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观宝年过而立,曹颙与十六阿哥委实年轻了些。康熙想着十六阿哥最近正查账查的欢实,心里叹了口气,看来有个稳重之人补此缺也正好。
命董殿邦署总管内务府大臣的谕旨,当日便在邸报里,明发天下。
曹颙想起尚在京城府里的董素芯,颇感棘手。
回到别院时,曹颙就对父亲提及董殿邦署理内务府总管之事。
曹寅点头,道:“以他的资历,这个内务府总管早就当得。去年若不是你升了内务府,他应该就提了。”
“别的还好说,这个董大人儿子接触几遭,算是通达之人。只是,咱们府里那位小姐,何时能回董家?”曹颙问道。
曹寅同董素芯舅家尚家关系更亲密,对曹寅说道:“我已托了尚家人为媒,将董姑娘说给你小五为妻,已经给你二弟去信了。”
“啊?”曹颙听了,不免惊讶。
曹家小五今年才十五,董素芯已经二十,两人年龄,实是差得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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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那边?”曹颙想起素芯还在内务府的册子上,问道。
“皇上早就私下吩咐我,素芯是个老实稳重的姑娘,为媳为女,可自专。”曹寅瞥了一眼曹颙,道:“换做平常还好,在咱们府里养上两年,还能嫁到别人家去?就是你媳妇心里不愿意,毕竟是宫里出来的人,也说不得什么。偏生媳妇为你所累,险些送了性命。再生事端,怕是七阿哥那边也要生怨。既不能为媳,做侄媳也好。你膝下虽有两儿,但只有长生这点血脉。等过几年,你到而立之年,若是媳妇再无所出,你也要想着血脉延续之事。京里的人家,兴旺发达的,多是子弟众多的人家;血脉稀少的,经不起变故,多少家族就此陨落。”
听曹寅教训起这个,曹颙忙岔开话,道:“对了,父亲大人,怎么听说赫奕还罢了尚书衔儿?”
曹寅白日已经听说赫奕之事,现下提及,亦是颇为唏嘘。赫奕不仅革了内务府总管,还有工部尚书,连之前恩诏所得荫生,亦著革退。
丢了自己的顶戴花翎不算,连儿子的前程也一并断送。被皇上厌弃至此,想要复职谈何容易?
“赫奕虽有些求名,但是比起其他人来,操守还算好。”曹寅叹了口气,说道。
关于赫奕被罢职,曹颙原没想别的。
既然有胆子模糊康熙,就要有所觉悟,也不算是冤枉。更不要说,两人同衙为官,曹颙这边对赫奕还没什么,赫奕却总是提防得紧,好像曹颙时时刻刻都会想着设计他一把,为父报仇似的。
他也不想想,若是真如此,曹颙就不用干别的了,整日里盯着御史衙门那些御史得了。毕竟这些年,因大事小情,弹劾过他们父子的御史也不是一个两个。
御史是什么?都察院是什么?真是监察百官,肃清吏治的?这才是空口白牙的大谎话。
都察院就是枪库,那些自诩为“铁骨铮铮”的御史们,就是权贵手中的枪。目标所指,后头都有人提线,想要自专,谈何容易。
那些腐儒,鲜少有晓得百姓疾苦的,就张了一张自以为是的嘴,惯会的就是笔头功夫与斗口。
赫奕是从都察院出来的,酸腐与清高已经入骨,就爱个名儿,曹颙哪里会同他计较。
就父亲如此肯定赫奕,曹颙颇为意外。
当年赫奕弹劾曹寅修江宁园子时贪墨,闹得沸沸扬扬,因这个曹寅还专程上了请罪折子。也因这个缘故,京城官场将曹寅贪墨之事说得有鼻子有眼。
曹寅进京后,同赫奕也是疏离得很,并不因儿子在内务府当差,就同赫奕亲近。
曹颙不禁感叹,对父亲的毫无私心的“为国分忧”,不知该无语,还是佩服。
他心里有些矛盾,或许是受到的教育不同,他真的无法理解三百年前士大夫的忠君爱国之心。
他也是想要为这个国家有所贡献,却不是为了康熙,不是为了大清朝,而且为了中国人能避开鸦片这个恶魔,不必背负“东亚病夫”的耻辱。
只是,这烟片至今尚未流传开来,现在提这个,委实太早了些。
“父亲希望儿子有何作为?”曹颙忍不住开口问道。
曹寅见儿子这般发问,不禁一怔,看了他半晌,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为父承家族余荫,前半辈子过得太容易,养成自以为是的毛病。颙儿你强过为父许多,未来成就必定是为父仰望不及。”
“父亲,儿子不敢当夸……”曹颙没想到父亲会夸自己,闹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并不是想听这些,而是希望父亲能给自己指引一个方向,省得他老觉得犯迷糊。
曹寅慈爱地看着长子,有一句却是没有说出来。
龙生龙、凤生凤,儿子骨子里,也有些自以为是,倔强得很……
……
京城,安定门内,雍亲王府。
前几日来了旨意,传召四阿哥去热河随扈。因明日就要起行,衙门里还有差事需要料理,所以四阿哥天黑才回。
四福晋这边,已经将随行人选行李都预备妥当。
见丈夫面带疲色,四福晋服侍他更衣,随即亲手捧盏,道:“爷,妾身叫人熬了燕窝,爷喝一碗吧。这半月,爷有些清减,只是如今天正燥热,也不敢用参。”
四阿哥接过,低头用了两口,想起一事,抬头道:“年氏那边预备得如何了?”
“妾身晚饭前使人去问过,已经收拾妥当了。只是……”说到这里,四福晋顿了顿,道:“只是这几年,但凡爷往热河,多是年氏跟着,李氏那边,心里怕是不舒坦……”
四阿哥听了,不由皱眉。
“爷,要不然,让李氏同年氏随爷同去,妾身留在看家吧?”四福晋犹豫了一下,问道。
四阿哥摇头,道:“不可,这次奉旨去热河避暑,说不定还要请圣驾游园,少不得福晋。李氏那边,你想个法子安抚吧……”
……
曹家,葵院,上房。
看着坐在炕上的长生,董素芯脸上多了几分柔和。
长生已经八个月,会坐会爬了。虽然李氏不在京里,但是也没人敢怠慢这位小祖宗,上下都看护得紧,养得白白胖胖的。
李氏在热河也是思子心切,曾想着使人送幼子过去,又担心还是太小,路上出闪失。
紫晶这边,则是隔日就给李氏、初瑜写信,禀告府中诸事,也算稍解李氏的惦记。
长生也看着董素芯,大眼睛黑白分明,小嘴咧着,露出下边的两个门牙。
董素芯伸出手去,摸了下长生的小脸蛋,道:“姐姐,真奇怪啊。我原是最厌烦孩子的,总觉得哭哭闹闹的,惹得人不安生;如今瞅着,却是打心里稀罕。”
女子到了年龄,都会如此。是身子已经熟透了,想为人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