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颙听她说这个,想起前些日子听曹方说起,二房庄子那边又提地租之事,不由微微皱眉。看来,等过两日曹颂休沐,要跟曹颂说说此事。
毕竟是京畿的庄子,要是为了多收些银钱,再闹个“为富不仁”的名声,那对曹颂他们兄弟的前程,都要有影响。
想到这里,曹颙想起兆佳氏这两年的折腾,心里也是无力地叹了口气。
李氏听提到韩江氏,跟着笑笑,道:“是个安分孩子,说起来是知根知底的人家出来的。可怜见地,年纪轻轻的,就守了这些年。”
兆佳氏却是撇了撇嘴,看了曹颙一眼,没有说话。
曹颙倒不是心虚,不过也能看出兆佳氏意有所指的模样,心里不由一阵腻烦。
兆佳氏却不是知趣的人,招呼着曹颙,已是动了脚步。
刚走到外屋,就见初瑜掀帘子进来,见了兆佳氏,笑着说道:“二太太来了,正好要同您商量年夜饭的单子呢。”说话间,见到丈夫,脸上笑意更胜。
兆佳氏往初瑜身后瞅了瞅,只见个小丫鬟,脸上露出失望之色,道:“不是说你铺子的掌柜来报账么?这人呢,走了?”
“嗯,刚走。”初瑜应着。
“啧啧,等忙过年节,你再唤她来一遭。我那边也想张罗个铺面呢,这四九城,红白事也好,平素也好,买饽饽的人家不可胜数。这买卖还能一家赚了,帮衬着婶子,也弄两个铺面,我却是要好生承你的情呢。”兆佳氏没有遮遮掩掩,直接说出心中所想。
初瑜不是小气人,但是对于兆佳氏的爱折腾也是怕了的,忙岔开话道:“左右年前年后也不能动,二太太既是对铺子有兴致,过两日寻个明白人给二太太好生说说,今儿最紧要的,却是除夕的席面了。”
说话间,众人又转身进了里屋,曹颙没有跟着过去,挑了帘子,先回梧桐苑去了。
……
石驸马大街,平郡王府,书房。
书桌上,平铺着十四阿哥从兵部借出来的西北地图。
十四阿哥站在桌子前,比划着河朔那边,对讷尔苏道:“朝廷的兵马驻扎这此处,前往哈密,还有七到十天的行程。策妄阿喇布坦在哈密以西,准噶尔一带,这中间又是十来天的行程。无边大漠,要是没有马,朝廷这边却是鞭长莫及。”
讷尔苏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地图,也觉得热血沸腾,听了十四阿哥的话,不由点头称是。
虽说策妄阿喇布坦部族不过十万,披甲不过一两万,朝廷这边却是不敢小视。
当年,老汉王在东北,十三副兵甲起家,最后还是南下中原,夺了这花花江山。
虽不能说现下是乱世,但是国库没银子,八旗兵丁早已失去旧日锋芒,都剩下那些提笼架鸟、游手好闲的八旗子弟。
加上这天下毕竟是汉人居多,要是边疆真乱起来了,时日短还好,时日长了,谁能担保中原就一直安稳下去?
因人数上的劣势,满人即便得了天下,却也始终怀了忐忑之心。
十四阿哥看了地图,直了腰身,视线还舍不得收回,攥了拳头,道:“我一定要领兵,谁也不能同我抢,谁也没有资格同我抢!”
他的话里,是无比的坚定、自信与傲然。
讷尔苏心下一凛,想起前些日子闹出的“矾书案”,却是不晓得同这位十四爷有关没关系。他抬起头来,看向十四阿哥,迟疑着问道:“十四叔,皇上真会派皇子领兵么?”
