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十六阿哥也闷了好些日子,曹颙忙过去,将这消息告之。
十六阿哥闻言大喜,笑着说道:“这下子齐敏也能歇歇了,这些日子把他熬得不行。衙门那边的监狱,已经关了百十来号了。一场闹剧,总算要落幕。”
“是啊,真是闹剧。”曹颙想到父亲信中所说,奉旨到济南府解决此事的是纳兰富森,感动中带了几分疑惑。
若是官府出面就能解决,那这所谓江湖“悬赏”的份量也不重。按照常理来说,就算是官府想要插手,不是也应该茫茫然找不到头绪么?
纳兰富森奉旨,到济南还不到一月的功夫,就将“悬赏”的人抓获,好像太顺利了些。
十六阿哥那边笑完,也察觉出不对,止了笑道:“如此一来,不真能闹剧了么?难不成,他们是闲的,拿人开涮?”
开涮不开涮的曹颙不知道,只是好奇那将被押解进京之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十六爷,我死了,谁最高兴?”曹颙问道。
十六阿哥想也不想,道:“那还用说,自然是九哥。他一个名震京城的‘财神爷’被你这个‘善财童子’挤兑得灰头土脸,怕是生吃了你的心都有。”
曹颙摇摇头。道:“八阿哥如今正在困境,九阿哥不会多此一举,徒生变故。除了银子,盼着我死的,还有哪个?”
十六阿哥掰着手指道:“当年贵山因你成了瘸子,又失了功名,也算是恨比海深了;那年京城时疫,你同四哥防疫,堵了好几个贝勒府公府的大门。这些府邸,有死了家人的,不敢迁怒四哥,少不得迁怒到你身上。山东民乱,毁了不少权贵的烧锅庄子,又使得朝廷整肃了酒令。消息灵通的,自然晓得沂州没乱,脑子灵光的,想到你身上也不算什么……加上这次内务府招投标,有些老户没预备那些银子,失了标,砸了饭碗,不恨你又能恨哪个……”
说到这里,十六阿哥摇了摇头,看着曹颙道:“孚若啊,瞧瞧你混的,朋友没几个,差不多要八面树敌了。”
曹颙看着十六阿哥,脑子里却出现十五阿哥的模样。
真是一场不明所谓的闹剧,还是“一石二鸟”之计?
对于八阿哥,康熙心里已忌惮颇深。就如同当年的废太子似的,那么多罪名,未必件件都是同太子相关,但是康熙已经生疑,所以当然就是“证据确凿”。
文武百官中,最不缺的,就是揣测圣心之人。
闹这出悬赏,正好是九阿哥同曹颙内务府角逐失利之时,就算是没有证据,怕许多人也会想到九阿哥身上。
不管是杀了曹颙,还是嫁祸给九阿哥,二者得其一,也不算白忙活。
只是,前脚十四阿哥还与自己做了“君子之约”,随后动手脚的会是十五阿哥么?
别的不说,就算这两位小阿哥真联手捣鬼,银子是哪儿出的?
曹颙正苦想,十六阿哥拍了下他的肩膀,挑了挑眉道:“怎么不说话,孚若怕了?”
曹颙笑着摇摇头,同十六阿哥道:“十六爷,苏赫巴鲁同小二他们在校场,咱们也过去瞧瞧热闹。”
“好,爷也呆得身上痒痒了。”十六阿哥笑着应了,两人一道出去。
……
苏州织造府,书房。
李煦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的假山发呆,就听有人进来道:“父亲,老太太身上有些不舒坦……太太请父亲过去……”
来的,是李煦长子李鼐。
李煦闻言,不由皱眉,转过身子,道:“怎么又不舒坦,不是才好没几日么……”
第644章 蛀虫
苏州织造府,内宅。
文氏老太君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王氏带着儿媳孙氏,站在一边侍奉。
见李煦进来,王氏忙上前,低声道:“老爷,老太太饭都没吃,嚷了半日头疼。”
孙氏跟在婆婆身后,俯了俯身子,给公爹见过礼。
李煦点了点头,上前两步,走到床边,弯下腰道:“老太太,如何了?儿子已经使人请大夫去了。”
文氏听了李煦的声音,慢慢地睁开眼睛,坐起身来。
“放心,老婆子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文氏倚在床上,看着李煦,面寒如水。
李鼐跟着父亲进来,见祖母发作,怕父亲难堪,忙拉了拉孙氏的衣袖,夫妻两个退出房去。
“到底为了什么缘故,早晨请安时还好好的?”李鼐不解,低声问道。
孙氏小声回道:“都是诚儿惹得祸,提起二老太太。老太太就问太太,是不是已经派人进京接人。太太回答的含糊,老太太便恼了。”
李鼐听提起此事,只觉得头晕。
自打年后,文氏已经同儿孙念叨了多遭接高氏回来的话。李煦这边,另有私心,虽应着,但是每次打发人进京,不过是请安送礼,压根没提接人的话。
屋子里,文氏瞪着李煦,道:“别同我说什么你妹妹舍不得亲娘,要留在身边侍奉的话,当我老婆子糊涂了么?你婶子不到二十就到了咱们家,呆了四十多年。你妹夫家在江宁时,她都待不住。这如今去了京里小一年了,还没有说回来。别的不说,老婆子我眼看九十了,我就不信她不怕看不到我。为什么不接回来,今儿你同老婆子说明白。是贪图你妹夫家的富贵,想着巴结;还是你婶子晓得了你的丑事,你没脸见她……”
她越说越恼,说到最后已经喘了起来。
李煦被说的满脸通红,讪讪地说不出话。王氏在旁,更是不敢吱声。
文氏已经转过脸去,不再看李煦,道:“我晓得,这两年你不敢让老婆子见亲戚,是怕老婆子糊涂,说走嘴……你到底是从我肚子里钻出来的,有几根花花肠子,老婆子还不晓得……”说到这里,叹了口气,道:“如今你的孙儿们也渐大了,你还是规矩些吧,全当积福……老婆子已是睁眼瞎,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想看。明儿打发人进京将你婶子接回来吧,她守寡多年,也是古怪的性子,不耐烦在别人家待着。到老到老了,让她去看女儿、女婿的脸色,老婆子我心里不落忍……”
李煦嘎巴嘎巴嘴,想要说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道:“儿子记下了。老太太也别恼了,若是伤了身子,就是儿子的罪过。”
文氏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道:“老婆子累了,要歇着,你忙去吧……”
……
京城,曹府,内宅,高太君住处。
屋子里燃着佛香,高太君洗了手,叫人捧了一升豆子,一边念佛,一边一颗一颗捡豆子。香玉跟在旁边,有样学样,也捡着豆子。
到底是年纪小,捡了十几颗豆子,香玉便失了耐心,她住了手,仰着小脑袋瓜子,问道:“老祖,直接倒过去不行么?”
高太君闻言,忙对着佛像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佛祖勿怪。”
香玉见了,不敢再说话,只是满脸疑惑地看着高太君。
高太君见状,放下手中的豆子,说道:“这个是佛豆,咱们念了,是给你曾祖母祈寿的,保佑她老人家长命百岁,身体康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