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 第96节

曹颙笑着说:“不怕挨打,倒怕丢人?”

曹颂一挺腰板:“男子汉大丈夫,士可杀不可辱。”

曹颙瞥了他一眼:“待会儿可别说这两句,实在不相干。回头你外伯祖还得嗔着你书没读好,保不齐再打你一顿。”

曹颂一缩脖子,也不言语了。

方家胡同,兆佳府。

客厅里,年过七旬的玛尔汉须发皆白,身着乌檀面猞猁狲褂子坐在主位,端着盖碗慢慢品着茶,底下并排跪着丰德、丰彻与和廉三人。

玛尔汉没问话,三个人莫说不敢出声,便是大气也不敢出,心下忐忑不安。

曹颙曹颂兄弟被引到厅上,正瞧见这么一幕。两人相视一眼,齐齐施礼给玛尔汉请安。

玛尔汉见曹颙也来了,便撂下盖碗,笑着叫起来,又问了曹颙好,让他一旁落座饮茶。

曹颙见这边地上直挺挺地跪了仨,那边弟弟规规矩矩地站着,自己怎好去坐?因此客气了两句,只垂手站在一旁。

玛尔汉瞧了,晓得他心思,也不勉强,当下咳嗽一声,问曹颂道:“颂儿,昨日学堂后巷怎么回事?”

曹颂没想到外伯祖上来就让他说经过,怔了下。他本就讨厌告状的行为,又思及来时路上哥哥嘱咐他留余地什么的那些话,当下躬身回道:“回外伯祖的话,昨儿下学了孙儿和表哥们无事在后巷练布库来着。”

听了这孩子气的谎话,玛尔汉眼皮都不抬一下,又问:“可是丰德他们欺负了你?”

曹颂仍是老老实实的样子,回道:“孙儿不敢欺瞒外伯祖,丰德表哥一向待孙儿好,从不曾欺负孙儿。”

那跪着三人听了,紧张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

玛尔汉素来威严,家中儿孙都畏惧他的。因此,这三人一听说老太爷叫去问话,都十分害怕,四下打听为的什么事,怕就怕是昨儿打架的事发。那毕竟是三人理亏,又是以大欺小、以主欺客,怎么说都站不住脚。

打听了一圈也没打听出来,三人只好硬着头皮到前厅,道上就应急编好了一套词儿,对好了口,等着老太爷问起来就把错儿都推曹颂身上去。

没想到,磕了头请了安,玛尔汉却没叫起来。他们仨也就跪着不敢动,只盼老太爷问上一句,他们好表白表白,撇清了自己。结果,玛尔汉却连问都不问他们,只慢悠悠地喝茶,三人准备好的词儿都用不上了,又不知道老太爷心里什么主意,都不由惶恐起来。

等到曹颂来,老太爷又开口先问的曹颂,三人心里都翻了个个,只道曹颂一定咬死他们,今儿跑不了一顿打了。哪想到曹颂非但没告状,反而替他们说了话。惊诧之余,他们明显松了口气。

玛尔汉将众人表情都看在眼里,心里已有计较。叫众人来之前,他已着人探访了,昨儿的事虽不尽知细节,却也了解个大概,再叫他们来既有确认的意思,也有两方加以惩罚,以示公正。

眼下,本是苦主的曹颂一口咬定昨日无事,又是憨憨厚厚、实实诚诚地赞了丰德三人。玛尔汉知道这个侄孙并非口不对心的奸猾之辈,喜他厚道,便也就不打算严惩三个孙子。

玛尔汉目光扫过三个孙子的脸,厉声道:“莫以为我真不知道你们做了些什么!今儿颂儿这般说了,便饶你们一回。再有下次,两罪并罚!下去吧!”

三人忙不迭给玛尔汉磕了头,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玛尔汉又叫曹颙、曹颂坐,两人这才告罪坐下,陪着老人说了两句话,也就起身告辞了。

出了院子,拐进穿堂,正瞧见丰德、丰彻与和廉三个在拐角处等着曹颙兄弟。

因有哥哥在,曹颂那是天不怕地不怕,当下冷笑一声,挥了挥拳头,向三人道:“怎么着?昨儿没痛快?来来来,今儿继续来,我奉陪到底!”

丰彻最没城府,因曹颂帮他们免了顿板子,立时就当曹颂是自己人了一般,听了他的话不以为忤,反而笑嘻嘻地道:“肋条还青着呢,可不敢再打了。况且再打,老太爷非打死咱们不可。”

年长的丰德横了弟弟一眼,然后向曹颂说:“你今儿没告状,我们承你情,以后不和你打就是。”

曹颂一撇嘴:“哼,告状的算什么英雄?也不用你承我情,不服就再打!”

丰德梗梗脖子,还待要说,却被和廉拉到一旁:“刚才怎么说的?不是说好了认他这个兄弟。你还惹他,难道还要和他打?他的力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丰德想起昨儿曹颂凶猛的拳头来,也就不言语了。和廉走过来,认真对曹颂道:“瞧你也是爽利的,咱们就交你这个朋友,以后你就是我们弟弟了!”

