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眼前的形势让他也隐隐约约的担忧起来。
“东线战场那边儿还没有消息传来吗?”
刚踏入议事大厅,朱元璋便看见了自己手下最为欣赏的两位肱骨之士,兢兢业业的李善长,缥缈出尘,仿佛随时会羽化而去的刘伯温。
刘伯温望着大门外的潺潺细雨正在发呆,而李善长则用眼角的余光一直盯着刘伯温,脸上的愁云久久未能散去。
他是应天的大管家,应天这些日子大战连连,消耗何其巨大。
先前有军山帮衬,财政还没有那么艰辛,如今军山被围困,应天的财政瞬间赤字的厉害,现在好多军官都发不出饷银来了。
而最让李善长郁闷的则是,自己兢兢业业的做事,朱元璋也未曾夸奖自己,反而对于刘伯温几句轻飘飘的话,连连心怀感激。
仿佛仙人抚我顶,从此能长生一般。
可以这么说,这位外表忠厚的长者李善长,也忍不住妒忌刘伯温了。
位于身后的年轻的官员,眼神里泛着精光,见李善长并未回话,赶忙伸手拽了拽李善长的衣角,小声提醒了两句。
顺便提及一句,前些时日朱元璋请刘伯温算了一卦,刘伯温说不消一月,应天必胜,让朱元璋着实开心了好几天。
尽管连朱元璋自己都知道,这只不过是心里安慰。
不过连刘伯温这般智者都说能赢,朱元璋感觉这心理安慰似乎挺理所应当的。
“回禀陛下,西线暂时并无战报。”
李善长赶紧起身,恭谨的回应道。“嗯。”朱元璋勉强的点点头,看似平静的回到了座椅之上,也无心情整理政务,转头看向一旁神游物外到底刘伯温,忍不住生气问道:“刘先生,您不说不消一月,就会有
大胜接连而至吗?怎么这都二十多天了,连个动静都没有?”
刘伯温继续神游物外。
朱元璋当时火起,却碍于刘伯温青田大族和当世大学问家的身份,起身走上近前,猛烈的咳嗦了两声。
李善长和胡惟庸二人皆一语不发,貌似都想看刘伯温吃瘪的模样。
最后朱元璋见喊话无用,只能用手去推。
刘伯温被朱元璋摇晃的跟不倒娃娃一般,最后长出了一口气,直着眼睛,明显是刚才被朱元璋打扰了睡意。
“先生,您是睡了?”朱元璋的脾气明显开始暴躁。刘伯温立刻反驳道:“国公,您说的这是什么话?眼下大战连连,我也为应天的事情愁苦,如何会在议事厅睡懒觉,只是刚才心有所感,冥冥之中有一股三清之气入我神魂
,让我得以神游物外,看清楚了些事情。”
刘伯温说谎话不带眨眼,手却忍不住摸了摸袖子里前些时日与朱振沟通的书信,想来那小子不会让老夫失望吧。
“哦?先生都看到了些什么?”朱元璋拉下来老脸,看似一脸好奇,但是周围的众人都清楚,刘伯温若是说不出些有用的东西来,这顿处罚肯定跑不了了。
刘伯温张嘴便是:“国公,天机不可泄露。”
朱元璋一脸晦气。
李善长和胡惟庸也都是一脸无奈,心中万分鄙视。
“又来了,又来了。这算命先生就爱说天机不可泄露,一旦胡诌不出来,就说天机不可泄露。”见朱元璋一脸郁闷的样子,刘伯温抚摸了一下颌下的山羊胡,温和的笑道:“但是,已经发生的事情,可就算不得什么天机了,国公,在下想与您讨一杯庆功酒喝,成不成
?”
见刘伯温耍无赖,愣是跟自己讨起酒来,朱元璋也颇为无奈。
挥挥手,示意侍从提来一壶美酒。
刘伯温提起一壶美酒,却并未饮下,而是直接洒在大殿里。
“虽然这一仗打的漂亮,值得我们全应天庆祝一番,可这些牺牲的将士们,才是我们最应该记住的。”
刘伯温的脸上露出了些许悲戚之色。
朱元璋忍不住抓住了刘伯温的袖子,猛地摔碎了酒碗,急切道:“先生,先生,您就别卖关子了,您到底看见什么了?”
刘伯温收敛神色,笑着说道:“国公,在下为应天喝!为您喝!军山大捷。”朱元璋忍不住拉下脸来,“先生,应天就是那么巴掌大的地方,胜了又有什么大捷?那小子自己没本事,还把咱的邓愈给借走了,想必已经是进入了生死的危机,就算是侥
幸打败了对手,可对于整个战局又有什么益处?”
见此,宋濂远远的埋怨了刘伯温一眼,心想你就算是想宽慰国公,也得编个靠谱的吧?不过见朱元璋心情着实低落,忍不住劝道:“国公,三线的战局虽然暂时没有捷报,但是想来咱们应天的将士,心怀忠义,勇猛无双,那些张贼,陈贼也不过是草芥之物而
已。”
“但愿如此吧。”朱元璋叹了一口气,重新做回椅子发呆。
李善长在一旁颇为有些幸灾乐祸的看了刘伯温,心想刘先生,您这下可失宠喽。
这些日子,有数不清的人用类似的话来宽慰朱元璋,但是西线和东线的战事陷入僵局,以至于朱元璋的心头仿佛每天都有一块巨石悬着。
实在是寝食难安。
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就应该多听听朱升的话,好好种田筑墙,别急着争霸天下。
四战之地,惹恼了所有的邻居,这普通人家都知道日子不好过,自己为什么就心头一热,就跟所有人干起来了呢?
人就是这样,尽管当初朱元璋对刘伯温的各种策略颇为推崇,但到如今,应天陷入困境之中,他不由的感觉刘伯温跟他说的那些话都是鬼话。
甚至朱元璋怀疑,刘伯温是大元派来的细作。
这人就怕把人往坏处想。
一旦有了这个念头,朱元璋就感觉刘伯温每日里神神叨叨的非常可疑,这哪里有一丁点当世大儒该有的样子啊。
就在议事堂气氛格外压抑的时候,一个信使急匆匆的赶入议事堂,朗声道:“国公,有前线军报。”
刘伯温和李善长袖子里的手同时一紧。
来了。
李善长虽然喜欢看刘伯温的笑话,但是心里却着实担忧应天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