十四阿哥的手从哈密滑过,最后指向拉萨,道:“策妄阿喇布坦闹出这番动静,不过是为了试探朝廷的反应,也是为了给青海诸台吉看。若是没有意外,他闹这些,应该是为了进藏。他想要效仿拉藏汗,占了拉萨,正式向朝廷请封。哼,想得倒美,这些准噶尔人,都长着反骨,没个好东西。若是不将他们杀绝了,怕是就难得安生。”
各样的说辞,在兵部已经说烂了,十四阿哥说的这些,也不过是老生常谈罢了。
却是谈何容易,朝廷集结了两万人在西北,却是连追击都没有追击,就这般任由策妄阿喇布坦轻松退出哈密,扬长而去。
想到此处,讷尔苏也攥了拳头,道:“实是咱们八旗男儿的羞辱,是咱们爱新觉罗家勇士的羞愧,竟使得那个跳梁小丑逍遥西北,无视朝廷法度。”
说到底,朝廷这般被动,不过是没银子罢了。
十四阿哥想到此处,看着讷尔苏,道:“皇阿玛将曹颙调到内务府,不外乎也是急银子罢了。不管曹颙怎么闹腾,这银子是定要闹出来的,要不然别说是那些被搅和得没了买卖的皇商积怨难解,就是皇阿玛那边,指定也是饶不了曹颙的。”
“他年纪尚轻,他年纪尚轻啊……”讷尔苏含糊应着。
十四阿哥见讷尔苏如此,收敛了脸上的笑,开口问道:“讷尔苏,你给爷说实话,这两年你不如早年间同我亲近,使人感觉生出疏离来,是何缘故?可是因曹颙在你面前,说了爷的坏话?”说到最后,他的脸上已经是带出几分阴霾。
讷尔苏只觉得这话刺耳,心里有些不舒服,面上却是不显,露出笑模样,道:“瞧十四叔说的这是什么话?侄儿却是冤枉的紧。不说别的,宗室诸王也好,皇子阿哥也好,侄儿同谁的交情能亲厚得过十四叔去。不过是这几年大了,不好像少年时那般,常进宫走动罢了。”
十四阿哥盯着讷尔苏的脸,手已经搭在他的肩膀上,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道:“甭拿话来蒙爷,爷是傻子不成?到底是因为大了,不好走动,还是怕皇阿玛疑你结党,你自己个儿心里有数。曹颙那边,他是你小舅子,又是七阿哥府的大姑爷,只要他老实当差,爷自然也不挑他。”
这话,讷尔苏却不晓得该如何接了,胡乱奉承了两句。
十四阿哥话说出口,心里有些后悔,自己个是不是说多了?
两人都失了之前的兴致,有些意兴阑珊。
十四阿哥又说了几句,便带着侍卫回宫去了。
讷尔苏则站在书房的桌子前,看着西北地图发呆。
“十倍围之”,策妄阿喇布坦的兵马有一两万,朝廷这边想要剿灭,就要数倍乃至十倍才能说个“围”字。
莫非,真如兵部众人所预料的那样,这场战事一时半刻完结不了。
朝廷这边,除了现下的三路外,好像也有兵丁陆续转往西北。
一面是上战场的渴望,一面是府里的娇妻弱子,讷尔苏不由叹了口气。
……
西城,曹府,梧桐苑,上房。
初瑜从兰院回来时,曹颙已经梳洗更衣完毕,正坐在床边,哄天慧说话。
天慧穿着粉红色的小袄,坐在炕里,手里抱着个差不多高的布偶,听着曹颙捣鼓,却是不肯说话。
“好闺女,想吃什么好吃的,说了我给你买去。不是最爱吃山楂锅盔么,还喜欢吃那个么?”曹颙身上虽乏,但是看着女儿,却是丝毫也不觉得累。
天慧还是不说话,只用手摩挲着布偶,半晌方道:“小姑姑,桃酥……好吃……”
想来这个是妞妞说过,桃酥好吃,让她记下来。
曹颙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发,道:“嗯,晓得了,是桃酥,这就使人给你买去。”
天慧闻言,脸上已经添了笑。