曹颂在南边曾将江宁地面上的小混混扫了一遍,不管年纪大小都收了做小弟,自己称王称霸的。这时候让他当三个手下败将的弟弟,他如何肯?因此抱着胳膊斜眼瞧他们:“做我哥哥?你们连我都打不过,还想做我哥哥?这才是我哥哥!”说着一拽曹颙,然后道:“我哥功夫比你们好多了!我才学到我哥功夫的三成,不,两成!等你们比我哥功夫还好时候再来做我哥哥吧!”

曹颙本来还有点儿家长的感觉,笑眯眯地瞧着这群小孩子斗嘴,谁知道被弟弟扯进战团,当下拍了拍曹颂的肩膀:“他们都比你大呢。论辈分也得叫哥哥。”

曹颂一波浪脑袋:“不对,他们就得叫我哥哥。要不,就再打,谁厉害谁是哥哥!”

丰德三人瞧曹颙一派书生样,不像练家子,忍不住道:“你哥哥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曹颂得意的一扬下颌:“我哥是御前侍卫!你说厉害不厉害?!”

丰德三人一听“御前侍卫”四个字,登时刮目相看。在他们眼里,高手除了大将军就是御前侍卫了,因此瞧曹颙的目光里充满了钦佩,也不论年纪辈分了,没口子的叫曹颙“曹大哥”。

曹颙被一群小孩子搞得哭笑不得,曹颂却是得意非凡,拍了拍胸脯道:“以后,你们就叫我曹二哥!”

众人听着这混话,只是翻翻白眼,没人再理会他,都围着曹颙打听宫里的事了。

第99章 石出

安定门内,雍亲王府。

虽然是迎娶指婚的侧福晋,但四阿哥仍保持了一贯的低调作风,并没有广发请柬大排宴席。因此,当曹颙跟着十六阿哥在雍王府门前下马时,发现车马并不多,门口也无高声唱诺之人,只一个执事、两排小厮门前迎客。

那执事是认得十六阿哥的,忙迎过来请安,然后安排个小厮引着十六阿哥和曹颙进去,随从们则依照规矩一概在外面候着。

十六阿哥一早吩咐了四个心腹侍卫一会儿要混出去玩,因此这会儿只留下这四人,将其余大队护卫随从都打发了自行别处吃酒去。曹颙也将吴茂、吴盛打发了回府送信,而留下小满与魏家兄弟在门前守候。

虽说曹颙不是首次来雍王府,但上次只被引到西路待客的小厅,这次却是首次进入东路的花园。这花园不同于一般皇家花园的富丽堂皇极尽奢华,却颇有苏州园林风格,讲究淡雅和写意,树木叠石亭台楼阁布置别具匠心,显得古朴而安逸。虽是冬日花木凋零,缺朱少翠,却仍不掩宜人景色。

宴席设在东院戏楼,即后来被康熙御笔亲提匾额的五福楼,戏楼对面则是一尺来高、三面凸出的戏台。

皇子阿哥们自然是正中主席坐了,宾客按照官职等级分在周围席位。十六阿哥特地把曹颙安排在较靠外的角落里一张桌上,好方便一会儿溜走。曹颙正巴不得离那群皇子阿哥们远远的呢,别人倒没啥,九阿哥也那席坐着,虽然不怕他什么,但是叫他阴阳怪气的说上两句还不能还口,实在让人气闷,倒不如躲着的好。

在这边桌上,曹颙一个人也不认识。不知道是不是今儿来的客人也和主人家一样低调,众人甚至连名字都没有互道,只彼此说了两句“您请,您请。喝酒,喝酒”之类的客套话,相互举了下杯,就径自吃菜喝酒听戏,旁若无人。曹颙本也不喜欢虚伪应酬,这下倒是省事了。

台上唱完两出戏,十六阿哥就坐不住了,悄声向四阿哥说身子不大爽利,告罪离席。曹颙一直盯着十六那边动静,见他起身,自己也就跟着出来了。

出了雍王府,十六阿哥就近找了个酒馆雅间,换上了事先准备好了的侍卫衣服,高高兴兴地跟着曹颙他们往隆福寺去了。

隆福寺在东四牌楼,每逢九、十日有庙市。开庙之日,百货云集。无论珠玉绫罗,还是花鸟鱼虫,乃至日用之物,无所不有;兼之星卜、杂技之流吹打弹唱,热闹非凡。实际上这一带就属于商业区了,店铺云集,不止在开庙之日,平素也是十分热闹的。

十六阿哥就如同出了笼的鸟,一路上都乐颠颠的,瞧什么都舒坦,更是老往一些小玩物摊子上瞄,还问曹颙知道什么新鲜好玩的物什不。

曹颙摇了摇头,以他的心理年龄实在没关注过小孩子的玩具,问他打算买个什么类的玩意儿,虽然不在行,但好歹能给参考一下。

十六阿哥笑道:“原想着给额娘买些个有趣的物什解闷的,宫里的东西虽然精细,却不新鲜。我只当外面的好玩的多些,但这么瞧下来,也都十分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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