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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和张家在淮安的货栈分别接到书信,言及要即刻调拨银钱二十五万两,顿时震动起来。
这好端端的,怎地就欠下如此巨债?不过这些家族亦都是精明之辈,看看信中的那个仿佛蕴含了无数怨气的“欠”字,再联想今夜的售卖粮草的行动,以及无比巧合的“五十万”银钱数目,便知道这必然是出了
岔子……
人被扣押在朱振手中,字据已然写下,这笔债那是肯定抵赖不掉的。只是每家二十五万现银也不是小数目,一时半会儿的着实筹措不齐,都是急的团团转。可每家都憋着一股劲儿,就近调集现钱,向关系不错的人家周转,甚至向钱庄抵押产业,无比要将银钱筹齐,将自家子弟赎回来。否则若是其他家将人赎走了,自家却一
时未能筹集银钱致使子弟扣押在朱振手中,对于家族的声誉打击也不容小觑。
别人都筹齐了银钱,偏偏你家没有,是不是你家不行啊?
立身几百年的世族,家底早就深不可测,谁也不能妄言就比谁家强多少,表面上的东西便成了争斗的关键。而随着粮草被朱振追回,几大家族联手偷盗粮草然后售卖不成反而被朱振索要五十万两巨款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在海州城疯传
第三百九十二章 转圜
刘伯温就是在这种动荡之中,进入的海州城。
对于淮安世族无法无天,暗中陷害朱振,并出动家中死士,将朱振包围在霍山之事,刘伯温心里非常恼火。
毕竟刘伯温代表着淮安士族、世族的领袖地位,淮安出了这档子事情,形象备受打击的,正是刘伯温。
这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淮安世族,很有可能影响未来朱元璋对待世家的态度。不过事情既然发生了,刘伯温就必须重新显示存在感,一边儿打压淮安世族,一边儿让他们认识到,如今淮安,只有他刘伯温才是真正的代表人,其他人无论是谁都不行
。
可如何彰显这种存在感呢?
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给这些所谓的淮安世族擦屁股。
因为霍山一战,带来的影响太在世太过于深远了。
素来深居吴王府,深居浅出的马夫人,忽然大张旗鼓的宣见吴王府的部将,虽然并未公开宣明什么,但是事后这些大将纷纷开始整顿兵马,并开始分发作战物资。
这眼瞅着一场大战,便要一触即发。
当然,最为关键的还是朱振。
刘伯温深知朱振的性情和为人,如此被淮安世族现在,岂能不恼怒?一旦这个家伙不管不顾的开始爆发,可想而知这些淮安世族会是怎么一番凄惨景象。
这小子手里有军队,大肆屠杀的事情他未必会做,但是灭掉几个世族还是完全可能的。
而现在的淮安,无论身份地位亦或是影响力,能够对朱振起到顾忌心理的大概也就只有刘伯温……
刚刚抵达刘家位于海州城的宅邸,刘伯温便接到了两大家族全体出动各处筹措现钱的消息。
刘伯温轻轻舒了口气,对于朱振的表现感到很满意。刚刚脱离险地,一转身就以凌厉的手段展开报复,且能够将这种报复控制在各方都可接受的范围之内,不至于引起大规模的动荡,此子的政治智慧确实堪比那些在官场浸
淫多年的人物。
在霍山一件事上,淮安士族自知理亏,再加上大家更是偷盗淮安的粮草在先,就算朱振这一竹杠敲得再狠,这两家也只有默默的吞咽下这个苦果。况且每家二十五万的巨款虽然足以使得各家伤筋动骨,但这次是两大家族替大家受过,大家怎好意思在旁围观袖手?多多少少亦要承担一些,如此一来,朱振捞到大笔钱
款,各家亦能承担接受……
这中间的火候掌控,堪称妙道毫巅!
“老夫能有此爱徒,真的是羡煞旁人啊。”刘伯温低声感慨了一句。
对于刘伯温这样的大佬来说,什么罪重要?
人才。若是有一个惊才绝艳的后背凌空出世,往往能凭借一己之力左右朝局,保证自己在朝堂的影响力不断绝,自然使得整个家族的富贵可以延绵不绝,若是出现个坑货,便足
以让自己一把年纪,还坐上囚车。
淮安刘家,虽然坐拥巨大的财富,凭借刘光世留下来的影响力,在淮安颇受人尊重,可为什么不能成为张家这样的大族?
就是朝堂上缺乏强有力的人才。
张素公、张素卿在私底下搞搞阴谋诡计尚可,真的到了朝堂上就完蛋了。
他们没有朱振关键的影响力,那就是施政能力。“就是不完美。”刘伯温再感慨一次,有些后悔朱振被马夫人招为女婿,否则在刘家后代嫡女之中寻一个才情相貌上佳的闺女许给朱振为妻,岂不是能将这个年轻一辈最出
类拔萃的人才收入囊中?
别人还在为当时的富贵奔走,而刘伯温其实已经想到了未来。
“兄长,各家的话事人在府外求见。”刘家家主在内堂说道。
“嗯,且让他们在花亭等候。”
“是!”“等等!”刘伯温将转身欲走的刘家家主喊住,沉声问道:“早先某已经遣人向分家中各支告知,无论如何不能抵制朱振在淮安的一切作为,甚至还要尽力襄助。此次各家于
霍山欲置朱振于死地,吾家未牵连不深,这很好。可为何却要参与偷盗粮草,以至于被朱振设计陷害,累得郭桓丢了前程?”
说到后来,刘伯温的声色已是极为严厉。
每一个人才,都必须是家族的最重要财产。结果因为一次粮草的下作行径,导致二代之中能力尚算不错的后生背上污点,简直愚蠢至极!刘家家主苦笑,看了看四周,见侍女都远远的站在门口,遂上前两步,低声说道:“正是因为我们没有掺和霍山那件事,因此这次才不得不加入其中。王家和张家在淮安影
响力甚大,若是这一次我们不站队,在淮安简直是寸步难行。朱振的打击是明面上的,这世家的打击在背地里,那更是防不胜防。况且,我早有嘱托,这般这般。”
刘伯温赞许的看着淮安刘家家主,点头道:“这件事做得很好,刚刚是为我鲁莽了,勿怪。”
刘家家主笑道:“岂会怪罪自家之人?”说到此处,他敛取笑容,低声说道:“况且,此次霍山之事,张士诚亦是发起者之一……愚弟谨记兄长的嘱托,没有答应张士诚的提议,更没有派遣多少死士战兵参与。为
了给张士诚一个颜面,这才答应了后面的偷盗粮草之事……”刘伯温的眉毛皱了起来,不悦的拍拍面前的案几,低声怒道:“张士诚这是要干嘛?他是嫌弃他的富贵断绝的慢是吧?速速将刘家在姑苏的后辈全都召唤回来,跟着他张士
诚迟早要玩完。”
刘家家主吓了一跳:“张士诚,亦是一方雄主……不至于吧?”
刘伯温叹了口气:“你是不知道张士诚的无能软弱,此事不说也罢”
遂由侍女服侍着洗手净面,更换了一套单薄轻便的绸衫,俨然一个悠游山林的富家翁一般信步向花亭那边走去。
甫一进花亭,便见到各家都有人前来,济济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