求到了这个位置。若是刚刚上任便遭遇张家满门被杀这样的超级大事件,自己怎么可能还坐得稳
?
朱振你个王八蛋,你想杀谁老子不拦着,可是好歹等过个一年半载,容老子将买官的投资捞一捞再搞事情就不行么?
简直就是天杀的混蛋啊!
他身后的府衙兵丁和衙役们一拥而上,就想要将这两个兵卒制服。
两个兵卒一看不妙,当即握紧手里的雁翎刀,冷声道:“小的军令在身,不敢推开。知府若是想要进宅,那就从我二人的尸体上跨过去!”
王乾一又气又急,差点发狂!
他可是林州知府,节制林州军政,堂堂封疆大吏!结果就在林州城内,居然有人敢当面顶撞于他,简直就是藐视朝廷,嚣张跋扈之至!
知府大人瞪圆了眼睛,呼哧呼哧的喘气,大吼道:“将这两个无视上官的混账给本官拿下!”
身后的兵丁衙役当即一拥而上,将两个水师兵卒制服。
说到底,两个水师兵卒固然是硬气,却也不敢当真对着堂堂林州知府动刀子。话怎么说都行,可若是动了刀子,事情就无法收场……王乾一制服两个兵卒,大手一挥,摆起官威,前呼后拥的径直大步向内宅走去。沿途所见,处处皆是男丁的尸首,这些尸首有的衣衫简朴,有的衣饰华丽,有的白发苍苍
,有的青春男少……
宅内尸体横七竖八,鲜血被雨水冲淡稀释,却依旧遍地狼藉,恐怖如地狱。一群一群女眷和侍女尖叫着相互拥挤着挤在墙角,一个个惊慌失措瑟瑟发抖。
所有人都有一股寒气自小腹升起,被冰冷的雨水淋着,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
这得是多大的仇恨?
简直就是在抄家灭族啊!
张家老宅之内皆是张家嫡支长房子弟,现如今统统被屠戮一空,乡间的张家族人都是偏支远房,可以说淮安张家几百年的传承,今日一朝断绝……
王乾一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一具具尸体就这么七扭八歪的或是匍匐或是仰天,惨白的脸容血淋淋的刀口!这朱振难不成当真疯了?
他怎么就敢光天下日之下做出这等凶残暴戾之事?
王乾一双腿发软,前方就是后宅,也是人最多的地方,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不时传来,像是一根根尖针一般刺着王乾一的心头,颤颤巍巍,心惊胆颤。按说他这个时候应当挺身而出,先是怒叱水师兵卒如此丧心病狂目无王法,接着就指挥麾下的兵丁衙役将这些水师兵卒尽皆拿下,羁押在案。如此一来,他王乾一刚硬正
直的形象便算是确立了,以后在林州立足已稳。可惜他不敢……
第四百七十五章 节操何物?
霍山一战早已风闻天下,据说朱振率领着水师兵卒杀得那叫一个尸山血海、日月无光!传言那尸体摞起来跟小山一般高,鲜血染红了湖面,铠甲的缝隙里都是肉屑……
那简直就是一群视人命如草芥的疯子!现如今正杀得兴起,谁晓得他站出来阻止,会不会被这帮杀红眼的悍卒将自己一起剁了?张家如此名望的淮安望族,也是说杀就杀说灭就灭,他王乾一虽然贵为林州知府
,可也没自觉就比张家的影响力大多少……王乾一在正堂门前站住脚步,心念电转,吩咐身后的兵丁衙役:“你们冲进去,立即阻止这些兵卒乱杀无辜!朗朗乾坤,竟敢悍然灭人满门,将王法视为何物?吾等深受皇
恩,自当保一方太平,给本官冲进去!”
他不敢进去,就指使手下进去。
可问题是他聪明,手下这些人就傻?
那朱振的凶名早已威震淮安,可止小儿夜啼,谁敢活腻歪了去跟他作对……
一众属下面有难色,尽皆眼神闪烁,目光游移,一时间居然没人响应知府大人的话语。
这就尴尬了……
王乾一已经不知应该生气还是难过了。他虽然是一州知府,掌管林州军政,可毕竟是刚刚孤身上任,根本不可能将林州府衙全盘掌控。平时或许大家还会卖这位知府几分颜面,但是如此紧要的关头,你想让大
家伙冲上前给你顶缸,自然无人响应。
原来,自己这个所谓的知府也不过是个摆设……
王乾一真想转身一走了之!
那朱振爱杀就杀呗,最好是特么将你们这帮出身淮安士族的王八蛋统统杀光!
可毕竟职责在身,若是就此一走了之,一个渎职的罪名都是轻的,残杀张氏满门而袖手旁观,这是一个知府能干出的事儿么?朱国公一发怒,剁了他王乾一都有可能!
没法子了,王乾一只好一腔悲愤,硬着头皮往前走……心中忐忑,嘴里默默的念叨这帮子水师兵卒切莫杀红了眼见人就杀才好。万一冲着我来了,也不知我这腿脚还能不能逃掉?跑得太快也不行,官威失仪啊,岂不成了官场
的笑柄?
王乾一心中转过百般念头,却没想到只是走了两步,一队兵卒就从后宅走了出来。
那一身整齐的铠甲尽皆被鲜血染红,一个个杀气腾腾,宛如地狱走出的杀神降临人世!
王乾一心中猛地一突,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失声叫道:“站住!给本官站住!本官乃是林州知府,你你你……你别过来,你们想干什么?”
身后的一众署官差点捂脸……
这也太丢人了吧?
你也知道你是林州知府,居然怕成这样?
迎面走来的虎二也楞了一下,低头看看手里的刀,有疑惑的回头看看身后的兵卒,都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啊,为何这位知府好像以为自己要对他不利?
虎二抱拳施礼,沉声说道:“原来是王知府当面,请恕末将甲胄在身,不能全礼。”
王乾一见到虎二态度良好,这才稍稍放心,急问道:“你是何人?因何将张家满门斩杀,你眼中可还有王法?”
“回知府的话,末将乃淮安水师亲卫统领虎二,今次奉伯爷之命,来此缉拿谋反作乱的反贼。只是反贼拼死突围,吾麾下兵卒伤亡惨重,这才不得不将反抗者诛杀。”
虎二不卑不亢,言语条理清晰。
我们是来捉拿反贼的,只是反贼拘捕,是以这才不得不杀人……
王乾一见到这个将领虽然英气勃勃宛如猎豹一样精壮,但是言辞之间对自己似乎甚是恭敬,他自认为是自己的知府身份压制住了对方的气势,顿时心里有了底气。
手指着虎二叱道:“胡言乱语!此地乃是林州城,便是有反贼,又何须你水师多管闲事?吾等林州兵丁衙役自然将反贼绳之以法!尔等越界执法,该当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